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用棉签给易升的腿消了毒,绷带歪歪扭扭的缠了好几圈。
走路左腿不能受力,会疼,不过还好都是皮肉伤,用不着去镇上的医院。
“叔,施林发烧了,村里有诊所吗?”
他在背上勾着施林脖子的时候感觉到了,很烫。
“找老刘啊,在村里头呢,走一半能见着垃圾桶。他那儿能挂水能买药,算是个小诊所。”
前台叔说。
“向晚,你上去叫施林出来,403。”易升说。
“哦,你电脑还有那几个相机镜头啥的在包里,支架在行李箱,你…”
康向晚说。
“你什么你赶紧上去,再晚点人家要烧死了。”
他抻胳膊推了推助理。
助理爬上四楼一阵喘,后悔连夜坐高铁跑来这么一个没有电梯的旅馆。
他敲了敲403的门,没人回应。
又敲。
再敲。
“再把爪子往门上戳我立马废了你!”
门里传来一声低吼。
他不敢再敲,于是这层楼变得鸦雀无声,迎来了长达十秒的寂静。
“没长嘴吗?敲门干嘛?”施林问。
“呃,我易升助理,升哥叫你下去陪你去挂水。”
他说。
“不去,让他滚。”
施林喊。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走啊,给你的瘸腿司令官复命去,别站我门口。”
施林说完打了个喷嚏。
他下楼告诉了他的瘸腿司令官,高烧喷嚏男子不仅把他拒之门外,还让易升滚。
其实易升打算等水挂完下午让姑奶奶带他再进一遍林子,他没找着山崖也没看到日出影响了工作进度。
现在只能自己去徒步道了,哦带上助理。
瘸腿司令官带着他的加特林助理又踏上了探险之路,为了方便行走还拿了摄影支架当拐杖。
结果支架腿儿没走多远就插地里拔不出来了。
“气死我了,这都晴了大半天了地还这么湿,你过来拔。”司令官拽了拽助理的胳膊。
斯文助理一下就给拔出来了,忍不住开始笑。
“笑屁呢!”易升喊。
“哥,你好歹也健身,怎么摔个腿成这样了?”
助理笑声依旧。
“揍你还是有劲儿的,你再笑一个试试?”
他抬手指着康向晚。
“别,赶紧走吧。你拍不完的话还得在这儿多待几天。”
助理说。
两人走进徒步道,易升想了想说:“今天也拍不完,咱只能走道。明天去镇上看演出应该能多拍点儿,回来还得进趟林子。”
摄影支架在地上一下下戳着,路倒也不陡,但碎石特别多,加上昨天下过雨,很滑。
他不得不专心致志的看着脚下的路。
“还进林子啊,咱俩一块也就是多个人喊破喉咙。而且……你不说里头有蛇么。”
康向晚一脸担忧。
“你不是来找……陈建伟吗?真要拍啊?”康又说。
“不拍你带装备过来干嘛?”他无语。
“不是你让我带的吗?”康更加无语。
“以后别再提那人了,我警告过了,以后他的事我一概不管。”
易升说。
他从助理背着的包里掏出了索尼,接着翻了半天转头看向助理。
“uv镜呢?相机包里怎么没有?”
他问。
“额,小兜里,肩带也在里头。”
助理答。
他系好肩带,打开相机在取景框里看了看,换了个镜头装上了uv镜。
一手握支架,一手举相机。
抬起相机放在眼前,边走边盯着取景框中景色的流动。
秋雨过后的道路还有些湿润,橘红或枯黄的叶子和碎石块铺了满满一地,两边偶尔出现的几棵树萧瑟地矗立着,唯一的绿色是道边胡乱生长出来的杂草,他看的有些入迷。
向前走了一段,开始了录制。
靠着支架一瘸一拐的行走,画面并不稳,但取的每段景都很唯美。
易升清了清嗓子。
“我现在走的是新村的徒步道,抬头能看见远方的大山,低头是我数了一上午的树叶。”
他说。
“进林子的时候摔了一跤,这回我见识的是名为‘冒险’的风景,不过暂时还没看到。我会再向那片密林发起挑战,拍山崖边的日出,拍林子里四面八方的阳光,拍我摔倒地方的石头……”
“这些地方,这里的风景,也许人们一辈子都未必能亲眼目睹。”
“而我现在身处其中,这就是我旅行的意义。”
……
施林躺床上假寐了两个小时,连午饭点都过了他才坐起来,看着窗帘发呆。
很难受,也没胃口。
他起身穿好衣服,搓了搓脸,握着鼓槌走出了房间。
跟前台叔打了个招呼,离开了旅店。
在房间里躺久了,忽然出门阳光有些刺眼。他抬手遮住眼睛,播通了赵姐的电话——
“林儿?”
“是我,赵姐。”他说。
电话那头传来走路的声音,还挺吵的。
“我在你家跟你妈聊饭馆的事呢,你吃饭了没?”
赵姐问。
“不吃了,姐一会儿我去镇上了,那个演出场地在哪?”他说。
“就镇上唯一那家酒吧,咱们市规模最大那个,叫什么来着……”
“骨铜吗?”
“对。我听说明天……施军要去镇上找他女朋友,你要怕碰着还是别去了,你到哪儿都能打,不差这一回。”
赵姐说。
“我知道了,放心吧姐,见着了他也不能怎么样。”
猝不及防听到施军的名字,还是有些发怵的。
小时候大哥的每次出现总伴随着血,打架逃课捅人一样没落下,最后把魔爪伸向他,一切终于爆发。
人因为有情绪而变得复杂,他选择在鼓声中宣泄,选择握紧手里的槌走上这条路。
“你自己当心就行,你妈要过来了,我先挂了啊。”赵姐说。
他伸了个懒腰,快步走向班车站。
上了车立马后悔了,打个车多好。
班车里挤得不行,弥漫着一股不知道是臭鸡蛋还是袜子或者口臭的刺鼻气味。
旁边大妈拽着娃训了一路,小女孩也哭了一路。
他被迫听完全程,小女孩在镇上报了个舞蹈班,大妈送她上课说自己天天累死累活,报个破班浪费钱……
越骂越凶,还顺手夺了他的鼓槌要揍小女孩。
快打到小女孩身上的时候他伸手挡了一下,疼的要命。
“骂一顿算了,没必要打人,女孩儿嘛,学跳舞也挺好的。”
他咧嘴扯出一个很假的笑,被打那一下实在是疼。
“你又不是她爸,不给她掏钱,还上管我揍不揍她了?”
大妈说。
“这车是去镇上的,都决定送她去了就消停点让她好好学吧,打骂了送去她也不会愧疚的。”
他说。
大妈一脸不服,女孩只哭不吵她没地儿发泄,可算找着个出气筒。
“她愧不愧疚都得服从管教!瞅你这个样,肯定父母没教好,离经叛道!”
大概是喊的太大声了,司机按了一下喇叭说别吵吵了。
前面座位上是条土狗,放了个屁。
烦躁。
他懒得再开口,一把抢回鼓槌转过身去了。
小女孩拽了拽他的衣角,努力的抑制着哭腔。
唉。
“哥哥,你是打鼓的吗?”
小女孩问。
不想说话……
小女孩吸了吸鼻子,抽抽了两下。
心一下就软了。
“嗯,打鼓是哥哥的工作。”
他说。
“不是梦想什么的吗?”
小女孩又问。
“……是梦想。”
“那以后我也能跳舞赚钱,我喜欢跳舞。”
总算平静下来,不吸鼻子不抽泣了。
梦想跟前途,要两全其美太艰难。
没饭吃的时候,敲得再响也没意义。
……
“升哥,都拍**条了,这路也没个头,要不咱回去吧。”
康助理说。
“康啊,你看尽头边上那颗树,是不是歪的?”
易升问。
“透视吧,哪有树能长那么歪,你腿走这老半天了……回去我可不背你啊。”
康助脊背发凉,扯了扯背包的肩带。
“我没事儿,就是……这景色好几年没体验过了,山崖边应该更美吧。”
易升低头摆弄着相机,确认自己的声音录进去了。
“要没那个事儿,你爸妈肯定不能同意你瞎玩,你还真玩出名堂来了。哥,要我说你是真牛逼。”
康助赞叹。
“多夸几句,本少就爱听这个。”
他勾了勾嘴角。
“升哥有没有厚脸皮教程啊?”
康助问。
“教程就是,少与人纠缠,多看大自然。”
易升没头没尾的答。
两人边聊边原路返回,其实正经话题就那么一两句,后续都是饿了吃啥、渴了喝啥、累了咋办……
累了回旅店。
“升哥你不是吧?换成双床房不就行了,干嘛给我开一间?”
康助非常不解。
“你睡觉打呼噜,上次在飞机上老子听得烦死了!永远不可能跟你睡一屋。”
他说。
“你该不会是……金屋藏娇了吧?陈建伟没走?”
康助饶有兴致地盯着他。
“你再提他也给我滚蛋,换个助理分分钟的事。”
易升哼了一声,嗓子里一口浓痰没地方吐。
“房间里有垃圾桶,跑快点别又咽下去了。”
康助双手交叉伸了个懒腰。
他撑着支架一瘸一拐爬上四楼,痰还卡在喉咙里,望着403紧闭的房门,犹豫了一瞬间,咽了下去。
敲响了403的门。
悄然无声。
姑奶奶睡着了?
他转身回自己房间,支架一甩扑倒在床上。
郁闷。
明天继续呦(??ω`?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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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梦和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