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华歌 第18章 彻底绝缘

颍王见状便走过来，轻声道：“皇姐你不要着急，姐夫一定不会有事的……”

听了她这一番安慰，靖王的面色却并没有为此产生多大的起伏。

书房。

靖王面色一直十分凝重，看向面前一袭黑衣却容貌平凡的女子，轻声唤道：“朗仪。”

女子握拳：“主子。”

“今天王君受伤一事，你有什么要汇报本王的话吗？”她玩转着套在手指上的玉扳指，目光睨向面前的人。

女子闻言面上有一丝迟疑：“这——”

看着她如此顾忌的模样，靖王冷笑起来：“怎么，在本王的面前还有什么不敢说的话？别忘了谁是你的主子。”

闻言女子便不再有一丝犹豫，快步走上前去，对主子耳语一阵。

而靖王的面色也逐渐因为她的耳语变得更加深沉。

“你怀疑他？”她眯了眯眼。

女子颔首，面上不带一丝表情：“是。”

听闻这话靖王直视着眼前之人，却并没有开口。

见状女子忙道：“虽然属下是越矩了，可是……”

却见靖王抬手制止了她的下文：“不必再言。既然你有这个疑惑，那就去查明吧，等查出来了本王再做处置。现下王君身子不好，本王不想分这个心。”

女子看着她：“属下知道，主子不想让王君和王嗣有事。”

“若有将来，臻儿腹中的骨肉就是本王真正的继承人。”靖王看着她缓缓言道。

“是，主子。”

韩府，大门前。

一袭月白色长袍的年轻女子正俯首迎接权倾朝野的燕王殿下，此女子便是如今的韩家少主韩霆粤，亦是燕王与胞弟凌阳帝卿一道看上的驸妃人选。所谓天资俊朗、一表人才，韩家大小姐的模样和作为并不愧对于这八个字。

“燕王殿下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还请殿下恕罪。”韩霆粤垂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燕王的眸光直视着她，随即笑了起来：“韩大小姐不必多礼，以后便是一家人了。”

此话一出令韩霆粤不禁怔住，她愣愣地问：“殿下此话甚意？微臣——”

却见燕王朗声笑道：“进去再说吧。这韩府本王亦是头一次前来，今日韩大小姐可要带本王好生逛逛才是啊。”

韩霆粤忙道：“燕王殿下大驾光临，微臣自是应该尽地主之谊，让殿下游览得尽兴。”

燕王看着她，眸光深沉地笑了笑：“好。”

她一边随着眼前女子的亲自指引进府，一边在心里盘算着。

平心而论，这个韩霆粤在她面前敢自称微臣，自是在朝中有一席之地位置的人。戚如老狐狸家的那个戚大小姐和她一比，实在是夏虫语冰，不可同日而语。

关于戚瑗那边，那个草包少主一直打着把她胞弟剥光了送给自己的主意。可是凭借她现在在朝中复杂的情况，能不能全身而退亦是一个不得不考虑的问题。毕竟庆宣帝有没有传位给她的心思，没人可以说得清。万一让戚瑗那个草包的希望落了空，即便是自己全身而退了，也不得不承受着非议，继而失掉上位太女之位的最后一丝可能。母皇自太女被废以后，对她的态度越发不明朗。而在她对敦王一家赶尽杀绝之后，更是前所未有的大发雷霆。所以她自戚瑗送信以后，只是给她回过信而一直没有采取行动，她推说眼下得操心胞弟的婚事，让她稍安勿躁，此事容后再谈。

皇宫，御花园。

凉亭之上，庆宣帝与右相戚如面对面坐着，案上摆了一道棋谱，正在对弈。

庆宣帝唇边浮现着深浓的笑意，捏着一颗黑子看向对面之人：“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连对弈也要阴朕几招。”

戚如坐在对面陪着笑，缓缓言道：“陛下相邀对弈，微臣身为臣下不敢不从。不过这既然开始下棋了，那便不应该再分帝与臣，而应该是分胜与败。”

眼前的帝王嘴角的笑意更深，指着她明言：“朕就喜欢你老狐狸这实话实说的个性。”

“微臣不敢。”戚如陪笑。

所谓伴帝如伴虎，看似轻松的一场对弈又岂会这般轻易的结束？

太女被废，在流放的途中被燕王派出的死士赶尽杀绝，全家毙命。消息自传回京城之后，庆宣帝便一直不满意燕王，在好几次的早朝上都对这个女儿表现得诸多挑剔。看来这皇储之位，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与这个昔日声威赫赫，甚至在传闻里必定上位的燕王殿下彻底绝缘了。

只是，这众人瞪大眼睛关注着的皇储之位，庆宣帝究竟是想交给谁？

“你有心事？”庆宣帝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闻言，戚如一惊，回答道：“微臣没有，只不过陛下怕是有一件棘手之事需要操办。”

谁知庆宣帝闻言挑起眉来看着她：“哦？朕有件棘手之事需要立即办理吗？卿给朕说说——”

闻言戚如苦笑着：“陛下就莫要与微臣打太极卖关子了。这太女被废，皇储之位悬空多时，陛下便没有打算再册封一个太女以安民心？”

听了这话，庆宣帝原本不可捉摸的表情渐渐淡下来，叹了一口气道：“朕原本是打算过将皇位传给熙儿，可这孩子实在太不安分、太过狠辣。敦王一行人对她已经毫无威胁，可她还是选择了赶尽杀绝。朕还没死呢，还想留几个皇女活着。”

戚如一直淡笑着，庆宣帝今日对她挑破了燕王毫无希望，便是说明自己一直以来的猜测都是对的。燕王过于阴狠，这样的人登上皇位，不是残暴不仁之帝还能是什么？

“那陛下心目中可有人选了？”戚如试探着问。

庆宣帝闻言笑了笑：“老狐狸，你来看看朕现在还活着的几个皇女里面，哪个能够担此重任？”

闻言戚如忙作惶恐状：“微臣不敢。立储乃是国家大事，亦是国之根本，岂能由微臣这个做臣下的来对各位藩王皇女殿下品头论足？微臣不敢僭越。”

却见庆宣帝轻声叹了一口气，面色凝重地缓缓言道：“朕觉得朕剩下的这几个皇女里，都有这样那样的不足，都不能够胜任这个太女之位。”

听了这句话，戚如的面色有些复杂起来，忙道：“陛下切莫说出这样的话来，陛下如此之言岂不是要将皇位传给别人的后脉？”

庆宣帝朗声笑着：“你个老狐狸，还说自己规矩，竟然敢说出这般大不敬之话出来。”

却见戚如答道：“分明是陛下刚才所言如此，微臣才顺着陛下的话接下去。”

“哈哈哈，”庆宣帝笑指着她，那神情竟是不含一丝帝王的做派，“你个老狐狸呀——”

凝视着眼前不拘小节，却在平日里摆出一副威严模样的帝王，戚如也笑道：“陛下不也是只狐狸，若非狐狸又岂能将微臣吃得死死的？”

帝王面前，玩笑一开即过，却也要为此承担风险。

历史上在盛宠时期受到帝王厚待敢于放肆的人不是没有，但是敢于承担起自己被帝王秋后算账曾经罪名的人却是不多。

这便是皇家，这便是皇权。

庆宣帝逐渐收敛了笑容，正色道：“好了，朕不跟你老狐狸开这些个玩笑了。你定是知道朕找你过来，不仅仅是为了下个棋这么简单。”

她们之间不仅是主仆，是帝臣的关系，也是同盟挚友。

当年戚如为扶持如今的庆宣帝上位，背叛了先帝，毅然投奔到她的门下。通过一系列的雷霆手段将仕途之路打通，之后更是扶摇直上，直至达到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位置。一开口便是举足轻重，连庆宣帝自己亦是很注重她的意见。

为了报这份知遇之恩，戚如亦是尽心尽力、兢兢业业地为大凤辅佐庆宣帝稳固皇位。

当年对各藩王的血腥屠杀她至今铭记于心，她真的不知道庆宣帝若是再掀起一次夺位大战，到最后究竟还能剩几个皇女存活下来。当年她扶持庆宣帝上位，亦是为了保住一族家眷，也是因为要承担起戚氏一族的荣耀。可如今……

戚如收敛了心神，回答道：“微臣自是知晓，不过就在陛下发问之前，微臣就已经替陛下做出了回答。而陛下不也回应了微臣，说此事容后再议，会好好考虑不是吗？”

听了这段话，庆宣帝笑骂：“你个老狐狸，就会把朕要说的话都说完，让朕没得说了。”她指着面前的同龄挚友笑着。

夜深了以后，颍王还没有回去，她想等到柳氏醒了以后再走。反正自己府里没有事情让她操心，就多留一会儿陪陪皇姐。

“九儿……”她看着自己的妹妹低声轻喃。

这时候神思恢复了过来，她又想起了柳氏在她离开王府之前说过的话。

若是有朝一日皇妹得知了自己卑鄙无耻的真相，她会善罢甘休吗？

“你回去吧，夜深了，你家王君该担心你了。”静默了片刻，音色已然恢复如初的靖王眼神依旧犀利有神地看着自己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