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华歌 第109章 一臂之力

靖王绽放的官场式笑容里含着一丝杀意：“张首辅这话，是决定替燕王对付本王了？”

张遥知看着她，冷笑地一字一句道：“鹬蚌相争，靖王殿下想当渔媪，别的藩王皇女也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坐以待毙这个词的确是没有说错，但就是没有用好对象。这么多年来死在燕王手上的皇女可不少，本王几时做出过弄死过皇姐妹的事情出来？”

“既然靖王殿下如此替自己喊清白，那老臣请问，敦王的事情殿下没有丝毫参与？”

靖王笑道：“敦王之死是谁下的手首辅卿心知肚明，因为此事而受到母皇冷待的那个人可不是本王。”

张首辅唇边泛起了一丝嘲讽之色：“的确不是靖王殿下下的手，可即便是没有这件事，靖王殿下就能得到陛下的热待了？”

靖王眼神流转，低声道：“罢了，既然张首辅与本王是话不投机，那就不用再继续说下去了。张首辅在这里休息吧，本王告辞。”言罢拱了拱手，接着起身准备转身离开。

却听张遥知在后面用平静的语气道：“靖王殿下留步……”

她转过身。

张遥知却示意了一下她的身后右侧，她急忙回过头去看着不远处的人。

“戚相？”她惊呼。

戚如淡淡地笑了笑，接着上前拜见：“微臣见过靖王殿下。”

张遥知起身，朝着对方拱手道：“戚相。”

戚如亦笑着拱了拱手：“首辅卿。”

如此相遇让靖王突然有些尴尬，她掩饰地尴尬笑着：“小王真是没有想到居然这般凑巧，不仅在碧落园遇到了张首辅，原来戚相也在这里。”

戚如笑道：“微臣家里那个不成器的嫡女要回来了，庶女们又蠢蠢欲动，这几天闹得不得安宁，所以趁着今日天气尚好出来散散心。微臣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靖王殿下和张首辅，的确是很凑巧。”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靖王殿下和张首辅，这句话充分说明了戚相一句话就将靖王打在了对立面，隐隐表示她脚踏两只船。

靖王急忙解释道：“小王只是凑巧在望风亭遇到了首辅卿，还望戚相不要多想。”

“微臣能够多想什么，靖王殿下结交大臣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大朝会刚过，燕王殿下一定会手段尽出对付王殿，所以靖王殿下如此也无可非议。”戚如仍然笑着。

靖王绝不会想让她误会，便道：“小王刚说与张首辅告辞，没想到就在这里遇到戚相了，请借一步说话。”

张遥知亦是笑着帮靖王解释道：“靖王殿下所言不假，戚相可千万不要误会……”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在燕王党的成员面前，戚如也没有再不给靖王失了面子，便对靖王笑道：“既然张首辅也如此说，那便是微臣误会靖王殿下了。既然张首辅逛园子逛累了要需要休息，那么殿下请——”

靖王颔首：“多谢戚相谅解。”

“首辅卿，本相告辞。”戚如向张首辅拱手。

张首辅笑道：“戚相和靖王殿下慢走，恕老臣不远送了。”

戚如点了点头，接着与靖王一起离开望风亭。

二人沿着草丛道走了一段路，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但两个人的神情却是大不一样。戚如仍然悠闲自得，而靖王的眼神里始终含着一丝不安，或许是不愿意被德高望重的右相卿误会，或许是害怕因此会失去她的支持。

直到平静被打破，还是戚如先开的口，她看着靖王笑道：“殿下害怕微臣误会了你和张首辅之间的巧遇？”

靖王颔首，说了实话：“是，小王的确唯恐戚相误会。小王一直对戚相仰慕已久，还希望戚相莫要误会小王的诚意。”

戚如爽朗地笑着：“靖王殿下的为人微臣还能不清楚吗？刚才在望风亭，微臣是为了避开张首辅才那样说，还望靖王殿下莫要怪罪才是。”

见状，靖王顿时大喜：“是小王以小人之心度戚相卿女之腹了，戚相这般宽厚，倒是显得小王斤斤计较，真是惭愧。”

戚如笑道：“靖王殿下身为皇女，肯站在微臣这边共同对抗燕王，应该是微臣谢谢靖王殿下才是。”

闻言，靖王亲切地对她道：“戚相这话说得真是让小王无地自容，分明是小王因为燕王的只手遮天而求助戚相，戚相这般说是一定要让小王无颜面对世人了吗？”

“微臣想过了，既然靖王殿下如此不忿燕王殿下的作为，微臣亦愿意助殿下一臂之力。”

客套了一番之后，两个人的关系更加亲密了，靖王也因此打探起了右相府内部的问题：“刚才戚相在望风亭说自己的嫡庶女儿们闹得戚相不得安宁，不知可否告诉小王是什么样的状况？”

到了这个时候，戚如也不再避讳这种本来就不太隐秘的事情，与她边走边聊：“想必靖王殿下对微臣家里那个不成器的嫡长女戚瑗也有所耳闻。她一心想要巴结燕王，还屡屡打算把她的亲弟弟送到燕王的……唉，微臣为了这两个孩子真是操碎了心。嫡女不成器，庶女们也蠢蠢欲动，想要夺走嫡脉的少主之位，微臣整天是焦头烂额的。”

听了这话，靖王笑着关切道：“小王前日拜访戚相时曾听说过戚相家里的事情，小王记得自己当时还求戚相将嫡长女给接回来，没想到戚大小姐竟然想支持燕王……那戚大公子怎么说？”

戚如尴尬地笑了笑，继续道：“涵儿那孩子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男子，他能怎么想？还不是听从母亲和长姐的。微臣对他骂也骂过，甚至打也打过了。可她们姐弟俩还是一副死性不改的样子，微臣真是拿这两个孩子没办法。瑗儿若是不成器，我也真会废嫡立庶，但是涵儿怎么办？他是微臣唯一的嫡出儿子，将来嫁的家族也不是随便塞过去的，他若是执意要亲近燕王，微臣这心里……”

见她越说越难过，靖王急忙安慰着：“戚相不必太难过了，小王相信戚大小姐和戚大公子只是一时糊涂。若是戚相对她们俩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们一定不会再选择结交燕王的。戚相如此深明大义，想必大公子和大小姐也一定是如此的为人，不到最后关头切莫动了废嫡立庶的念头。”

戚如叹了一口气，缓缓言道：“若非微臣真的气伤心了，也不会把瑗儿赶到家庙这么长时间。不瞒靖王殿下，微臣真的已经动了这个心思，如果瑗儿不及时止住这个念头，微臣……”

靖王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位霸相，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低声道：“若是真的废弃戚大小姐，戚相是想要戚二小姐上位少主吗？”

“王殿与我家次女舒儿有一面之缘，不知王殿对她有什么意见？”

谁知靖王却笑着挑开了这个话题，道：“戚相身为一朝之首，家里的继承人也和戚相在朝野的声望息息相关。小王觉得，戚二小姐再好也比不过出身嫡出的戚瑗大小姐，嫡出女嗣结亲的对象都不是庶出女嗣可以比的，若是戚相废弃了大小姐，戚大公子的婚事该怎么办？难道妻家不会嫌弃他有一个同样嫡出却被废弃的长姐吗？他怎样在妻家做人？如果戚相不是对大小姐彻底死了心并且做好了一切准备，此事万不可为！”

有些事情她不是不知道，但是跟说不说出来是两码事。戚家大公子戚钰涵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是皇家的婿夫，注定了他的妻主是未来的皇帝，若是有了一个被母亲废弃的长姐，未来皇帝后宫的君傧该怎么看待他这个后宫之首？

再有一个，戚如是右相卿，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德高望重的地位，在民间亦然。自古以来嫡庶分明，嫡出女就应该享受着最好的资源，继承家业，娶出身正室的嫡夫。历史上有几个敢于弃嫡立庶的官宦之家？若是现在废弃嫡长女戚瑗，朝野上下又该怎样看待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相卿？若是右相的地位不稳，那些在朝中依靠右相卿而活的中官小官又该怎么办？

戚如不可能不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甚至梁州祖籍那边的族人压力都是浮云，最重要的是废嫡立庶这件破天荒之事引发的朝局动荡。

但是……

“这些事情微臣早就考虑清楚了，希望瑗儿莫要逼我这个母亲太甚就皆大欢喜。她是我的长女也是唯一的嫡出女儿，我岂会不心疼她，不心疼涵儿？只是……如果她真的执意靠拢燕王，微臣也只能走另一条路了。”

靖王看着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小王听说戚相前段时间让戚二小姐以少主之名学习继承人的知识，如今戚大小姐快回来了，不知二小姐现在情况怎样？”

提到这个，戚如简直一个头比两个大：“不瞒靖王殿下，舒儿她在那天傍晚便割腕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