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华歌 第3章 马皇贵君

戚如走进房来，多年从政练出的狠厉眸光盯着自己的儿子，再次厉声问道：“刚才谁说要嫁进燕王府？”

戚钰涵只抬头看了她一瞬，便立即被吓得垂下头，双手不断地摩擦着，不敢回答。

见状，戚如又将目光转向了那名小侍，厉声道：“你来说！”

那小侍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地叩头求饶道：“家主饶命！家主饶命——”

“母亲……”戚钰涵垂着头，嗫嚅地叫了一声。

戚如目光深沉地盯着他，沉声道：“你是大家公子，言行须的保持矜持的大家风范。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我整个右相府也不够让你赔！”

戚钰涵颤声道：“母亲，我只是……”

“无论陛下是否传位于燕王，你都只需要静待成亲的那一日到来，而不是在这里白日做梦盼着燕王娶你！”戚如继续厉声道。

“母亲，孩儿知道了。”戚钰涵垂着头，一副做错事的孩子般模样。

戚如面色不佳地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你长姐说过的那些话你不必理会，她不是个成就大事之人。以后她再告诉你燕王怎样，你不入耳便是。”

戚钰涵仍然垂着头：“是，母亲。”

“好好照顾公子。”戚如扫视了一眼旁边跪倒在地颤抖不止的下人，对那名小侍留下了这句话。

“唯。”小侍急忙出声应道。

戚如闻言便再也没有再多言半句废话，转身离开了儿子的房间。

待母亲走后，戚钰涵才敢长出一口气，对仍然跪在地上的男子道：“你起来吧。母亲刚才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们俩都得完蛋呢。还好还好……”

那小侍看着他，嗫嚅道：“公子……”

“嘿嘿！”戚钰涵看着他笑道，“好在现在没事啦，母亲真是的，不就是提了下燕王吗？大惊小怪……”

他此时并不明白权倾朝野的母亲究竟在担心什么，只感觉母亲现在啰嗦又可怕。很多年以后他才明白，为了让他下半生过得平安无事，母亲承担了多少风险和压力！

皇宫，建章宫崇德殿。

燕王凤昀熙此刻一袭朝服正装，正立在内殿向庆宣帝禀报关于此次太女逼宫谋反一案的前前后后。

太女逼宫，打的旗号是“斩逆臣燕王”，最后却把自己变成了不忠不孝的“逆臣孽女”，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件很讽刺的事情。

此刻的庆宣帝一袭玄色便袍，斜着靠在坐榻上，有些精神不济的模样。她一直用手支撑着头，垂着眼听面前的燕王禀报。

“就这些吗？”庆宣帝面色略带疲乏，眼眸微微扫视了一眼案前的奏本。

燕王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唯。”

“好，你退下吧。”不知是生病还是别的原因，平静无波的声音里，总带了一丝暗沉。

闻言燕王有些不甘，犹豫了片刻进言道：“母皇，太女一案必须要速判速决——”

“朕叫你退下！”庆宣帝厉声喝道。

她很少被她的母皇训斥，见状燕王只好行礼退下：“臣女告退！”行礼时看向庆宣帝的眸光中竟泛出一丝阴鸷。

不知过了多久，坐榻上石化般的庆宣帝终于缓缓抬起头来，凌厉的目光扫向案上那份燕王呈上的奏折。

凤云箫，你个没用的东西！

她恨恨地抓起那份奏折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突然将奏折狠狠砸向对面的菱花窗。

声音很响，殿外的人却没有一个进来。

因为她们知道陛下在气头上，更加不能去打扰，否则迁怒起来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而摔在地面上孤零零的奏折却被穿着一双宫鞋的中年男子捡了起来。

庆宣帝惊怒交加地抬起头看着来人。

男子看着她愤怒的模样，笑着解释：“是我没有让宫侍向你通传。我知道，这个时候你不喜欢看到别人出现在你的视线之内。”

庆宣帝闻言，怒气和面色都稍微缓和了一些，问道：“你怎么来了？”

男子笑道：“太女谋逆陛下心情不好，臣侍自当相伴左右。只是刚才臣侍过来的时候，看见熙儿刚好出来，面上似乎不太好看？”

庆宣帝并没有对此做出回答。

男子似乎也不介意，继续笑道：“陛下不愿说就算了，臣侍也不勉强。只是希望陛下一定要保重凤体，明日早朝还得宣布对太女的审判结果。”

“朕知道了，出去吧。”庆宣帝似乎不愿意与他多言。

男子微微一愣，眼底迅速划过一抹阴沉，继而又恢复了此前的笑容：“臣侍听陛下的。”

将奏折整理好重新放在她的案上后，男子便退了出去。

而庆宣帝眼神精厉地看着他的背影，眯了眯眼沉思起来。

此中年男子正是燕王凤昀熙的父亲——皇贵君马氏。马氏一族宠冠庆宣一朝，是名副其实的外戚。太女云箫的谋逆，与她们的盛宠脱不了关系。

宫道上，马皇贵君送燕王出宫，父女俩边走边聊。

“熙儿。”马氏唤道。

燕王垂了垂头，应声道：“父君。”

马皇贵君看着眼前的长廊，缓缓道：“太女终于反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燕王思索了片刻，缓缓言道：“父君，这次剿灭太女叛党，臣女又收获了不少的势力。包括在太女谋逆以后，相继拜访燕王府的大臣那也是蜂拥而至络绎不绝。”她抬头看着碧蓝晴好的天道，“看来，臣女登上太女之位的事板上钉钉，母皇是无法拒绝了。”

闻言，马皇贵君看向女儿：“怎么，太女的势力已经被你全部纳入麾下了？”

“没有。”

马皇贵君挑眉：“哦？”

说到这个话题，燕王恨恨道：“她分了将近一半的势力给各藩王，让她们来平衡臣女的势力！”

“怎么会这样？！”马皇贵君闻言怒问道。

陛下怎么会如此糊涂？此次平叛宫乱是自己的熙儿卷甲倍道、匹马当先，陛下居然让别的藩王来均衡熙儿的势力？她究竟要做什么？！

思及此，马皇贵君攥着锦帕的手握得紧绷，面上也含着盛怒之色。

燕王看着他的神色，冷笑一声：“母皇这么多年来对臣女是很宠信，委以重任、交付重托，可是臣女也从来未有让她失望过！想当年臣女带着一众兵将于百余里的沙漠冲出之时，母皇对臣女那是怎般之信任和赞赏？现在居然行如此之事。哈哈，好，很好！”她疯狂的笑道。

马皇贵君忙对女儿道：“熙儿你小点声，这里还是皇宫，不是你的王府，即便在燕王府你也不能如此散漫！”

“父君放心，母皇刚失去了一个器重多年的皇女，她不敢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失去第二个。况且——”燕王眼波流转，“本王还是此次平叛的第一功臣！”

马皇贵君喝止道：“行了！这件事不必多言，你母皇也无法否认你此次的功勋。”

燕王的拳头攥起来，抬眸问道：“父君，这段时间母皇似乎一直凤体欠安？”

闻言，马氏答道：“陛下身体一向强健，这次犯病是久了一些。”

燕王闻言，面上随即露出深意的笑容来。

“宫门到了，臣女回府了，父君请回吧。”燕王又注视着马皇贵君身边的两个宫侍，厉声道，“好好服侍皇贵君，知道吗？”

二宫侍皆道：“唯。”

燕王最后对马皇贵君颔首一笑，转而翻身上马离去。

马氏看着女儿策马而去的背影，面上的笑容和阴沉逐渐加深，对身后的宫侍道：“回宫吧。”

永安宫瑶光殿。

一名长相华贵的少男坐在梳妆台前，得意洋洋地享受着身边宫侍带来的伺候。

宫侍执起一只通身是金色的长簪，讨好地对他道：“帝卿，你看这只怎么样？”

少男扫了一眼，嫌弃道：“本皇子就没有好一点的长簪吗？你是怎么选的？”

宫侍吓得垂下头：“帝卿息怒！”

“哼！”少男发起小脾气，将满案饰物一并扫下来道，“另外再给本皇子找，不找些好的过来，本皇子就不梳髻了！”

围在身边的五六个宫侍皆跪下：“帝卿息怒！”

少男却是更加恼怒，喊道：“你们还不快去找！这些本皇子都不要了！不要了！拿去扔了！”

就在这时，马皇贵君穿着繁复宫装优雅地走进来，边走边问：“这是出什么事了？”

宫侍垂着头跪禀道：“回皇贵君的话，是帝卿他——”

狠狠地瞪了多嘴的宫侍一眼，少男直接奔过来拉着马皇贵君的衣袖，插话道：“父君，我不要这些珠饰了，我要他们给我找些新的好的来。”

谁知马皇贵君扫视了一眼地上散落的金饰，对儿子斥责道：“胡闹！”

“父君——”少男一愣，显然没想到会被父君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