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楼雅间
杨青墨早早到了约定的地点,等待祝融雪赴约。
“来了来了,让女君久等了。为表歉意,今儿这顿差点我请了。”祝融雪一进门便打趣道。
杨青墨放下手中的茶盏,瞪了她一眼,嗔道:“知道这月华楼是你薛老板的,财大气粗的狠呢!”
祝融雪笑嘻嘻地说:“那是,不如女君别想着当那劳什子的官了,银子赚不到几个还得受气,来薛老板这儿我们做生意,走南闯北行商九州吧!”
“就等你这句话呢!今儿我约你来还真跟生意有关。”
听到这话,祝融雪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说:“真不想当杨大人想当杨老板了?”
“非也非也”杨青墨举起一根手指头在祝融雪面前晃了晃,随后一边帮她斟茶一边说:“我今日是有生意上的事要请教一下薛老板。”
“虽然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你的话我定知无不言。”祝融雪结果茶盏,虚虚提起一下,好似敬酒。
杨青墨回以微笑,转而又换上了严肃的神情,说:“淮扬盐政出事,我哥哥奉旨与礼部、大理寺官员一同去调查,这些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只是这桩桩件件的事儿我总是难以安心,我对盐务一事算是一窍不通,更别说此次是户部课税账目出了问题。父亲不愿多言,而此事牵扯到我杨家我也不好去问太子殿下,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薛老板,你精通行商,或许对这贩盐的门道多少知道些。”
“这淮扬贩盐的事儿我倒是知道一些,去岁我曾派两位掌柜去淮扬探探情况,毕竟我有其他商路的渠道,但没成想这里门道太深了。别的不说,单说这浮费就多达十几项,什么赏差役银、远送近别银、馈送官员的银两,以及过往程仪杂费、盐院书差解带盐收银*1什么的,让我这成本一下子就翻了几倍,所以这贩盐的事儿我也就作罢了。”
祝融雪说完,见杨青墨眉头紧蹙,又怕她忧虑过多,转而劝道:“浮费这个事你也别想太多,我们做生意的也就是在当官的下面讨口饭吃,这些年走关系使的银钱那可海了去了,我说淮扬贩盐浮费的事不过是就我的成本来说得不偿失而已。”
杨青墨摇摇头,说:“我并没有忧虑过多,只是你说的这浮费,是进不了朝廷的库里。这次哥哥去查的就是盐税的缺漏,若是但浮费一项就如此骇人,那淮扬盐政的污糟更是不敢想象。那这浮费杂乱之事你可有上报殿下?”
“未曾。一来我的人人生地不熟,不敢妄加判断,这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我们做生意的只能遵守不能改变;二来我也不敢说这浮费合理不合理,各地官府在对行商这方面都有各种浮费,不是淮扬一个地儿的事,我只是派了两个掌柜去,自己也没有证据说它不合适,怎能随意上报?本来我这生意做的就有人虎视眈眈,如此行事会有告状之嫌疑。”祝融雪说完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多少有些无奈。
这回轮到杨青墨安慰对方了,她拍了拍祝融雪放在桌上的手,说:“我知薛老板辛苦,并无指责你的意思。眼下哥哥一行就要到淮扬,这事我想他定会细细勘察回头上报殿下的。只是,我今日找你除了想了解淮扬贩盐之外,更是想求一个帮助。”
“此话怎讲?”
“我总觉得这一会的事情没那么简单,随行的礼部官员我查过了,与太后母家颇有渊源,而大理寺那位也与兰家长子交情匪浅。太后本就不满殿下削弱她的权势,纵横朝野这么多年怎么能忍大权旁落?而哥哥近来颇受殿下赏识,我怕他们会借此机会对哥哥不利。若是真有那一天,我希望薛老板能借我一个身份,一些人手,让我有法子为家人奔走。”
见杨青墨忧心忡忡的样子,祝融雪有些疑惑,问:“你说的这些我帮你并不难,但为何你不去寻求殿下的帮助呢?我觉得他应该比我更有法子啊?”
杨青墨说:“我能想到的事,殿下怎会疏忽,想来他也是有些准备,或是信任哥哥的能力。且近日殿下也为年节封赏、登基大典以及年后外国来使的事忙的不可开交,我怎好去拿没有影的担忧去叨扰殿下呢?退一万步,若哥哥,甚至杨家真的遭人构陷,我也不能在殿下身后苟且,我定要为家人讨回公道。”
祝融雪笑笑,一只手托着腮,眼神微妙地看着杨青墨,说:“这世人千方百计寻求一处庇护,偏你不一样,放着殿下这样的权势不依仗事事都想着自己来,我不知道是该说你聪明还是愚蠢了。”
杨青墨也不恼,为自己又斟了一杯茶,说:“纵使殿下现下对我青睐有加,可谁能保证以后呢?若是我与权力站在了对立面,我没有信心他真的能保下我来。就算他真的为了我抗衡朝堂,所有的骂名也都会在我身上,贵妃就是最好的例子。说我杨青墨愚蠢也好清高也罢,我家世代书香,祸水的骂名有辱门楣定是背负不得。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不会拖殿下后腿,更不会苟且偷生。”
“罢了,我是不懂你们读书人,但若有朝一日你有所求我定鼎力相助。淮扬盐场的盐引不难弄,到时候我再派两个有经验的掌柜和几个武艺高强的家丁跟着你。不过,我希望不要有那么一天。”
得了祝融雪的许诺,杨青墨这才安心一些。
“我也希望,只是我多虑,不要有那么一天。”
走陆路换水路,前前后后半个月杨青茗一行人才到扬州,这一趟同行的还有大理寺的袁迈和礼部侍郎陈庄华,而陈庄华因为官职最高资历最老,拥有此行的最高权力。
官船快行驶到码头,以陈庄华为首的官员早已站在船头,远远地就看见码头上站着乌泱泱的人。
码头迎接的队伍自然是以方瑞宇为首,身后聚齐了淮扬八大盐商家族的家主们。
“嚯,咱们这次来能有这么大阵仗吗?”年轻的袁迈小声跟杨青茗说。
杨青茗瘪瘪嘴,心想这么大阵仗对方肯定做好了万全准备,这下大抵是没法赶回去过年了,但嘴上肯定不能这么说,只得附和道:“确实挺吓人的。”
陈庄华假装没有听见身后年轻人的嘀咕,待下船后,快步走向方瑞宇一行人,离老远便双手抱起了拳。
“陈大人一路辛苦,下官有失远迎,还望见谅啊!”方瑞宇也快步迎向来人。
“方大人如此阵仗真是费心啦!”陈庄华先是客气的回应,然后侧过身子,和方瑞宇介绍起身后的人:“这二位是随行一起来办差事的。”
“大理寺,袁迈。”
“户部,杨青茗。”
方瑞宇笑眯眯地和袁迈与杨青茗打招呼:“幸会幸会,二位真是年轻有为啊。尤其是小杨大人,你出生那年,我还在你父亲杨大人手下办差呢,一晃你都入朝了,时光不等人啊!”
眼见几位官员在码头上寒暄的差不多了,李存治赶忙走上前,提醒道:“大人,时候不早了,接风宴已经安排妥当了。”
方瑞宇赶忙做出一副如梦初醒的模样,夸张地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说:“哎呀呀和几位大人一聊就聊进去了,都忘了接风宴这么重要的事了。”
“不打紧不打紧,请问这位是?”陈庄华问。
“回大人,我叫李存治,淮扬盐商,今日我代表淮扬盐商的兄弟们借着方大人的光给三位官爷在扬州城玉翠楼设宴,给几位大人接风洗尘。”
方瑞宇听完点点头,接着说:“淮扬盐政也是离不开李家主和各位盐商兄弟们的贡献,所以今日他们提出尽地主之谊的时候,我就放手由他们去了,毕竟接下来各位大人办差事也少不了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还望各位不要推脱。”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京城来的三人也不好再推脱,便上了马车一同前往玉翠楼。
令杨青茗没有想到的是,接风宴的阵仗比先前在码头还要大。
整个玉翠楼被盐商们包下,门口挤满了淮扬大大小小有头有脸的盐商。大堂内,南曲班子正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曲儿,一阵寒暄过后方瑞宇和李存治引着京城来的三人坐在上首。
方一坐下,杨青茗便闻到了淡淡的桂花香,而此时已接近腊月,桂花早该凋谢才是。正巧这时候,李存治在介绍接风宴的事情。
“今日贵客前来,我在三日前便吩咐玉翠楼掌柜把存好的干桂花尽数取出,为整个玉翠楼的物件用干桂花烘烤熏香,是为迎接贵客。”
杨青茗听完皱起了眉头,说道:“李家主如此铺张,我等受之难安呐。”
眼见李存治面色尴尬,方瑞宇连忙出声打圆场道:“小杨大人高风亮节,果真虎父无犬子。不过今日李家主和各位家主们的已经做了这些,平日里淮扬盐课也少不了他们出力,今日便奢侈一回也无妨呐!”
“行了,小杨大人,咱们出门在外办事,还是少惹是生非为好。”陈庄华接着开口指责。
要说先前杨青茗还有些不敢确定,当下他心里几乎可以盖棺定论这陈庄华与方瑞宇蛇鼠一窝了,于是他不动声色的说了些场面话,心里开始盘算着接下的日子该如何办这差事了。
*1-参考来源:《权力资本与商帮-中国商人600年兴衰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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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预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