冬末 第9章 第九章

今天天气不错。

离岛早晨的太阳还不是那么炽烈，天上还飘着几朵小云，风吹过，旁边小船栏杆上缠着的红条布便在空中跳舞。

尹霜穿行于码头之间，找刘程给他安排的渡船。

放假期间，为了避免过多的人流量，离岛严格限制了通过跨海大桥进出的车辆。

“那你就只能坐船回来咯。”刘程笑着说道。

听起来你已经放假几天了，怪不得不来接我。尹霜心说。

“那行，你把定好的船只信息发我。”

“那行李呢？王姨给你收拾的那些。”刘程问道。

“不要了。”

“咳咳……”刘程呛了一口水，“你说啥？”

尹霜似乎想起了一些东西。

“那你后面给我送回来，就是之前放在酒店里的。”

“你没动过是吧。”刘程无语地说，“行。”

挂断电话后，尹霜朝四周望了一圈。

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船只，随着大海微微起伏晃动，四处都是风声，裹挟着海浪的风声。

他还听见有人大喊。

“搞快点，一会人来了。”

“你今天果然睡过头了吧。”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跑动的人距离他越来越近。

一……不，是两人，脚步轻快，大概是青年身材。

尹霜判断道，他习惯性地往旁边的船体靠近，以掩盖自己的身形。

“这边这边。”

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尹霜抬起头，刚好对上刘熠的目光。

“尹哥？你也在这里啊。”刘熠兴奋地喊道，“是不是江煁叫你一起来的？”

叶轩宇跟在刘熠身后，平时不怎么运动的他此时正喘着粗气，双手撑着腿上。

刘熠又朝周围看了一眼，便拉住尹霜的手臂一起跑起来。

“这边，我们得在况安之前上船！”

等尹霜反应过来，他已经被刘熠拽着跑到一艘渔船边。

“尹霜你快上去啊，江煁应该已经在上面等着了。”刘熠一边催促，一边推着尹霜上船。

几人手脚并用爬到船上，江煁站在甲板上，听见背后传来刘熠的声音，转过身去便看见刘熠和叶轩宇……

还有尹霜？

尹霜和他面面相觑，一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里，一个想问为什么他在这里。

“咋了？你叫的尹霜来啊。”刘熠见两人瞪着对方，疑惑道。

“我没……”江煁正想解释，况安的声音便从不远处传来。

“先别说啦，赶紧藏好！”叶轩宇掀开甲板上的木板，几人手忙脚乱地钻到甲板下的鱼舱里。

“那我就送你到这儿啦。”

“好，谢谢老板。”况安做了个敬礼的姿势。

“别给我一套一套的，要真想感谢下次鱼送我好了。”老板爽朗地笑道，“就送你到船边咯。”

两人告别后，况安接过老板手里的袋子，哼着歌，两只手大包小包地走上船。

放下手里的东西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爸？”

手机那边传来嗞嗞的响声，况安拍了拍手机，“信号好差。”

反复打了两三次，他才终于听清电话另一边说的话。

“嗯。”

“我现在开船回来了。”

“东西都买好了，还给你另外买了双鞋。”

“别给我说可以，你那双烂成什么样了我还不知道？”况安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船尾，踢了两下发动机。

用手摇两下，发动机便开始“突突突”，带动着船身动起来。

况安又走进驾驶室，升起船锚，开船驶出码头。

此时，他脚下的地板内，三人屏住呼吸，借着手机的光亮在鱼舱里摸索着。

“哇，好TM难闻。”叶轩宇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一旁的刘熠赶紧让他住嘴。

“一会被听见就糟糕了，我们这可是偷渡。”刘熠低声说道。

江煁原本就对气味很敏感，这会感觉自己已经被鱼腥味给熏晕了，虽然他也宰过鱼，但也从来没闻到过这么浓烈的腥味……

船开始晃动。

想吐……

江煁朝旁边的亮光摸索，想找个东西支撑一下自己，不至于晕倒到地上。

江煁摸了半天，才抓住一人的手稳住自己，手机的光照向这边，他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江煁？”刘熠的声音传来。

嗯？

江煁抬头，看见尹霜背对着他，而自己弯着腰站在他身后，还拉着他的手臂。

不用看都知道尹霜此时是什么脸色，但江煁实在是撑不住了，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坐到地上。

至于……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尹霜没什么反应。

莫名其妙地被拉上船，又钻进鱼舱里，他现在已经恢复了平时冷静的样子。

这里面的气味也就比那些加工厂里更浓一些，尹霜没过多久便适应过来，他也是几人里唯一一个没有捏住鼻子的人。

既来之则安之。镇定下来后，尹霜拿出手机照亮周围，打量起周围的环境，刘熠看见后也拿出他的手机

鱼舱里的空间还挺大的，他们几人弯着身子站在里面都没问题。

没过多久，尹霜听见头顶上传来脚步声，有人上船了，余光里，他瞧见刘熠的神情变得有些紧张。

不一会儿，船身摇动起来，他的手也被身后这人抓住。

啧。

尹霜并不想转身去看身后的人，他现在只想知道他们现在是去哪。

正想开口问，又伸来一只手抓住他。

“我不行了。”叶轩宇抓住支撑物后便蹲到地上。

尹霜只好半蹲着降低自己的中心，勉强在晃荡的船舱中站稳。

刘熠看着他们三个，擦了擦嘴角咳嗽两声说：“就这？”

然后尹霜又多了一份重量，他身上已经没地可抓，刘熠抱住叶轩宇也蹲在地上。

……

尹霜无语。

况安坐在驾驶室里，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时不时瞄两眼雷达。

今天的船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起身走到船尾，蹲下去拍了两下发动机，又走回来。

也没坏啊，怎么这么慢？

他又走到甲板边，俯下身子观察船身的吃水线。起伏的海水打在船身上，拍出一阵阵浪花。

不对劲。

他又在船上逛了一遍，也没瞧见其他人。

东西也还是那些东西，船怎么会突然重这么多？

等一下，不会是又没有把鱼卸干净吧？

海鸥从况安头顶上掠过，突然一阵大浪拍来，况安反应迅速，立马抓住一旁的栏杆才不至于摔倒。

不过，在海鸥的啼叫与浪涛的拍击中，他感觉到船身传来一阵震动。

于是，等船身稍微恢复平衡后，况安走到甲板上的鱼舱口，掀开盖板。

“你们在干嘛！！”

停在船舷上的海鸥被这一声惊起，扑腾两下翅膀，差点跌到海里。

“唔……”

江煁趴在船边，头伸出船外呕吐着，用手抓住栏杆防止掉进海里。

叶轩宇脸色也有些苍白，站在他旁边轻轻拍着他的背。

“你这吐的，这么严重啊。”他笑着说道，但自己也不免干呕两声。

发现他们后，况安第一时间就停下了船，把他们一个一个从舱里“请”出来。

“摔得这么厉害。”况安提着刘熠的衣服，就像拎着一条鱼一样，把他从鱼舱里弄出来放到甲板上。

刚才那个大浪拍过来时，尹霜也没能站稳，他们四个一起跌进了鱼舱深处。

不过他只是裤脚沾上了一些，因为跌倒的时候有几个人给他当垫子，尹霜此时正站在船头，俯下身卷起自己的裤脚。

江煁和叶轩宇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湿润，黏黏的，还有浓重的腥味。

刘熠就惨了，整个人浑身上下也就胸口前一点没事，况安把他甩在甲板上后闻了闻自己的手，露出嫌弃的表情。

“衣服脱了。”

“不要。”

“你想感冒吗？”

“不要！”

刘熠双手抱住自己，不过这可由不得他，被况安拽住后三两下就被剥得只剩一条内裤。

黄色条纹款。

“不许看！”刘熠尖叫一声，逃进驾驶室里。

况安把刘熠的衣服扔到甲板上晾着，他又看向叶轩宇和刘熠。

“我就不用了。”叶轩宇连忙摆手，后退两步，而江煁整个人则是瘫在甲板上，整个人没了往常的精神。

“这么想感冒吗？”况安没好气地说。

“好好好。”叶轩宇拗不过况安，只好答应下来。

“又没有外人，害什么羞呢。”况安走进休息舱里，“记得把江煁的也脱了啊！”

叶轩宇脱下衬衣后丢到一旁，又看向躺着的江煁。

江煁虚弱地晃了晃头，脸色苍白的他勉强做出一个抗拒的表情。

“这可由不得你~”叶轩宇学着况安说话。

虽然江煁不重，一个人还是有些费劲，叶轩宇脱到一半便坐了下去。

“你倒是配合一点啊。”叶轩宇无奈地说，“我现在不干，一会况哥也要来。”

“而且你身上全是粘液，这样更会犯恶心。”

叶轩宇抬头，看见刘熠坐在驾驶室里探头向外张望，他朝刘熠招了招手，刘熠坚决地摇了摇头。

没办法，叶轩宇又望向站在船头的尹霜。

“那个……尹同学？你能来帮我一下吗？”

尹霜直起身子走到叶轩宇身旁，语气生硬地问道：“要干嘛？”

好冷漠的声音……叶轩宇甚至觉得自己身边一阵寒风吹过。

是不是不该叫他……

“你帮我把江煁身子抬着。”喊都喊了，叶轩宇硬着头皮说道，“我来扯他衣服。”

“行。”

江煁看见尹霜跪到自己身边，自己腰处突然传来一股力量，把他抬起来。

“这下轻松了。”

叶轩宇三下五除二搞定后，况安走过来说：“你看你裤子上那一滩，也给我脱了。”

不行，不能笑。叶轩宇在心里告诉自己。

“不要……”

江煁发出蚊子般的声响，叶轩宇装作听不见就开始解他腰带。

呃……

这一番折腾下来，他的胃里又开始翻涌。

他忍住想吐的感觉，视线移到尹霜身上，尹霜这会还抬着他，倒是闭上了眼睛。

算是识相……

“这下总行了吧。”

刘熠腰间多了一条毛巾，被况安推着走出驾驶室。

“我自己会走路！”刘熠瞪着眼，朝着况安叫道。

他走到甲板上，看见江煁也**裸地躺在那儿，叶轩宇也光着身子。

“江哥，你怎么衣服也没了。”刘熠连忙拿上况安给他的毛巾盖住江煁。

“你们先把他扶起来坐着吧，别让他呛着了。”况安说道。

几人合力把江煁移到墙边靠着，但他的脸色还是不好。

“好了，现在该我问你们了。”处理完乱子后，况安把几个男生脱下的衣服扔到一起，“你们怎么在我船上？”

刘熠推了推叶轩宇，叶轩宇瞪了一眼刘熠，而尹霜站在旁边双手抱胸，显然一无所知。

“刘熠，你说吧。”

“唉……”刘熠揉了揉他的一头乱发，“好好好，我说我说……”

刚说到一半，况安走过去直接揪住刘熠的脸，教训道：“你小子，馊主意出到我身上了。”

“疼疼疼疼……”刘熠挣脱着。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听完后，尹霜顿时觉得自己好无语。

这事扯到自己身上，现在站在这里，更是离谱中的离谱。

刚才他想给父亲发消息说明情况时，手机怎么也收不到信号，这下可好回不去了。

不知道要怎么交代，意外？还是误会……

尹霜正想着，旁边况安甩下刘熠的脸，没好气地说：“送你们回去。”

“不要啊……”刘熠嘟着嘴说道，“好不容易才出来玩一次……”

“真的送我们回去吗？”叶轩宇还想再争取一下。

“那肯定啊，你们三个……哦是四个，还是偷渡。”况安头也不回地朝驾驶室走去。

“真烦，一天天呆在家里，这也去不了那也不准去，还有那几个游戏反反复复玩了几遍了，真没意思。”

“放假也是，布置一大堆作业，做完了还有人一天天念生念死。”

刘熠发疯一般倾泄着心中的不满，叶轩宇安慰道：“下次直接给况哥说吧，实在不行去求赵哥。”

“赵哥要是允许，我现在把你生吃了。”刘熠无语道，“就赵哥那个臭脾气，你指望他不如指望……”

刘熠眼睛朝周围看了两眼。

“指望他！”他指着尹霜，大喊道。

尹霜奇怪地看着刘熠，伸出手指指向自己。

我？

“天天都板着你那个B脸，你以为谁愿意看啊。”刘熠瞪着眼说道，“傻逼样，看什么看，看你……”

一旁坐在地上的江煁正闭目养神，听到这里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哎你疯了？”叶轩宇赶忙捂住刘熠的嘴，尴尬地笑着。

“尹霜别在意，他说着玩的……你去哪？”

两人看见尹霜直冲着驾驶室走去，懵在原地，叶轩宇喊道。

“哎不是，刘熠他真说着玩的……”

况安无聊地坐在驾驶室内，他叼着一根棒棒糖，趴在方向盘上。

没油了，准确来说，是剩下的油不能撑到他把船开回离岛码头，不把船开回海礁，就只能在海上这么飘着。

真的要带这几个小屁孩去家里吗？

况安嚼碎嘴里的糖，酸甜的葡萄味弥漫开来。

突然，尹霜打开驾驶室的门，他走进来，双手叉着腰站到况安旁边。

“你干嘛？”况安咬着嘴里的塑料棒，疑惑地问道。

尹霜也不说话，就那么站在那儿和况安四目相对。

叶轩宇抱着刘熠，两人在外面伸着脖子朝驾驶室看。

两人僵持了一会，尹霜开口问道：“开个条件？”

啥？

况安听到这句话，没忍住爆笑起来。

他笑得前仰后合，把嘴里的塑料棒吐掉后问道：“你在说啥啊？”

这有什么好笑的，尹霜感到很奇怪，他继续说道：“按着他们说的，把船开到你家里去。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

“为什么？”况安听到后嗤嗤笑道。

得找个理由。

尹霜指了指靠在墙边的江煁。

“江煁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回到陆地上。”他语气坚定地说，“我以前照顾过晕船的人，要是再让他这么在船上呆下去，太危险了。”

“危险？”况安饶有兴致，“你讲讲，怎么个危险？”

“这船上海上的，我待了十几年了，从来没有听说过晕船危险。”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我说了，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尹霜他盯着况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况安大笑道，他使劲拍了两下大腿，“笑死我了，尹同学，你平时都这么说话的吗？”

他从座位上起身，伸手揉了两下尹霜的头发，“手感不错。”

尹霜看着面前这位一米九的大汉朝船舱外走去，站在原地没吭声。

“在船上，谁开船谁就是船长，听船长我的。”

“不然一会把你们扔到船外面去给鲨鱼吃哦。”

况安假模假样地恐吓道，大笑两声朝甲板上走去，留尹霜一人在驾驶室内。

尹霜环顾四周，船舵控制、雷达、罗盘、卫星电话……他走到仪表盘前，开始读上面的数字。

开船吗？

有点意思。

况安拿着一张渔网，把几人**的衣服装到里面。他看着其他三人坐在甲板上一言不发。

“怎么，不高兴了？”况安踢了踢刘熠的脚，刘熠转过去不理他。

“还会生闷气了。”况安笑着，走到江煁旁边，“好点了没。”

江煁点点头，血色重新回到他的脸上，看起来稍微正常了一点。

他拉了拉况安的裤脚，况安转过来看着他，问：“干嘛？”

“真的不能去吗？”

听得出来，江煁还是很不舒服。

“你还是好好坐着吧。”况安蹲下把他身子扶正，“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你兄弟。”

江煁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况安看着他病怏怏的模样，叹了口气。

背后传来一两声脚步，他也没在意，把手里的衣服丢到一旁。

“真拿你们没办法，我……”

船体猛然一震，况安连忙稳住身体站好。

这又是怎么了？

链条摩擦的声音传来，况安这才意识到船在收锚。

他朝驾驶室里看去，惊讶喊道：“你们在干嘛？”

驾驶室里，叶轩宇和刘熠站在尹霜旁边，刘熠还朝船外比了个鬼脸。

他听见尹霜喊道：“在船上！”

“谁开船，谁就是船长！”

咕咕咕……

按道理来说这应该只是第九章上半，至于下半已经写好了，我只是单纯觉得这点应该要断个章hh

后面可能会更一个番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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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