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梦华录 第19章 春蒐

坏掉的马具差点让人送命，还是皇后送的，沁钰不敢细想这里面有什么关联。本来照她的性格，扭头就要去找金载经的。但她要是这会儿去宫里，魏王不可能不知道。思考再三，还是打算春蒐的时候再找机会跟金载经说。

沁钰保持着像之前一样的作息，暂时没敢轻举妄动。

四月莺飞，过了半月有余，很快到了春蒐的日子。

当天沁钰在院子里看到，一向对女子骑射嗤之以鼻的连家其他姐妹也穿上了骑装时，还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正觉得奇怪，朱氏叫住了准备出门的她。

“母亲，有什么事吗？”

朱氏在自己房间做针线，看了眼她的脚，一双红色的靴子被磨的伤痕累累，招招手让她靠近，从身后拿出一双崭新的黑色靴子。

沁钰眼前一亮，立马接过。

“给我的吗？！”

朱氏点点头，打趣道：“给你的，给你一个人的。你哥哥们都没有。”

“嘿嘿，那我一会可要到二哥面前炫耀一番。”说着，沁钰坐下准备换上新靴子。

朱氏宠溺地摸摸她的头，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多大了还这样。”

沁钰脱下旧靴，为了方便换鞋，把靴中侧边的短刀拿出来放在地上。

朱氏见有点眼生，是以前从没见过的样式。拿起短刀，看了看，问道：“阿钰，这把刀是哪来的？”

沁钰头也没抬地回答：“太子表哥给我的。”

······

一阵沉默...

艹，不好，说漏嘴了。

猛抬头，朱氏一脸正色看着她。

“母亲...”沁钰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朱氏出言打断她道，“阿钰，你有意后宫吗？”

沁钰愣住，而后立马摇摇头。

朱氏像是松了一口气，把刀递还给沁钰，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

“你不适合那种地方，母亲不希望你去。”

沁钰点点头：“阿钰明白的。”

“其实我叫你来，是还有件事要嘱咐你。”朱氏像是在思考该怎么说，“母亲听到消息，今年的春蒐，实际上是在给太子殿下选妃。”

沁钰了然。怪不得了，这种连沁萏她们万年嫌弃的女汉子活动，今天自己竟然也上了。

“所以...你若是无意后宫，记住今日务必要低调，不可强出风头。”

“放心，母亲。阿钰知道该怎么做。”

她今天不仅不打算猎什么战利品了，甚至可能还要给别人助攻，哪有机会呢。

“不过...”朱氏又想说什么，“不过要是有好的世家公子，今天也是个不错的机会...”

朱氏还没说完，沁钰就知道她什么意思了，一脸无语，扭头就走。

“好了，二哥还等我呢，先走了。”

朱氏在她身后，操心得不行：“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你年纪也差不多了，看到喜欢的记得回来跟娘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啊...”

刚到围场那会儿还是有点难熬的，沁钰被安排在女眷区坐着跟一些官家小姐一起等候。二哥去銮仪卫报道了，留她跟一群姐姐妹妹大眼瞪小眼。还好大家都长大了，彼此起码维持着表面的客套，她也得以安稳在角落里听八卦。虽然上次在祖母房外听到的话让她知道其实一切都没变过。

“好像卫国公主今天也来了。”

“之前说要跟太子殿下和亲的那位吗？不会今天都是给她走过场吧？听说是位美人呢。”

“再美有什么用。听说她私下还去拜访过太子，不过太子殿下丝毫不为所动。”

“呵，这么主动啊。”

“而且皇帝皇后也不是很中意她，小国公主，怎么配得上安国未来国母的位置？”

“就是，咱们安皇愿意收她做个侧妃就不错了。”

“那她怎么还没走啊？”

“谁知道呢？脸皮也真是够厚的，要是我这么一直被吊着，想死的心都有了。”

重磅消息。

表哥竟然从来没向她提起过，一会儿逮着金载经可要好好调侃一下他。哈哈。

不过，想到今天这些人里有人会是她未来表嫂，沁钰突然觉得心里有点怪怪的，说不出什么滋味。

再说回那位卫国公主。

卫国是安国东北方向的一个小国，中间隔着楚国，和安国并不接壤。文化上和楚国一脉相承，都比较重视商业。加上把持着东北方的出海口，一直也算是国富民强，军备充足。而且之前几十年，楚国忙着和安国争地盘，不愿两线作战。卫国得以安享几十年太平日子。不过，自从去年卫王去世后，旁边楚国虎视眈眈的消息就一直传的沸沸扬扬。今年年幼的卫王登基后，局势渐渐平息了些，但其实暗潮汹涌，各国都在静观其变。这个卫国公主就是小卫王的姐姐。现在这么看，卫国是打算向安国求救了。

人群突然一阵骚动，有新的人来了。一男一女骑在马上，男子人高马大，很是健壮。女子下马，男子和她说了两句就掉头离开了，小厮把女子的马牵走。

旁边的小姑娘已经嘀咕开了。

“那是蓝家四公子蓝可吧？”

“是，旁边那个娇滴滴的姑娘好漂亮，是他妹妹吗？”

“有可能，她都来了，真是稀客。”

沁钰定睛一看，不是蓝文心是谁？

蓝文心也看到她了，远远地跟她挥手。旁边的姑娘愣住了，接着眼睁睁看着蓝文心路过她俩，坐到沁钰旁边。

周围瞬时安静了许多。

“你之前不是说不来么？”沁钰忍住笑意问。

蓝文心不明所以，也没多在意，直接回答：“你当我想啊，还不是被我娘逼的。我娘说要是不来，以后门禁提早两个时辰。我还能活？”

“看来你最近跟白作家进展不错啊？”

“哎，别提了。”蓝文心摆摆手，“我最近才知道他喜欢一个女作家，之前有段时间迷的不行，但竟然一直没见过人家还是单相思。我还没问出来是谁，等让我查出来了，一定要把这段孽缘扼杀在摇篮里。”

看着她干劲十足的样子，沁钰有点无奈想笑：“要是白作家说喜欢你也很难办吧？别忘了你现在在他面前可是个男的。”

蓝文心不是很在意的样子耸耸肩：“我也没打算一直假扮下去呀，有机会我会跟他坦白的。”

沁钰一脸怀疑地瞅着她，看的蓝文心心里直发虚，赶紧傻笑转移话题。

“哈哈哈好了不说我了。听说今天明面上是打猎，暗着是来给太子选妃的。准备露一手不？我给你助攻。”

沁钰也对她傻笑：“我谢谢你啊，没那么远大的志向。我今天就是来打酱油的。”

“哈哈我就知道，逗你呢。那一会儿开始了，我们一块找个地方躲起来，两个人作个伴，挨到结束算了。”

提议蛮好，很符合沁钰这会儿的心理需求。但她还没忘记之前魏王命令她暗中帮忙的事，真要随心匿了。魏王忘了这茬儿不找她还好说，万一没忘，又找不见她人，回头去找宝哥儿算帐就惨了。而且有必要跟金载经说下马镫的事，虽然不关她的事，不过金载经还是挺疼爱这个弟弟的，肯定会在意。

“嗯...我有点事要先去找下别人，要不我们定个地方，我忙完了就去找你。万一我过了半个时辰还没来，你就别等了，找别人一起也行。”

“没事，我能找谁呀。我哥要陪太子，别人我又不认识。我就到咱们定的地方等你就行了，结束了你要是没来我就自己走了。”

沁钰点点头说：“好。”

又聊了一会儿，宫里的侍从过来召集大家行礼，皇帝到了。

隔老远就看见远处一片明黄，皇家的仪仗浩浩荡荡铺开。人们站定没多久，皇帝一家就现身了。皇帝皇后坐在正中，他的两个儿子和一些侍卫一起分站在两侧。

众人一齐行完礼后。卫国使团由一位女子领头，上前给安皇行礼。

那女子身着卫国服饰，罗衣飘飘、轻裾随风，娇媚的容颜流光溢彩。想必就是传说中的卫国公主了，果然是位美人。

太子表哥定力不错啊，这等美人主动投怀送抱还能把持的住，怪不得都叫他圣人。

服了。

没忘记正事，沁钰趁卫国使者发表拍马屁的长篇大论，悄悄在人群中往金载经的方向移了些。低声吹了声很像鸟叫的口哨，很不显眼，这是她跟金载经的暗号。

听到哨声，只有金载经抬头往她的方向看了瞄了一眼。沁钰头往旁边一点，做了个一会那边见的动作。金载经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待皇帝又说了些例行动员的话，春蒐正式开始，人们四散去准备上马入场。

趁机他俩到了个没什么人的角落。

金载经朝沁钰走来，有些疑惑地问道：“什么事啊要私下说，是不是要我给你放水？没关系不用特别说...”

沁钰一个拐子过去：“我需要放水？少瞧不起人。”

金载经笑道：“好好好，阿钰最要强了。那是什么事？”

沁钰正色，把之前在南御苑，碰到自己相熟的马童弄坏魏王殿下马具的蹊跷事告诉了他。不过中间略过了魏王发难的事，她不是个爱打小报告的人。

金载经听完，面色有点沉重。

“会是姑母吗？”沁钰小心翼翼地问道。

金载经摇摇头：“我不知道...希望不是。不过我会查清楚的。谢谢你，阿钰。这对我很重要。”

沁钰有点不好意思，猛一拍他肩膀：“咱俩谁跟谁呀！”

说完正事，沁钰忽然想起今天选妃的事，准备逗逗他：“我听说今天...”

半句还没说完，背后一个身影突然出现，把胳膊卡在沁钰肩上，力气还挺大，几乎是挟持着她：“阿钰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呀？找你半天了。”

沁钰吓了一跳，扭头一看，竟是魏王。

一阵尴尬的氛围弥漫开来。

金载经挑了下眉，眼神充满探究地看向二人：“你们认识？”

没等沁钰回答，金戎先发出一阵沁钰听过最天真无邪的笑声：“哈哈哈，我们可熟了呢。是不是，阿钰姐姐？”

“呃...”

沁钰正在犹豫该怎么回答，感觉自己后背被猛拍了一下，一句，“是！”就冲了出口。

“哈哈哈，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今天一起狩猎吗？快走吧，我已经等不及了。”说完卡着她就要走。

金载经一脸冷漠，看的她心慌慌。做什么这个表情？跟欠了他钱一样。他可从来没对自己冷过脸。

“我可以解释！”沁钰忙道。

没给她机会解释，说完这句话，沁钰就被金戎半架着走了。金戎冲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旁人看着他俩勾肩搭背的样子，可能会真以为他俩关系很好呢。

只有沁钰听见了那句冷冰冰的：“他要是听见关于我的半句坏话，我可不保证自己会对你的奴仆朋友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