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二月下旬以来,顾勋隔三差五便会晚归一次,且每每都是二更以后才回到府上。上回孙嬷嬷的话本就在陆云卿的心上扎了一根刺,她反复告诉自己要相信顾勋不要胡思乱想,可心里的不安和顾勋的种种表现,她终是对着顾勋换下的衣服仔细检查了起来。
不属于她的长发,隐隐的胭脂印,这一切都在告诉她顾勋的确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陆云卿失魂落魄地放下顾勋的衣物,忍着眼泪唤了孙嬷嬷进来。
“公主。”孙嬷嬷朝陆云卿行了一礼,等孙嬷嬷看到陆云卿微红的眼眶和她手里顾勋的衣袍时,孙嬷嬷便知道陆云卿终于是相信了她的话。
“把这件衣服送去浣衣房叫人洗干净了,再叫人去寻一套普通人家的衣裳送过来,我要出去见见她。”陆云卿语气平平地吩咐道。
那个她指的是谁孙嬷嬷心里再清楚不过。孙嬷嬷是姜皇后从姜家带进宫的陪嫁丫鬟,是看着陆云卿和陆承煜长大的,姜皇后逝世后孙嬷嬷又做了陆云卿的陪嫁随她来到长平侯府。
在陆承煜告诉孙嬷嬷顾勋在外面养了外室之前,她也与旁人一样认为他对陆云卿一心一意,直到亲眼看见他扶着那个叫程雨嫣的进了一处小宅子后,孙嬷嬷对他的看法彻底改变了。
“老奴这就去办。”孙嬷嬷从陆云卿手里接了顾勋的衣服过来,屈膝行一礼出门后就将衣服交给侍女拿去浣衣房,接着又找人去备车和衣裙。
陆云卿前脚刚出了侯府,后脚顾勋的眼线便将此事报给了顾勋。
“公主着了寻常人家女子的衣裳,只带了孙嬷嬷一人出府。”
好端端的为何要着寻常人家的衣裳出府?事出反常必有因,顾勋心里存了疑惑,接下来的办公时间都是心不在焉的。
疾行的马车内,陆云卿坐在主位,孙嬷嬷则坐在她右手边的位置上,主仆两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后陆云卿才缓缓开口问他:“最先察觉到有问题的是阿煜吧。”
没有外人在的时候,陆云卿都是称呼陆承煜为阿煜,就像儿时一样。
城东的青矜巷离长平侯府比较远,而那附近也没有孙嬷嬷的亲戚朋友定局,她没有道理会往那里去。
孙嬷嬷不置可否,“这件事的确是太子殿下亲口跟老奴说的,老奴原本也不相信,直到那日老奴趁着出府采办的空挡,抽身去往太子殿下给的位置等了两刻钟,果见侯爷与那女子从马车上下来动作亲昵,还握着她的手一起进了门。”
“嬷嬷可知她叫什么名字?”陆云卿心里烦闷、悲痛的厉害,可是作为大历的长公主,她的尊严不容任何人践踏,她不允许自己因为一个背叛了她的男人而流泪。
“老奴自作主张与太子殿下通了气,已经得知那女子的名字和身世,她叫程芷嫣,七年前曾在长平侯府寄居过一段时间,后来不知怎的就离开了侯府,之后再也没有在侯府出现过。当时公主正在先皇后的热孝之中,无心去那些个世家大族的府上走动,不识得她也属正常。”
闻听此言的陆云卿呵呵一笑,笑容里没有半分喜悦,满是自嘲和悲戚,“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会不见了?许是有人打了金屋藏娇的如意算盘吧。”
“公主……”孙嬷嬷拉了陆云卿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温声细语地宽慰她:“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不是公主的错,公主您什么都没有做错,不应该为这些事情伤心,若是因此伤了身,只会是顺了他们的意委屈了您自己。”
陆云卿微微颔首,幽幽道:“嬷嬷说的极是。”
马车在青矜巷的一处小宅子前缓缓停下,孙嬷嬷扶着陆云卿下了马车,陆云卿站定后只见宅子门前的屋檐下悬挂着两盏红灯笼,宅门两旁各置着文竹、君子兰等盆栽,门上贴着的对联字迹娟秀,似是出自女子之手,而那位极有可能就是这间宅子的女主人。
孙嬷嬷上前敲了门,拔高音量朝里头高声问一句:“有人吗?”
不多时便有一个衣着朴素、二十出头的青衣女子开了门,仔细打量二人一番后皱眉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专程来找程姑娘的。”孙嬷嬷直言不讳地回答道。
青衣女子明显变得紧张了起来,眉头紧皱盘问孙嬷嬷道:“找我家姑娘?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
孙嬷嬷正欲开口回答,陆云卿却是迈开步子走到了青衣丫鬟的跟前。
“我是长平侯顾勋的嫡妻,今日前来只是想要确认一下程姑娘是否是我夫君养的外室。”
长平侯的嫡妻,那岂不就是当朝的大公主?青衣女子吓得浑身一激灵,等心绪平复些许后忙将人请了进去。
陆云卿跟着她进了一间典雅富丽的屋子,高几上置着名贵的牡丹品种魏紫和二乔,古董架上是汝窑瓷器和玉石摆件,书案的右上角放着文房四宝和一个插着花枝的花囊,轩窗下的桐木古琴刻有绿绮二字并坠着流苏穗子。
正中的炕上歪着一个国色天香的年轻女子,美目流转、体态柔美,正是陆云卿要寻的程芷嫣。
虽然陆云卿衣着朴素,可是通身的贵气不是衣着就能掩盖下去的,程芷嫣瞧见自己的丫鬟一脸惊慌无措的样子,心下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
青衣丫鬟在程芷嫣耳畔轻声说了两句话,接着就被支了出去。
“见过公主殿下。”程芷嫣起身下炕朝陆云卿屈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陆云卿注意到她那已经显了怀的肚子,面上的神色便又暗了几分,艰难地开口问她道:“你是叫程芷嫣吧?”
程芷嫣点了点头,“民女正是。”
陆云卿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而不至让自己显得太过狼狈。
“你肚子里怀的是长平侯的孩子?”
“芷嫣怀肚子里的确是长平侯的孩子无疑。”程芷嫣如实回答。
程芷嫣怀了顾勋的孩子。陆云卿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她同顾勋成婚五载有余,她一直未能有孕,顾勋时常宽慰她说:怀不上也无妨,他可以从族中过继一个养在她膝下。
原来这些话都是用来哄骗她的,多么可笑。
“孙嬷嬷,我们走吧。”陆云卿说罢抬腿就走。
孙嬷嬷跟在陆云卿身后并不多做评论,只是将手帕递给陆云卿温声细语地道:“公主想哭就哭出来罢,哭出来就会好了。”
陆云卿停下脚步接过帕子,转过身直接抱住孙嬷嬷失声痛哭起来。
东宫。
魏书辞壮着胆子将制好的荷包拖周海送给已经小半个月不曾踏足后院的陆承煜,陆承煜心不在焉地将荷包接过,拿在手里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
周海瞧他这副模样便知他这是有心事,不过多年养成的谨慎态度让他习惯性地视而不见,主子的事情不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该问的。
这宫中的很多事情,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知道的多了反而会招致祸端甚至是性命之忧。
“殿下若无他事,奴才这就先行告退了。”周海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说道。
陆承煜本来都要点头了,忽的想起什么事忙又吩咐他道:“你派人去告诉魏昭训,这个荷包孤很喜欢,再赏她十匹软烟罗。”
十匹软烟罗。周海还是头一回见到陆承煜对后院的侍妾这么大方,心中暗道一句魏昭训在殿下心中的分量果然不一般后领命退了出去。
收到这十匹软烟罗的魏书辞大感受宠若惊,朝陆承煜的上房方向谢过恩后喜笑颜开地叫人把布匹收好等过些日子好叫针线房的婆子拿来给自己做几身新衣裳。
茗尘看着不可多得的软烟罗不禁心生感叹:“太子殿下对姑娘可真好,这样好的软烟罗就是有银子都不一定能买得到,殿下却是因为姑娘做的一个荷包就赏了十匹。”
魏书辞叫茗尘给说得怪不好意思的,忙叫她和闵溪两个将布匹往库房里好生收起来。
且说陆云卿回到长平侯府,不多时就见顾勋面色如常地回来了。
“公主今日出了府?”顾勋问。
陆云卿一改往日温婉可人的模样,沉着脸点点头,话里有话:“是,我去见了一个人,而且是一个夫君你再熟悉不过的人。”
顾勋早听眼线说陆云卿今日与心腹孙嬷嬷往城东去了,心下便知程芷嫣的事情她恐怕是已经知晓。
他不能再叫她知晓他派人监视她的事情。
虽然心虚,顾勋的面上还是表现得云淡风轻、从容不迫。
陆云卿轻嗤一声,“你与程芷嫣究竟是何时开始的?是我们成亲以后,还是成亲以前就已经……”
“你听我说。”顾勋大步上前就要去握陆云卿的手,却被陆云卿后退两步躲开了。
“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陆云卿忽的绽唇一笑,想起过往种种,只怪自己有眼无珠错看了他。“她已经有了你的孩子,她和你的孩子!这个侯夫人的位置本公主已经不稀罕了。”
希望小天使们可以多多评论哦(?-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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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