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既白 第6章 阴差阳错之再见金屋

姜卜手心霎那间冒出大量的汗珠，险些把菜刀给滑将出去，心跳又打鼓一般狂跳不止。

门外究竟是谁？

只听得一阵嘈杂声过后，一憨厚的声音穿过铁门传来：“师傅，是我。你说今天晚上来帮我家男人招那个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姜卜心猛地一沉，泄了气般回头瞪了眼姜道一，恶狠狠地说：“师傅没在家，有病就去医院，干什么封建迷信！”

妇人瞬间哭号起来：“不行啊，你答应我了的，钱都收了，师傅，人不能言而无信啊，求求你了啊，我们一家老小都等着您呢！小姑娘你也是有家人的能理解我吗？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啊，医院我也住了，家里欠了一屁股债，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

姜卜被她喊的心烦意乱，忍不住打开门骂道：“你自己信吗？还丢了魂？哪有那么多魂丢！”

门口妇女身边的两小孩看见姜卜一手举着刀，同时又一脸凶煞的样子，齐齐被吓得鬼哭狼嚎起来。姜卜惭愧不堪，手忙脚乱把菜刀放回厨房，探头出来招呼母子三人进屋坐下，以免被街坊邻居举报扰民。

妇人一边忍着哭，一边用糖逗两小孩，但他俩看见姜卜就只顾得着瘪嘴大哭大闹，哪还记得吃糖。

姜卜哎呀一声：“收了多少钱，我还给你。”

妇人一听，扑通一声跪下：“我真的走投无路了，就当是最后一个法子了，我真的无能为力了，求求你啊，别断了我最后一个念想啊。”

这三人在姜卜面前齐声呐喊，一声更比一声高，此时就差个唢呐伴奏。姜卜不堪其扰，满心烦闷的收拾完东西站在门口回头说：“那还不快点走，再等就来不及了。”

妇人也急了，还没弄明白情况就跟着姜卜走出了大门，等走出一里地后才后知后觉道：“那个，小姑娘，你爷爷不来吗？”

姜卜打心底里就没觉得姜道一能给人招什么魂，当下也不过是给这女人一个心理安慰，既然是花架子那不就意味着谁来都行？于是给她吃一颗定心丸道：“亲传弟子，区区小事不在话下。”

妇人忙喜，姜卜心思一转又说：“但一切要看你家男人的造化，毕竟半年多了，你也知道，指不定这魂飘哪儿去了谁也说不好。”说完，姜卜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别说，这故作有理的招数还挺好用的。

妇人连忙称是，赶快领着姜卜走回家。

夜幕下，四人一路走一路聊，在妇人单方面的发泄中姜卜大概清楚对方的情况。

男人出门工作半年，突然某天鬼鬼祟祟回到家，背包里多了五根金条，先不管这金条的来路清不清白，总之发横财这事本身还确实值得高兴，结果正要处理金条的那天，男人就在家里发起疯来，嘴里叫着什么“不得好死”，吓得一家人赶快把金条藏了起来，又把男人绑了起来，不出一天，男人安是安静了但人也歇了菜，医院呆了半年，屁用没有，还欠了一屁股债，房子都搭进去了，人也没醒过来。

妇人一脸沧桑抹着泪说：“我一个女人能有什么办法？一家老小能饿不死就不错了。现在家里的亲戚一见我就躲，我就再厚的脸皮也不敢上去打扰了啊！”

姜卜听着也觉得心酸，安慰道：“大婶，你也别急，一切都会好的。”

妇人只顾着摇头，这种话她听的太多已经麻木，好不好不是别人一句话的事，日子是自己在过，酸甜苦辣也只有自己清楚。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一个破烂屋门口，姜卜看一眼风吹就倒的铁皮茅棚，心里又紧了紧，抬手拦下开门的大婶，忍不住问：“姜道一收了你们多少钱？”

大婶眼泪又夺眶而出，哽咽道：“师傅是好人，只收了一百块，每次过来还给我俩小孩带些水果，这份恩情我如何也报答不了啊！”

姜卜当即愣在原地，姜道一失踪前自己作为孤儿从来没操心过家里的开销，她都以为是姜道一靠这些花招坑蒙拐骗回来的，长大之后甚至不屑于和姜道一同流合污，几次三番劝他回头是岸，现在想想自己确实从来没真的了解过姜道一的“工作”，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先入为主了。

姜卜有点恨自己，为什么以前不多看看姜道一，多和他聊聊，现在自己是想安慰人家也只能按照小时候的回忆和姜道一偶尔吹的牛皮硬着头皮上，白天又闹了见鬼那一出，姜卜当下如何也不能静下心来，只能隐隐约约回忆出一点：

“生人的魂叫生魂，死人的魂叫鬼魂。生魂和鬼魂的区别就在于，一个处于一条线的中点，一个处于一条线的终点，生魂有阳气，鬼魂只剩下邪气......不管是生魂还是鬼魂，你只要记住，他们都当过人，只要是人就有同样的**和认知。

招魂之术不在于招式，而在于‘喊’，当然，这里的喊不是说比谁声音大，而是比谁更加诚恳。为什么要比呢？这就不妨想想这人好好的为何丢魂？无一例外都是被歪门邪道叫走了去才导致的，一般亲人的‘喊’是最重要的，有的人就钻牛角尖，没有亲人那不是一辈子回不来了，事关人命不能草率，所以，其次就是高人的‘喊’，高人一出手那比亲人还灵上三分。

除了最重要的‘喊’，再就是要在家门口放置一双失魂人的鞋，顺着这双鞋一直撒上糯米直至床前，为什么是糯米不是小米、玉米呢？那就是糯米属阳能辟邪，用以防止鬼魂借道。在这时，所有小孩回避，因为他们阳气不足容易着道；所有十八岁以上的亲朋好友散在屋外，因为人多的地方阳气重，魂在外面飘荡久了难免沾些邪气，阳气聚集得厉害了他们就是想回也回不来了。但是亲朋好有也不能走远，因为就怕此时有鬼绕开重重关卡趁机‘借尸还魂’！鸠占鹊巢后就是想赶也赶不走了！

最后，时间很重要，必须照着失魂人的八字来，因为，每在出生之日，魂儿都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就是路上遇到邪物也近不了身，毕竟没人敢和上天对着干。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

还有一点，人是群居动物，鬼也是，招魂时遇到恶鬼千万别硬着来，能跑则跑，只能说这失魂人的运气不好，成事在天喽！”

姜卜回忆着小时候听爷爷吹的牛皮，为了壮胆甚至穿上爷爷的黄鼠狼道士服，手持桃木剑，把一切安排妥当后对坐在屋外的两个老人说：“千万别乱动，实在不行就睡觉，动可是千万动不得的，还不能表现出一点心虚和害怕。两小孩确定安排好了？”

妇人连忙应是：“都安排去邻居家了，放心。”

夜风一吹，小孩的啼笑声传来，姜卜听到动静回头怒骂：“谁？”

妇人连忙驱赶说：“隔壁邻居来看热闹，你爷爷上次阵仗挺大的，这不都来看看嘛！”

姜卜无语，花钱治病却被人当戏看，真是讽刺，于是冷着脸交代：“小孩子千万要安排好了。”

妇人再三肯定说邻居已经带走了。

姜卜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出去。刚出门脑中灵光一闪给妇人重新做了些交代，一切准备妥当后，妇人跟在她身边嘴里念念有词叫着他家那人的名字，边念边哭，姜卜听得后脖子发凉，心想：“够他妈有诚意了吧！”

“出门右转直行百步，一步一唤，声声需相同。百步之后自见分晓。”

姜卜站在原地，此时天色已晚，路灯早就熄灭，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一滴汗从她额角滑落，她紧张道：“继续喊啊！”

没人回应，姜卜猛一回头才发现妇人早就没了踪影，四周烟雾缭绕仿若另一个时空，姜卜眼眶一热，喉头一酸，硬着头皮喊：“张耀祖，我来接你回家，快出来！张耀祖！”

突然，一阵孩童的打闹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嘿嘿嘿！看那个大胖子！”

姜卜两手抓着桃木剑：“谁？！”心里却威武地想着：“抓到了姑奶奶我不抽死你！”

一阵烟雾扑面而来，姜卜抬手挥动手臂，碎碎念道：“早知道买个防毒面具了。”

烟雾散尽，一群穿着肚兜的婴儿嘻嘻哈哈朝姜卜走来，为首的一个刚好会说话，便道：“你是谁？在这儿干嘛？”

纵使姜卜心中胆怯，但基本的胆识还是有的，见这鬼并非青面獠牙，于是立马端出一副大姐姐的模样说：“小朋友，姐姐是太上老君坐下第一大弟子，这次下凡来是想找一个人，看你这么神通广大，机灵可爱能帮帮姐姐吗？”

小孩见自己受了如此大人物的奉承，立马就耀武扬威起来：“帮忙可以，但是有个条件。”

姜卜见有效立马应下。

小孩说：“一个亿！”

姜卜：“......”

小孩换脸又说：“或者三颗糖，你有吗？”

姜卜心里嗤一声，还以为这家伙有多黑呢，到头来还是小孩心性，幸好自己有先见之明，立马拿出一把牛奶糖，刚准备递出去又缩回手说：“给你可以，你先回答我。”

小孩见了糖，眼睛立马放出光来，围着姜卜咿咿呀呀地喊叫：“什么问题，快说。”

姜卜拿出一张照片指着说：“张耀祖，这个人你们认识吗？”

谁料，一个顽皮鬼趁姜卜不注意直接上演铁头功把她撞飞了出去，糖果洒落一地，众孩儿们抢完之后便一哄而散，毫无契约精神。

姜卜愤怒地从地上爬起：“去你妈的，做人失败，我看你们做鬼也好不到哪里去！”

气急败坏完后，姜卜心凉了半截，擦着眼泪既来之则安之的继续往前走，心里想着这次来个成年人，但，这一路上安静得落针可闻，姜卜又心慌意乱，生怕自己迷失了方向。这时，一个老婆婆颤颤巍巍破开烟雾，正朝姜卜这个方向走来，她上前一步抓住道：“奶奶好，想请教一下行吗？”

婆婆佝偻着后背，闻言哆哆嗦嗦抬起头，青光一打，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望着姜卜，姜卜吓得头皮发紧，接连后退，但一想到有求于人又说：“不好意思，晚辈无意冒犯，实在是有要事相求。”

婆婆呜咽一声：“什么事？”

姜卜想拿出照片，但一想到对方看不见又收了回去道：“请问您认识张耀祖吗？国字脸，大概一米七左右，胡子拉碴的。穿件蓝色秋衣，特爱吹牛。”

婆婆像是认真思考了一番，摇摇头给出建议道：“你可以去前边，有个会场问问，那里热闹，这个时候啊，大家伙儿一般都去那里了。”

姜卜应了声是，过会儿又试探性地问：“那您认识姜道一吗？一个道士。”

婆婆明显一愣：“怎么，他也死了？你是他......？”

姜卜连忙摇头：“他没死，我就问问，问问。”

婆婆像是得了某种使命，抓着姜卜的手摸了一番低声道：“姑娘，你是生魂吧，那你可得小心点，这里不比阳世，没有法律道德的，你这身衣服也最好脱掉，还有，一炷香后必须离开，切勿久留。”说完还递给她一块令牌，上面歪歪扭扭着三个大字——“走阴令”。

说完，婆婆就颤颤巍巍离开了。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后头，姜卜赶忙依言脱下衣服放进书包，原地给自己打足气后继续向前，一炷香，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多久，脑海里冒出高矮胖瘦不同品种的香，嘴里念叨：“那种香啊？也不说清楚，真是急死了！管他的，速战速决乃良策也。”

数百步后，姜卜看着周围毫无变化的环境，感受到这里的时间和距离不能以外界的单位来衡量，远方只见一团金黄色的光芒越来越清晰，她隐约觉得那个地方有自己想要的答案，一路眼观鼻鼻观心，光芒越来越亮，她挥舞着手臂，引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座灯火通明的房小区，小区外，那招牌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金屋！

姜卜心中一跳，愣在原地：“又是金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