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城的春日温暖和煦,街面上的市集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尤其是凌烟阁门口,两位年轻公子似乎为了什么事情而争吵不休,一群人停住了搁那儿看热闹。
说是争吵,不过是其中一个略轻浮的公子怒不可遏地向另一位清冷矜贵的公子不停吼叫。
坐在酒楼上临街雅间内的一位男装打扮的年轻姑娘不由伸长了耳朵细细听来,只有“抢我女人”、“打听打听爷是谁”、“你小子不想活了”等等词语断断续续飘进耳朵里。
少女听着,笑容极为灿烂。
和她一起趴在窗子上瞧热闹的贴身侍女兴奋地拽着她家主人的袖子:“郡主快看,二公子要撸袖子打人了!”
就见那轻浮男子怒挥拳头就往对方的脸上招呼,然而还没等触碰到对方就让那人身边的侍卫放倒了。一看自家主人被放倒在地,跟着的几个家仆立马就炸了,纷纷挥拳上前,一副要与对方拼命的样子。
凌烟阁门口瞬间乱成一团。
酒楼上的主仆二人见那二公子和家丁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只有躺在地上挨打的份,笑了个前仰后合。
少女甚至还鼓起掌来:“真是打得好,打得大快人心。”
实际上,楼下看热闹的群众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他们之中无一人敢真的鼓掌叫好。
就在这时少女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似乎在注视着她,她微微一偏头,目光朝下看去,正对上了那清冷公子的眼眸。
那双乌眸如古潭般深沉,波澜不惊。
少女一挑眉,唇角扬起的弧度带着挑衅的意味,随后向那位公子挥了挥手。
紧接着,她就很满意地看到对方皱紧了眉头。
随后她便移开了视线,去好好欣赏了一番她家二公子是怎么被打得鼻青脸肿的。
这时就听她身边的侍女初荷突然问道:“郡主,二公子不会发现张娘子失踪的这件事和咱们有关系吧?”
少女沉思了一会儿,回道:“应该不会,我把线索都指向了那个冤大头。楚信修脑子也没那么好使吧。”
初荷点头赞同:“嗯,有道理。还是郡主冰雪聪明,智谋无双!”
少女颇为享受地眯起眼,表示对这番马屁很是受用。
这位瞧着自家二哥热闹的少女是平州楚王之嫡女,家中排行第三的平阳郡主——楚渺渺。楼下挨打的是她同父异母的二哥,楚信修。
两人并非一母所生,平日里关系极差,动不动就拌嘴,有时还会大打出手。虽然打架这事一直都是楚渺渺占上风,但耐不住楚信修会向那偏心父王撒娇告状,每每都只有她挨训受罚跪祠堂。
这样一来,楚渺渺和楚信修之间的关系就更差了。
只要楚信修出门,哪怕她被禁足,也一定会派人跟随了解情况,就像幽灵一样一天十二时辰紧盯着楚信修的动态。
这不,当得知楚信修要给凌烟阁里一位善弹琵琶的张娘子赎身做外室这件事后,楚渺渺就决心要把这事儿搅黄了。只要是能让楚信修不爽的事,她就一定要做!
而为了不让楚信修怀疑是自己从中作梗,她特意给找了个冤大头来给她顶包,就是楼下那个被楚信修缠上的清冷公子。
作为平州城本地人氏,在大街上遇见那清冷公子的第一眼,楚渺渺就知道这是个外地人,本地富户豪族家的公子里可从没见过这种款式的。
那人模样俊秀,身姿挺拔如青松翠竹,自有一派风骨。他的唇角噙着一抹和善的笑意,眼神中含着的却是淡漠疏离。气质如天边之云、静夜之月,令人直觉遥不可及。
不过楚渺渺没想太多。她只想着对方是外地人,平州城内无根基,简直就是冤大头的不二人选。
于是在看到这位清冷公子的第二眼时,楚渺渺一挥手臂,努力踮起脚揽住了对方的肩膀,自然地往自己怀里一带,豪迈道:“走,小爷请你喝花酒!”
然而对方并没有被她带走,依然是定定地站在那里。无论她怎么暗中使劲,都没办法让这人挪动一步。
啧,外乡人有一点不好,不识相。她平阳郡主亲自请喝花酒,怎么这么不给面儿呢?
楚渺渺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依旧保持着笑容,故意压低的声音中透出浓浓的威胁:“阁下刚到平州城大概不清楚,我,平州楚王之子,这点面子都不给还想在平州城混?”
只见对方挑了挑眉,轻笑一声,似乎是觉得她的话很可笑。
哟,这是碰上硬茬了?
就在她准备再加重一下威胁的意味时,就听一清泠悦耳的声音钻进了她的耳朵。
“那就请世子带在下见见世面了。”
楚渺渺低头看了眼对方身上的绸缎衣料,摸了摸鼻子。此人出身当是非富即贵,让他这样一说,她反而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就这样,楚渺渺带着这位外乡公子去了凌烟阁,还特意请了楚信修喜爱的那位张娘子作陪,好好热闹了一番。
当天深夜,她就按照原定计划帮张娘子从凌烟阁里逃了出来,故意留了张字条说是与今日来的那位外乡公子一见钟情,决意与他私奔。而等老鸨发现事情不对的时候,楚渺渺已经派人将张娘子送出城去了。
至于身契,张娘子就按照楚渺渺计划的先哄着楚信修赎下了她的身契,再安排好日子让楚信修来迎她,摆足了架子。楚渺渺再趁机将身契偷走,送走张娘子的那一夜全都交到了她的手上。
当时张娘子感激涕零的模样让楚渺渺难以忘怀,她不禁为自己最初不纯的动机而感到羞愧,她觉得自己也许配不上张娘子的感激。
不过,能帮助一个人远离楚王府这种是非地,她也算是做了积德的事吧。
想到这里楚渺渺不由沉沉叹气,初荷颇为不解:“郡主,怎么突然叹气啊。”
“没什么,就是忽然间有点感概。”
楚渺渺摇头,示意初荷不必在意,又继续瞧着下面的热闹。
就方才走神那会儿,楚信修已经没挨打了,但是倒在地上起不来看着极为狼狈好笑。就在楚渺渺以为这场热闹已经结束了,准备抽身关窗的时候,就见那个外乡人俯身似乎同楚信修说了句话,随后那人还故意往她这里瞟了一眼。
不巧的是,他们之间距离较远,那人说话声音又轻,楚渺渺根本摸不准对方和楚信修说了什么。但是最后那意味深长的一瞥,让她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那人和楚信修说了什么呢?为什么还要往她这里瞟一眼呢?
不过这种异样的感觉很快就让楚渺渺抛到了脑后,毕竟欣赏楚信修挨揍很难说不是一件令人身心愉悦的事情,高兴得她都多吃了两碗饭。
就在她纠结着是去城南的碧湖散步消食,还是去倾风楼听说书时,就见有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被她挑中的冤大头。
楚渺渺立即堆起了笑容:“阁下何事?”
“你坑我。”
那人依然是一副清冷矜贵的模样,不见有一丝被坑后的愤怒,反而以相当平静的语气陈述了这一事实。
楚渺渺听后很赞同地点点头:“是,没错。”
不想对方也点点头,继续道:“你不反驳就是认定了我拿你没办法。”
楚渺渺两手一摊,替对方做了个“无可奈何”的动作。
“你故意用我设局的时候,真的没考虑过后果吗?”
对于自己的智慧,楚渺渺向来自信。只见她将额前的碎发一撩,颇有信心地笑着说:“阁下应该不清楚,我可比楚信修那小子聪明多了,他抓不到我把柄的。”
那公子竟微微一笑,犹如春日花绽,楚渺渺一时竟有些被这笑容迷住了。
“郡主自信,真是令在下佩服。”
楚渺渺一挑眉:“阁下真是聪明人。那聪明人更应该知道什么人惹得,什么人惹不得吧?”
“自然。”说罢,那人便带着侍从转身离开了。
这段没头没脑的对话令楚渺渺一时间搞不清对方的用意,她与初荷二人面面相觑,指着那人离开的方向,满脸疑惑:“完了?这就走了?”
“啊。”
“挡我路就为了和我说这些?”
“啊。”
面对侍女无意义的附和,楚渺渺无语地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你别光‘啊’了,快帮我琢磨琢磨这人想干嘛。”
初荷委委屈屈地揉着脑门:“郡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脑子不好使,你还这样弹我,还逼我想复杂的事情。”
人来人往的道路间,楚渺渺还在和侍女二人纠结着刚才那人的举动时,在对面街角处鬼鬼祟祟观察着主仆二人举动的一个家丁转身地离开了。
“啊,好烦躁!”
楚渺渺相信一个人做出什么样的举动都是有特别用意的。她帮张娘子脱身,是为了看楚信修跳脚;在大街上莫名其妙请路人喝花酒,是为了找冤大头。而现在冤大头莫名其妙挡她道又说了段莫名其妙的话,那是出于什么样的动机呢?
救命,她觉得如果想不通这一点的话,她可能要没有办法享受这美好的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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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