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7日,圣诞节后。
Le Crocodile————法餐厅内,
身穿笔挺燕尾服的服务生穿梭在各个餐桌之间,头顶昏黄的灯洒下一片暖色。
面前的肋眼牛排被很好的细细切开,露出内里柔软、粉色的肉。
轻咬一口蘑菇松露挞,混着芝士的咸香味。
旁边摆着刚上热腾腾的生蚝法国奶油浓汤,浓重的番茄酸味和迷迭香白兰地的混合。
混在一起的味道出奇的不错。
这一顿吃的是宾主尽欢。
“所以,到底找我有什么事呢?”
对面的高大男人穿一身黑西装,结实的肌肉将胸前的衣襟撑得鼓鼓囊囊。他正巧轻晃着手里的红酒杯,享受似的半眯着眼。
听了这话,他睁开锐利的金棕眼瞳朝林千夜看去。
“这场地不错吧。”
林千夜微笑着礼貌回应:“食物确实美味,你眼光不错。”
像是被戳到什么奇怪的笑点,他突然放声大笑,惊得服务生纷纷转头朝他们这一桌看来。
“当然了,我看人也一样。”
他眼神灼灼地盯着林千夜,眉毛挑起,露出一个邪肆的笑。
被他毫不掩饰看猎物的眼神冒犯到,林千夜瞬间冷下脸,纸巾拭过唇角:“多谢款待,我先走了。”
他长腿一伸,把林千夜出去的路挡的严严实实。
这餐厅什么都好,就是用餐区域过于狭小。
“别急,亲爱的。饭后甜点还没上。”
他往椅背靠去,散漫的打一个响指,服务生端着两个盘子过来。
其余餐具被撤换,一份荔枝球混伏特加冰淇淋被摆在面前。
“尝尝?”
林千夜没动,对面的男人反而兴致勃勃的大口吃了起来。
“果香,酒精和香草冰淇淋...真是一种享受。”他撑着脑袋,指尖愉悦的轻敲桌面。复而,又低头舀了一勺。
“你到底要说什么,柴大寿?”
可能被冰到了,男人不爽的咂舌,皱了下眉:“我要离开东京了,走之前想跟你好好的告一个别。”
林千夜也不意外:“哦?你舍得放弃黑龙?”
对于柴大寿这种好面子的家伙,转战其他区域发展才是常态。
“那群人太无聊了。弟弟妹妹都长大了,我也该去追逐我的梦想了。”
林千夜好奇:“梦想?”
“等我回来就在东京开一个最大的连锁餐厅。”他一顿,双手交叉抵着高挺的鼻梁,又认真补充:“还要里面有水族馆才完美。”
林千夜抵不住诱惑,挖了一勺冰淇淋,思考可行性:“水族馆餐厅?感觉很有情调。东京塔里面可以考虑开一个,游客又多,应该能赚很多钱。”
旋即又话锋一转,“所以你要去闯荡当厨师?”林千夜不太相信以他的性子可以闲的住。
柴大寿略一思索:“差不多,本钱是够了。”
“那确实,这几年的黑龙可没少吸金。”
最后两个字咬的极重,意味深长。
他‘哈哈’一笑,丝毫不在意林千夜的阴阳,单手摩挲着下巴回味:“虽然无敌的‘Mikey’,那家伙真的很强...”
“不过,我也不会输给他的!”
“等我回来还要找他再一较高下。”
提起Mikey,林千夜不禁走神想到了前天晚上发生的事。
彼时,她一路小心翼翼,走正门到病房,手刚摸到病床沿还没来得及躺上去,病房门就被打开了。
一头淡金色的发,柔软的像飞扬的柳絮,墨色的眸子沉静如水地朝她望过来。
是Mikey!
这个认知让林千夜愣了一下,脸上有一瞬间的被抓包的不自然。
幸好她回来得早!!!
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的目光慢慢从沾着泥土的鞋子,外披的、异常眼熟的白色羽绒服,一路凝到林千夜淡色的唇上。
他若有所指的缓缓开口:“室内很冷吗?”
林千夜手指紧紧地攥着宽大的羽绒服袖口,满脸的笑意瞬间僵住,心下暗道不好。
“还...还好,刚刚开了会窗户。”
“看你一直没回来,我刚想穿件衣服去找你...”
能言善辩的林千夜哑了火,这个解释怎么听都很勉强。
先不提突然冒出来的羽绒服,纵使有Anna来送,衣服也应该是贴身的女款,而不是过于宽松的男款。
希望万次郎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他漆黑深邃的瞳孔恍若暗潮汹涌的幽潭,静静的看向林千夜,唇边还噙着淡淡的笑。
“这样吗。”
万次郎一手拎出R&J家的抹茶蛋糕递给林千夜,鼻梁的创可贴恰到好处的显露出来。
“谢谢...”
上面的奶油裱花甚至都没有被刮花一丝一毫,可见其主人一路上保护的用心。
余光撇到鼻梁上的创可贴,林千夜一怔,心中的愧疚被不断放大。
要是早知道万次郎会受伤,那她肯定会自己偷偷溜出去帮忙。
“发生了什么万次郎,脸怎么都受伤了?”
林千夜蹙眉走上前,不安地捧着Mikey的脸左右上下的检查。
嘶,不应该啊...
以万次郎的身手,应该不会被伤到啊...
柴大寿真的很强吗?明天问问武小道他们情况。
手指带着不符合温室的寒意触碰到他依旧有些火辣辣疼痛的脸颊,伤痛跟着凉意减少,自己的心也在不断地凝结、下坠。
圣诞树下...
原来他真的没有看错啊...
好不容易跟坚仔和武小道他们飙车谈心后消下去的郁气,此刻又像烧不尽的野草,密密麻麻的连绵成山。
他语气古怪:“没什么,跟黑龙的人打了一架。”
林千夜追问:“都和谁一起?”
万次郎垂下眼帘,漫不经心的报人名:“武小道,千冬,八戒,三谷,坚仔...哦,还有场地。”他故意的加重了最后的两字,有些不怀好意的成分。
此刻回家的场地连打两个喷嚏,搓了搓鼻子,难道自己感冒了?
“场地?!!”
虽然说多个人多分力量,但是场地应该还没有恢复好吧。
这小子!
万次郎不动声色的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帘。
看吧,甚至是场地都可以轻易的获得她的关注。
这种结论让他心烦意乱。
“那对面呢?”
他抿紧唇瓣,下颌紧绷,语气淡淡:“加上柴大寿103人。”
她就知道!!!
稀咲这个死坑的家伙!!!武小道他们简直是与虎谋皮!
“他们是在你去了之后才赢的吗?”
“果然,Mikey宝贝真的很强大呢。”
不,我很脆弱。
脆弱到都不敢质问你身侧的人是谁。
林千夜看到万次郎的嘴唇无声的张开,然后又默默闭上了。
他还在兀自生着闷气,忽然被林千夜抱了个满怀。
少女的芳香一个劲儿的钻入鼻息,带着炙热的体温,他僵在原地像一个只会呼吸的雕塑。
好温暖......
他凝滞了一瞬,眸光霎时软了下来,顺着心意紧紧地回抱住林千夜。
“抱歉,我不是有意隐瞒的。”少女的发丝擦过脸颊,带着细密的痒意。
“我下次一定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再请你堂堂正正的去帮忙,好不好?”
她的声音轻柔的在他的耳边询问,万次郎还没来得及回答。
就见她松开怀抱,捧着他的脸,在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Merry Christmas~”
快的来不及反应。
而他的面部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无意识紧皱的眉头倏然松懈,漆黑的眼眸都仿佛上了一层亮晶晶的釉色,柔软的化作一汪春水。带着微不可察的淡淡欣喜,不经意的瞥向林千夜,唇角不自觉的上扬。
这个圣诞礼物,好像...也不错?
他无法用言语去形容他的情绪,惊诧、喜悦、疑惑、开心,此刻,任何词语都显得单薄。
“谢谢你万次郎!”谢谢有你帮我!
林千夜说的真挚热烈,万次郎终于慢吞吞的应了一声,望向她的眼神缱绻,耳尖掩不住的漫上烫意。
看着被顺毛的万次郎,林千夜感叹。
嘛,哄男人,简直易如反掌啊~
餐厅里————
柴大寿盯着林千夜脸上突然漾开的笑意,手下的冰淇淋都要被戳成水,有些奇怪。
“不合胃口吗?”
林千夜回了神,心情莫名很好的随口鼓励道:“嗯,大寿君的话一定可以。”
林千夜发誓,只是想试试这种哄人的方式会不会对柴大寿这种人也起效果。
没想到对面直接坐正了身体,倾身略过桌子,然后一把用力地握住她的手。
“我就知道,只有你理解我!”
看来,效果意外的显著啊...
逗弄人的恶趣味涌上心头,要不...下次试试稀咲?
余光扫过她空荡的指节,他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自顾自的说着:“戒指不喜欢吗?没关系,我会给你买个更好的。”看样子,可可这家伙也完全不懂女人啊。
林千夜不适的抽了手:“不用了,我很喜欢。”
柴大寿皱起眉头,眼神凌厉:“你不用骗我,我知道Mikey那小子拿走了。”
“我会跟他公平竞争的。”
柴大寿喝了口酒,又自顾自的说着:“‘家人’到底是什么呢?”
“以前的我太故步自封,信奉暴力至上,想着只要有了金钱就可以照顾好家人。但是现在看来,金钱只是其中一步,暴力也并非一切。”
林千夜撑着脑袋看他:“看来受到武小道的影响很大呀。”
说道花垣武道,柴大寿嗤笑出声:“没想到是像小强一样生命力顽强的家伙,改变了我的弟弟。”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深深地盯着林千夜正色道:“小心稀咲。”
稀咲?
这已经是第二个人这么对她说了。
林千夜看向柴大寿:“你有跟他做什么交易吗?”
柴大寿倒也实诚:“我能当上黑龙的总长就是那家伙一手策划的,虽然我只会打架,但那家伙很擅长收买人心。”
这一点,林千夜赞同。
稀咲那家伙的蛊惑人心的能力和他的挖坑能力成正比。
柴大寿把从他和稀咲相遇到现在所有的事对林千夜和盘托出。
林千夜听了一通,大致明白了。
稀咲除了煽动他看中的种子选手给东卍的队伍制造麻烦,美名其曰壮大队伍,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想要剪除万次郎的羽翼。
最早的Draken、场地,如今的八戒。其中还包含更多的附带棋子人物:阿帕,一虎。
如果不阻止他,那么靠近万次郎的所有人都迟早会遭他的毒手。
但就算需要万次郎来打造以后的东卍集团,那他也太过于在乎万次郎了吧?
他不想自己做一把手?就喜欢当万年老二?啧,真没上进心。
嘶...难道稀咲是万次郎毒唯?
独占我的Mikey?
噫,太恶寒了。
那日向又算什么?
克制一下发散的思维。
林千夜清了清嗓子,朝柴大寿浅浅一笑:“总之,谢谢你提供的信息,大寿君。”非常的有用。
也算是帮她梳理了接下来的目标。
先去把牢里的朋友们都释放了吧。
人多,这大戏才好唱不是么?
柴大寿手搭在椅背上,大手无所谓的挥了挥,然后从口袋摸出一个名片:“这是我的电话号,不会换,有事联系我。”
林千夜想了想,还是收下了。
说不定以后会用到。
他提醒:“那家伙应该还跟更多的不良组织有勾结。”
林千夜点头,站起来,转身欲走,手腕忽然被拉住。轻轻一拽就顺势跌在柴大寿的怀里,从远处看像是热恋的情人一样亲密。
不知哪一桌的餐盘骤然发出清脆的‘叮铃哐啷’的碰撞声。
“我会想你的,我的天使。”
他笑着凑近耳边低声说道,近的像一个贴脸吻。
暗处观察许久的人终于忍不住抄起手边的菜单砸向柴大寿。
“哈~鬼鬼祟祟的小老鼠终于肯出来了。”
菜单砸在结实的手臂上,对柴大寿来说不痛不痒。
“柴大寿,离千夜远一点。”
柴大寿挑衅的扬起拳头:“哈~?小矮子,要打一场吗?”
“Mi...Mikey君......”
花垣武道惊恐地死死拉住额头爆出‘#’字的黑脸万次郎。
万次郎掀了掀眼皮,反唇相讥:“哈?前天的一脚还不够丢人吗,需要我现场帮你回忆下么?”
双方的目光宛若雷光在空中‘噼里啪啦’的交汇,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真巧啊,没想到刚聊到那件事,主角之一就出现了。
林千夜默默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柴大寿。
扭头看向武道他们:“所以说,你们怎么在这?”
对上林千夜的视线,万次郎又瞬间恢复成那种散漫无害的状态,仿佛那一瞬间的可怕气息与他无关。
他无辜的咬着银勺,笑意晏晏,浓密的睫毛像把小扇子上下快速的眨动:“啊,刚才在路上就看见了,没来得及打招呼你们就进来了。”
Draken:看戏.ing
......他骗人!!!
明明是花垣武道自己来找林千夜汇报情况的路上碰见的万次郎和Draken,听说要来找林千夜,万次郎才感兴趣的抬起下巴示意武小道带路,这才顺道一起。
结果路过这家餐厅听到了过分刺耳的熟悉大笑,在门口偷窥了一会这才按耐不住走进来,近距离观察的吧!!!
这里的菜贵的让花垣武道和Draken咂舌,但万次郎却很豪横的点了四个甜点,一边吃一边暗戳戳的盯着林千夜那桌。
“既然谈完了,我们走吧。”
万次郎上前拉住林千夜的手,将她带离柴大寿。
十指相扣,百分百的炫耀意味。
柴大寿危险的眯了眯眼。
“哦对了,”
林千夜顿住脚步,转头看向柴大寿。
“当琥珀碎片纷纷倾泻,那喧嚣胜过正午的管乐。气层愈加澄明无际,丝柏高耸云天的时候...”——《春天与阿修罗》
“所有这些命题,作为心象和时间其自身的性质,都会在第四次延长之中得到主张。”——《春天与阿修罗》·序
柴大寿的瞳孔因震惊猛地一缩,脸上的出现一秒的空白。
他微怔着目送着林千夜他们离开餐厅。
良久,才低下头,手掌扶着额头爆发似的一边锤着桌子狂笑个不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柴大寿笑够了,甚至用大拇指揩去眼角无意识溢出的生理泪水。
他的嘴角咧开笑容,嘴唇翕动,像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狂热情绪里,双手合拳抵在额头,做祷告一样、反复地喃喃道:“今日
我的灵魂病了,连乌鸦也无法正视......”
‘她恰好从此时开始,
在阴冷的青铜病室里
被透明蔷薇之火燃烧’
——【春天与阿修罗-爱恋与病热】(宫泽贤治)
小剧场 1:
聪明如Mikey都不用打开教堂门就知道林千夜为什么叫他去买R&J家的小蛋糕了。
小千夜自己明明都生病了却还惦记这武小道他们。
啧,
真是有够让人不爽的。
“喂,坚仔。”
“怎么了?”
“我的小蛋糕就拜托你了。”
“哈?”
Draken随即不耐烦地敷衍:“知道了知道了。”
柴大寿挥过来的一拳本来是可以躲开的,但他脑子突然就冒出了个绝妙的点子。
有点痛,
但是不妨碍他被揍到躺在地上时,还在想坚仔那家伙有没有好好护着他车上的小蛋糕。
侧耳听着门外的声音,除了痛呼声,几乎是什么也没有了。
小蛋糕,安全!
好啦,现在可以放心了。
那么小千夜看到我的伤,会不会更偏爱我一点呢?
Mikey舔了舔唇边的血迹,连心脏都开始躁动起来。
真期待,如果会粘着我就更好了。
“祈祷时间结束了。”
Mikey:(站起身)祈祷时间结束了=热身结束了。
Mikey:刚才让你打一拳,是为了(之后卖惨)/给自己一个警惕...
小剧场2:
日向在给武道贴创可贴,Mikey看了半天也要了一个。
花垣武道: ?
Draken:你脸上没有伤吧?
“有意见?”
两人闭嘴。
机智·Mikey:不贴怎么回去卖惨呢?
柴大寿的纹身诗歌在动漫里没有,但是漫画里有(在胸口和小腹的位置)。
根据其他人观察是宫泽贤治的诗《春天与阿修罗》的英译版本,具体是哪一首太模糊没看出来。
宫泽贤治与父亲的关系一直比较紧张,因为宗教信仰等因素的影响始终处在一个对立的状态, 最支持他的妹妹因病去世。 可能在与父亲的关系和对弟妹的疼爱,这方面柴大寿在宫泽贤治的身上找到了共鸣,而且在日本一直有着不良少年喜欢《春天与阿修罗》的说法。
“所有这些命题,作为心象和时间其自身的性质,都会在第四次延长之中得到主张。”——《春天与阿修罗》·序。
译文:在生与死,现在与未来,日常与非日常之间自由地“穿越”。
也可以理解为融合过去,同时享受未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Chapter 47:与柴大寿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