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人求生手札 第14章 第 14 章

“没有……三班吗？”江君尧喃喃道，似是陷入了思考。

此时花窗外，夕照已逝、夜幕已至，湖上泊舟亮起灯笼三两盏，像罩了层星光。

“这不就结了，”一目十行刷完帖子的赵钱荀之接话道，“根本就不存在的事情，没必要自己吓自己。”

林维提问：“那怎么解释发帖时间，以及每个人看到的全息动画角色不同？”

这会儿桌上的菜到餐后甜点了，是桂花糖浸剥皮小番茄，冰冰凉凉、清甜可口。赵钱荀之吃完山楂，扎了颗番茄吃：

“首先，改时间不难。因为论坛是新传自己的，如果学校需要，管理员登录服务器就能改。”他吃完几颗番茄，敲敲桌子让服务员换盘，“至于全息投影……莫利加一九四七年就有了，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你觉得能做到这个程度的技术像现在的吗？”林维提醒道，“少爷，你别忘了我们只是零九年，不是二九年，人工智能也才起步。”

“谁说不能的？”赵钱荀之反驳道，“你要是去莫利加的光学实验室看过，就知道今天这点东西他们早有了，只不过受限于成本，还没办法推广普及……好、行，我知道了，”他摆手示意要终结这个话题，“我会去问问莫利加那边全息投影的技术和细节，争取在操场上复刻一个比「爱你娃」更厉害、更逼真的全息投影动画。怎样，满意了吗？”

林维与江君尧对视一眼，林维从善如流：“少爷真棒~少爷加油~”

江君尧被逗乐，赵钱荀之被气笑：“丝丝，你真麻烦。”

林维笑道：“你都叫我「丝丝」了，可不得给你找点麻烦。”也用签子叉了颗番茄吃了。

“好了，打住。”赵钱荀之耐心耗尽，要开启正题，“且不说「爱你娃」是谁弄的，如果它不是学院弄的，那它跟学院的目的一致，都是想让我们做好动画；如果它是学院弄的，那就更不用说了。所以——”

他还卖了个关子，故意停了一秒：

“我打算先付个五十万，找个专业的动画工作室，让他们给我做个4分钟左右的片子。”

林维：“啊？”

赵钱荀之一看林维表情，就觉得自己已看穿对方顾虑，大手一挥：

“不用怕，不用你们投钱。毕竟你们都是我室友，只要挂个名就好了。”

他说着，上身微向前倾：“我呢，肯定是「导演」了。”伸手指道，“丝丝嘛，你是分镜设计师。将军，美术设计。胖达，动画设计。怎样？我是不是很讲义气？”

他一副「看我多厉害」求夸奖的表情，看得林维震惊了好几秒，才找回自己声音：

“这……这年头动画也能代做了？”

王达志举着筷子像石化了，江君尧眉头紧锁，似乎也不怎么高兴。没得到自己预想的反应，赵钱荀之有些失望地往椅背上一靠，抱臂道：

“怎么就不能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爸说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等下，”林维忽然想到，“你的那些CG作品，不会也是你用钱请人代画的吧？”

“怎么可能！”赵钱荀之就跟被针扎到屁股似的，一下跳了起来，“那都是本少爷自己一笔一笔画出来的！”

顶多就是花了二十万请一位CG大师帮忙改了两笔——

赵钱荀之没傻到讲出这句话，林维自然也听不到他的心声，十分心悦诚服地竖起大拇指：

“少爷，牛逼。”

赵钱荀之面色稍缓：“行了，侬考虑的如何？挂不挂名？”

“谢谢少爷，”林维提壶给他斟了点茶，“不用了。”

“啧。”赵钱荀之喝了这杯茶，看向江君尧，“将军呢？不用你出钱，也不用你出力……”

话没说完就被江君尧打断了：“不需要。”

剩下的王达志看看江君尧，再看看林维：“……那个，我……也算……”

「了」字还没出口，赵钱荀之就爆了：“不挂名就不挂名，看你唯唯诺诺的样子就烦！”

王达志立刻双手捧杯，把自己缩到了椅子上。

赵钱荀之意识到自己在室友们面前发了脾气，当即找补道：“没事，我就是这两天被家里闹得有点烦……”说着，他起身递给服务员一张黑卡，“结账。都吃好了伐？”他问他们，得到三人点头，“走吧，送你们回宿舍。”

……

王达志回了宿舍的第一件事是继续收拾他那箱子。

而他也还想着跟赵钱荀之修复关系：“少爷，你不用收拾去军训的行李吗？”

“不用。”赵钱荀之自觉能把这仨室友送到楼上已是仁至义尽，挥挥手就走了，“傻子才去军训。”

……

到了周一，小少爷说到做到，果然没上去军训基地的车。

收到王达志短消息告知人是走的病假手续免训，林维心想：幸亏没把鞋垫给他，不然还得亏十块钱。

学校这回给他们动画系派了三辆大巴，按班级坐，一个班一辆。林维装完行李上二班的车找座，大部分座都有人或有包了，望过去一溜绿油油的迷彩。他走到中后段车厢好不容易见着一排过道有个空座，上面放了颗篮球，正准备过时，靠窗那位伸手把篮球拿开了。

林维便问：“能坐吗？”

这人忙说：“能能，你坐，我就是放一下。”

这哥们林维有印象，名叫徐翊，喜欢《篮球飞人》，看见的「爱你娃」是只狐狸。

“你带篮球……去军训？”林维落座后问。

徐翊笑道：“试试呗，万一能打上呢。”

这位同学平时额头上绑个发带，左臂戴个黑色护腕，打扮挺潮酷的，今天一身迷彩加作训帽，林维乍一眼竟没认出来。

“诶？那你看过《篮球飞人》吗？”林维明知故问。

“当然看过啊，”徐翊答道，“这可是我最喜欢的漫画了！光动画我都看了三遍了。”

“那你喜欢里面的流本泓吗？”林维又问。

“还行吧，”徐翊一边手上转着篮球，一边答道，“我更喜欢那个红头发的瞬木花咲。”

“噢……”林维应道，“难怪看你平时的打扮跟瞬木花咲有点像。”心里却有点奇怪：不应该啊？这位最喜欢的动物不是狐狸吗？《篮球飞人》里好像就流本泓的绰号是「狐狸」吧？还是他把「爱你娃」动物形象的含义搞错了？可是问了好几个同学都没问题……

“是吧？”徐翊还挺开心地笑起来，“你看MIBA吗？”

MIBA，全称「Morica International Basketball Association」，禹文翻译为「莫利加国际篮球联盟」，也是全球最受欢迎、最具商业价值的篮球联赛。传说「流本泓」的原型就来自于里面被尊称为「篮球之神」的那位迈尔·乔纳森。

“没怎么看过，”林维颇诚实地认了，“你可以跟我推荐一下吗？”

“当然可以啊！”说到这个，徐翊就跟被点着了一样燃了起来，“我觉得你可以先去「篮球经典回顾频道」，看九八年总决赛的第六场，野牛对乐队的那场，前面半小时都可以不用看，但第五十八分钟一定要看！乔纳森抢断卡马的最后一投真的太精彩了！保证你看完就热血沸腾……

“不不，你先不能看MIBA的，你先随便打开一个禹国的篮球队看一场，嗯……就奉天队吧？奉天最近输了十几分给岛城好像……

“嗯，你就先看这场。看个十分钟，觉得很无聊的时候再去看乔纳森的，没错，就这样！”

他叽里呱啦地说着，林维就听着，时不时地点个头，以示他在认真听了。

结果这位越说越兴奋，车开起来了也没停，待老师点完名、报完到后，当场就要打开手机给他来一场MIBA的直播解说。

“你们是在讨论《篮球飞人》吗？”

背后传来一女声，令两人回头去看。

只见后座的蔡晓雯探了个头来，卡在俩靠背间，正好奇地看着他们。她旁边坐着金洁惜，这妹子林维有印象，喜欢的动画还挺特别，是一部播了两千多集的木偶戏。

徐翊有点惊喜地问：“你们女生也玩篮球？”

蔡晓雯说：“不玩，但是当年为了画流花同人，查了好多篮球战术资料。”

徐翊没听懂：“啥玩意儿？”

蔡晓雯也不解释，头缩回去继续跟她邻座叽叽喳喳地讨论一些他俩听不懂的东西了。

林维隐约能听到几个词，什么“攻”啊“受”啊“体力值”的，还有什么“瞧他们抢篮板抱在一起的姿势哈哈哈哈”，估计是跟篮球战术有关的内容。

徐翊拿着手机打开视频，问林维：“要不要一起看？”

“稍等。”林维收到了一条来自江君尧的短消息，里面把他做的走路动画截了张图出来，并画了条曲线，说他漏了重心变化，手肩臀的摆动没有跟随正确。林维看完，回了个冷漠的“哦”。

徐翊凑过来看到了消息内容：“……不是还没开始上这课吗？”

“对啊、对啊，”林维委屈里带点悲愤地说，“但是我的室友是「将军」啊！”

徐翊的神情登时变成了同情：“跟学霸当室友也不容易啊。”

是不容易啊！也太不容易了！

想他这周末两天原本打算着再整点办法赚点钱的，想他连唐邵一的投稿渠道都问到了，都要提笔画个两张试试水了，一张杂志内插可有六百块呢，这不比摆摊强？谁料在他还书的时候江君尧来了一句：“光看书不够，你最好再实践一下。”

趁着林维脸上笑容没有完全消失，人又来了句：

“难不成你想输给赵钱那种货色？”

什么叫“赵钱那种货色”？金钱的威力那么大，他可一点都不想跟少爷PK啊啊啊！

但毕竟吃人的嘴软（天天蹭饭），拿人的手短（收了人好多笔刷），加上那一句“跟我一起做动画”的邀请还是林维自己发出的……

只得被人押着，老老实实做了两天「弹跳小球」和「人类走路」的练习动画。

江君尧没错。

这么有天赋，还努力刻苦，甚至愿意请他吃饭、督促他学习的好兄弟怎么会有错？

都是他的错。

是他不想努力做动画，是他只想赚钱，是他为什么要作死挖了个深坑把自己埋了啊……呜呜呜……

“哥们，我先睡一会儿，”林维调低座椅靠背，将作训帽拉到眼睛上盖住，发出了疲倦的声音，“我周末做了两天的动画，现在看到动的就头晕……”

徐翊表现出十分的体谅加理解：“行行，那我戴耳机了啊。”

《小剧场》

此时前往军训基地09级动画一班的大巴上——

由于江君尧身上的低气压过于明显，一整车同学没一个愿意坐他身边的空位，是以就令他一人独占了一排两个座。

而这显然也并不怎么让他高兴——车行驶后的二十分钟，他仍死死盯着手机，仿佛要把这手机屏幕盯出个洞来。

屏幕上是他跟林维的私信聊天框，最新的一条回复还是对方在二十分钟前发出的，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

哦。

没了。

与先前的那些「哇！谢谢~你人怎么这么好！」「哇！将军好棒~」「将军你太厉害了！」截然不同。

为什么？

怎会如此？

江君尧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他把错误的地方都标出来了，对方只要照着改一遍，就会马上理解这段走路动画的要点……是觉得他说的哪里不对，还是，觉得他哪里说的不够清楚？

也许，只是车行颠簸，对方还没看完……

可是已经二十分钟了……

他是不是应该直接打个电话去问一问？

但是贸然打电话，会不会太过分了？他并不是想要检查作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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