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迟的记性不算差。
她还记得她见过这位崔令脂。
崔令脂几乎每日都会来督促太子功课,据说就连太子受伤这段时间都要按时去,给太子积了许多作业。
魏迟觉得他是个很可怕的老师。
下人们其实也都这么认为,他们说,崔令脂的口头禅,就是——“但学业万万不可荒废。”
但是,为了事业……
只能去接触他了。
而这样免不了又要跟太子周旋。
算了,其实也没那么不好……不对不对,应该是,其实也无所谓。
这天皇后娘娘和皇帝把赵楚留下,训了好久,本来魏迟还想等晚上就和赵楚商量明日找广美的计划的,但等到赵楚回来的时候,她都已经呼呼大睡了。
第二天,魏迟赶忙去了赵楚的寝殿。
但许是昨日太累,回得又晚,她去的时候,赵楚还睡着。
她是太子妃,下人也都没拦她,只提醒说太子有些起床气,太子妃莫要与清晨的太子置气。
魏迟推门进寝殿,寝殿内的沉木香总是很淡,没有那么浓郁,恰到好处。桌上香炉飘着袅袅白烟,她进门之时带进了一些风,又将白烟吹散,床边的纱帘也被风吹得轻轻飘动。
虽然他们说不要叫醒太子……
魏迟走到床边。
但她居然有点想看看赵楚生气的样子。
透过淡金色的纱帘,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的被子鼓鼓囊囊。
这人是怎么把被子睡成一坨的啊……
魏迟这么想,伸手撩开纱帘。
忽然,她听见嘤嘤呜呜的,压抑着的哭声。
魏迟的手一顿,片刻后,才继续掀开纱帘——赵楚瑟缩着,手紧紧抓着被子,此刻正背对着他,肩膀一抖一抖的,看起来哭得很伤心。
他醒着?
不仅醒着,还在哭?
魏迟一下子愣在原地,脑袋好像宕机了一样,明明从前每次听见哭声,都会忍不住去安慰的,这次却是脑袋一片空白,学的一切知识都飞到了九天之外,找不到了。
她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说话。
接着呜咽声好像小了一些,赵楚似乎已经察觉到有人进来了,只是……
“子昭,我明日不想去上朝了。”
只是好像把她当成别人了。
子昭?
是哪个嫔妾?
……关她什么事!她来是有正事的!
魏迟把想法全都甩到脑后不再想,悠悠开口:“是我。”
被子里嘤嘤呜呜的声音蓦地停止。
等了会,便看见赵楚躲在被子里抹干了眼泪,然后坐起来看他,盈盈水光中带着丝丝笑意:“太子妃,你怎么来了?”完全没有生气的样子。
啊对,也不是刚起床。
可惜了。
魏迟轻咳一声:“今天该去找广美公主了。”
赵楚立刻想到什么似的掀开被子下床:“哦我记起来了,是我不好,居然忘记了……”
“还有……”魏迟见着赵楚起床穿衣,踌躇了一下,撇开脑袋没去帮忙,又问:“殿下,今日詹事是不是也要来讲学?”
赵楚微愣,回头,疑惑点头:“是啊,太子妃问这个做什么?”
魏迟搬出早就想好的理由:“我陪殿下一起吧,殿下的伤才刚好,我怕殿下太过操劳……”
赵楚愣了会,才开心问:“真的吗?!”
魏迟点头。
这消息让赵楚肉眼可见开心起来。
赵楚说,崔令脂每日其实正是这个时间来,只不过昨日皇帝脾气发太大了,所以今日,崔令脂也被皇帝叫去,不止崔令脂,很多东宫官员都被皇帝叫去了,包括昨日就去过一次的南星。
说这些的时候,虽然赵楚很努力不让自己露出不开心的样子,但眸中的失落还是掩盖不掉。
魏迟没忍住,问:“所以……所以你就不想上朝了?”
赵楚一愣,没想到魏迟还记着自己说的这话,不禁面上染了些红,“我只是说说,我还是会上朝的,我不会懈怠的。”
魏迟其实也只是问问,没有要督促他什么的意思,也就没多说。
等着崔令脂回来的期间,魏迟让人将没吃完的柠檬蜜饯拿了过来,那是那天赵楚遇刺,昏倒之前给她的,但虽然不酸了,又太过甜,以至于到现在她都还没吃完。
魏迟明知故问:“你是在哪家铺子买的?”
放好蜜饯后,赵楚乖乖把手放在大腿上坐正,答道:“茶楼附近的那个蜜糖铺子,那条街上也就那一家了。其实那家其他的都挺好吃,我尝过,甜、也不会太腻,只是可能这是新品种,所以有点不完美。”
魏迟若有所思:“我知道了……”
赵楚吃着蜜饯,嘴里鼓囊囊的,听此话,小心翼翼看着她,轻声问:“太子妃有什么想法吗?若可以,我帮你书信一封,约个时间过去面谈?”
魏迟望过去,微挑眉头。
他好上道啊。
魏迟有些惊喜,想着,捷径不要白不要,反正也不需要报酬,这食肆若做得好,东宫本来就能盈利,于是立马就答应了。
二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着,快到午时,崔令脂才板着一张脸过来。
魏迟都不敢多说话,静静听着崔令脂数落赵楚此行的危险性,斥责赵楚这件事不跟他商量之类的话语。
崔令脂只在进来时瞥了她一眼,其余时间,便都在教导赵楚,愣是把原本因为有太子妃作陪而精精神神的赵楚,教导得耷拉着眉眼,委屈巴巴了。
“好嘛,我知道了……”
“殿下每次都说知道了,每次又都屡教不改,不把好话放心里,坏事倒是做尽。臣之前让殿下好好撰写文章,写了吗?”
赵楚慌忙拿起笔:“现在就写!”
崔令脂微笑。
魏迟默默在一旁研墨,跟原主吐槽:“他好凶哦。”
原主:“其实私底下还好啦,人还挺好说话的,是赵楚本来就欠训。”
魏迟:“……”好吧。
魏迟默默研墨。
由于赵楚没有写文章,这次崔令脂多待了一会,魏迟都觉着自己听困了,当初在选文理的时候她本就是学理的,不是文科的了,听到这些不自觉就犯困。
好在崔令脂也不管她,由着她脑袋一点一点。
直到门外传来声音,似乎是又有人来了。
外面二人说着话:
“圣人真啰嗦,我耳朵都听起茧了,殿下出去了关我什么事啊,我就是个少师,不过是他单方面怕我罢了……太师他们也真是的,说自己忙让我们来管教,哼,其实就是看我们不顺眼,想多给我们点事儿干吧……哎西照——!你都沉默一路了,不是被圣人骂傻了吧?”
“唉……的确是我的责任最大,我作为少保,更应该好好跟着殿下、保护殿下的。”
“我就知道你在自责。”
“的确是我的错,成规你不要劝我,一会我一定带着映之那份,好好跟殿下规划一下以后,不能再让殿下闲着了,不然又不知道得整出什么幺蛾子。”
“……没想劝你,我也打算去说说殿下来着。”
他们的声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隐隐约约的,但正好能听到大概。
而原主在为魏迟介绍:“哦,外头两位是太子少师谢慎和太子少保李复元,也都是世家子弟,陈郡谢氏和陇西李氏……现在大多官,其实都跟世家能扯上干系……说回来,谢慎才学确实不错,但奈何不守规矩,这少师的职责,就被他交给了崔令脂来做。”
“这样啊。”魏迟没怎么在意,只快速将人名和身份记在脑袋里。
不久,两位少年身着华贵的锦袍走了进来。
魏迟跟着崔令脂与他们互相行了礼,见那谢慎斜倚着坐到桌边,笑看她:“太子妃今日也在这啊?”
魏迟应付:“来见见世面。”
谢慎手中玩着茶杯,问:“您还需要见这世面啊?”
崔令脂听着二人来回,神情很是无语,找补着对魏迟说:“他没别的意思,太子妃莫要介怀。”
魏迟自然不介意。
只是觉着这位陈郡谢氏的谢慎,有那么点眼熟,眉眼间有些熟悉,但说不上来。她原以为是原主认识的人,但问了原主,原主也疑惑着说:“其实之前见他,我也这么觉得,但的确不认识。”
魏迟也只能作罢。
想着,可能这就是一见如故的感觉吧。
不对,应该是原主对谢慎一见如故,她一定是继承了一些原主的感觉,毕竟这身体也不是她的。
这么想着,魏迟没再搭理谢慎时不时瞥过来的目光。
崔令脂将今日的课程讲完便告辞,谢慎二人则要留在这继续训太子。
魏迟才不可能陪在这挨训,崔令脂一走她就起身要跟着走。
赵楚可怜巴巴望着她:“你就要走了啊?”
魏迟还没回话,谢慎已经盘腿坐到了赵楚对面,眉目正经,这时倒是带了点长辈的意味,言辞厉厉:“臣早就说过,殿下不该沉溺声色,迷于玩乐。”
赵楚委屈地低下头,不说话了。
好了,要开始了。
魏迟当即就转头出去。
出去后,她提起裙摆跑了几步,追上崔令脂。
“詹事!”魏迟喊了一声,见崔令脂停下脚步赶紧跟上去。
崔令脂作揖:“太子妃有何事?”
魏迟直入主题:“我想结识青岭道长,听闻詹事与道长有缘,不知可否请詹事帮忙,引荐一二?”
崔令脂犹疑片刻,眼神打量,但还是带着得体的微笑:“太子妃怎的想到结交道士?”
魏迟道:“我在嫁入东宫前本就混迹世间,从前就想结交,但一直没机会。”
崔令脂挺直身躯,思索着。两人并步行走,走了一段距离,崔令脂才再次开口,道:“可以是可以,只是青岭道长性情不定,孤僻得很,怕是不愿与外人交谈。”
魏迟不由得好奇:“无事,我自有打算。话说……詹事当初是怎么与道长结交的?”
提及此,崔令脂笑了几声:“听说是我父亲缠人得很,把道长缠得烦了,道长才收了我做徒弟……那时候我还在我娘肚子里呢。”
“原来如此,令尊倒真是个有趣的人。”
“……太子妃是第一百多个这么说的人了。”崔令脂神情无奈。
如原主所说,崔令脂的确好说话得很,青岭道长的事情立马定下。
之后,魏迟回寝殿等赵楚。
在等崔令脂来的时候他们本商量好,等上完课休息一会,便一起去找广美,也没想到突然来了这么一遭,赵楚估计要晚点了。
果然在寝殿等了许久,赵楚才匆匆赶来。
太子:呜呜呜呜呜呜呜今日怎么一直在挨骂,伤心……
迟迟:(要见到新人才了,收揽人才进展顺利,开心in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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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攻略人好感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