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灯 第5章 第五章

宓雨在陈少柯和宓灵凌的注视下，提交了高考志愿。

又一个她人生中的关键时刻，宓灵芳依旧没有出席。

盯着电脑屏幕，宓雨想得却是宓灵芳。

宓灵凌从身后抱着她的肩膀：“我的女儿，一定能行！你妈妈这次可算扬眉吐气了。”

“她根本就不在意的……”宓雨说谎了，也许宓灵芳在别的方面的确对她缺少关注，但却很在意她的高考成绩。

脱口而出的瞬间，宓雨也惊了，但是后来想了想，她这是对宓灵芳的缺席表示不满。

就连升学宴，也是养她十年的宓灵凌和陈信之举办。

宓灵芳虽然是本地人，但父母过世得早。她和表兄弟的关系并不好，借她的名义，也许没有一个人会出席宓雨的升学宴。

宓雨说不办，宓灵芳却不同意。

“哎？怎么会？”宓灵凌说，“你妈和我念叨很多次了，就怕你考不好。”

“她是怕丢人吧。”宓雨摇摇头，“小姨，你说，如果我这次真的没考好，我妈她会怎么样？”

陈少柯小声回答：“大姨会爆.炸。”

宓灵凌一个爆栗弹在陈少柯脑门儿上，“就你话多。”

“啊，好疼。”陈少柯抱着脑袋跑了出去，边跑边喊叫，“妈妈不要打我啊！”

宓灵凌一转头，就看见宓雨安安静静地盯着电脑屏幕，等待录取的过程是焦灼的，她能理解小姑娘的心情。

“没有如果。”宓灵凌说，“你考得很不错。”

宓雨叹了口气，低声道：“小姨，你知道吗？我妈上次还说……如果我是男生就好了。”

“她也是遗憾吧，你不要怪她。”宓灵凌坐了下来，表情看起来有些悲伤，“那年你还小，那女人到你家里来闹，可怜你妈妈怀孕六个月被人推倒，命差点都没了……那个宝宝，是个小男孩。”

宓雨听着宓灵凌讲着她没有印象的往事，不知不觉里竟然手脚冰凉。

“她在南方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头。”宓灵凌说着，不由得眼睛发酸。她的姐姐，曾经是才貌双全的女孩，那段失败的婚姻结束后，人生宛若跌落谷底。

对于宓灵芳缺席的很多年，宓雨其实是怨恨的，但那是一份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口的怨。孩子总是对母亲要求太高，陆军抛弃她这么多年，她都没感觉，因为她不爱陆军，但却爱宓灵芳。

“我会努力的，让她过上好日子。”

宓灵凌静静地看着她，半晌之后才点了点头，欣慰道：“好孩子。”

从宓灵凌家里出来，宓雨直接去店里兼职。

这个夏天她忙得像是一台缝纫机，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忙碌的时候就会想起儿时放在小姨家里的那台缝纫机，那是宓灵芳的嫁妆，她偶尔能记起几个宓灵芳给她做衣服的画面，脚掌一踩，阵线密密麻麻地落下来。

她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店里有冷气穿短裤会凉，牛仔裤刚好，但是室外阳光明媚且燥热，她快步走着，看见了珉冬和他的朋友。

明邱卓站在珉冬旁边，无意间转头，又转回去，笑着看珉冬：“快看。”

珉冬指尖夹着一根燃着的烟，阳光透过树木缝隙，在他肩上落下一块块光斑。

“便利店女孩。”

珉冬转眸，宓雨两手放在胸前的挎包上，快步走过来。

帽檐令她的眼睛隐匿在阴影里，纤细小臂被阳光照得白到发光，随着步伐移动，脑后的马尾也左右摇摆。

她头发不算黑，更像是是一种深棕。

她像夏天里的盛满冰块的雪碧汽水，永远迸发了旺盛的活力。如果用一种颜色去形容她，珉冬想应该是绿色。

然而她的内核是内敛的，对上他的视线，便抿唇笑笑，露出脸颊酒窝，那笑意转瞬即逝，她收回目光，浑不在意地向前走。

宓雨想，她和珉冬不算熟，只能算认识。她听见他叫她名字，迟疑了一下，停下脚步，转身。

珉冬正在朝她走过来，他身旁的明邱卓，似乎比她更加惊讶。

宓雨轻声说：“……怎么了？”

珉冬眼眸漆黑，静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道：“没什么，记得来。”

宓雨猜他说的是演唱会。

“只要时间合适。”她说，“就来。”

说完这句话，宓雨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我先走了。”她说。

“等会儿。”

“嗯？”

珉冬感觉到不妥，下意识将手插在兜里，想掏出什么东西给她，对占用她时间表示歉意，可是手指在兜里扫了一圈，只摸到一盒烟。

他被自己毫无头脑的反应逗笑了，喉结滚动着，嗤笑道：“你几点下班？”

“十点。”

“一整个假期都在吗？”

“也许。”宓雨不确定。

珉冬轻哼了一声。

宓雨忽然心如擂鼓，她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好像一见到他，就想躲。

因为窘迫，也因为别的。

他们是顾客与员工的身份，也是被服务者与服务者。

她的躲避，他能感觉到，她的态度，也像此刻模棱两可。

“我真的要走了，等下要迟到了。”她说完这句，自顾自转过了身。

看见她清瘦高挑的背影，珉冬挑挑眉，没有说什么。

明邱卓走过来，和他一起看向那道背影：“什么情况啊？你俩认识？”

“认识。”

明邱卓震惊，侧过头看了他一眼：“你同学？”

“嗯。”珉冬站得笔直，唇瓣翕动，“隔壁学校的同学。”

“什么隔壁学校，咱俩不是一个学校啊？”明邱卓说，“还隔壁学校……四中那个地儿，尽是些穷苦学生。”

珉冬缓缓蹙眉，烦躁地看向他：“闭嘴。”

时间过得很快，演唱会的那天，宓雨刚好休班。

上午，她去给宓灵芳送饭。

她穿了件收腰的白色连衣裙，化了淡妆，柔顺长发垂在脑后，显得人乖巧又淑女。她身形好个子高，廉价的面料穿在身上，竟也不输橱窗里模特的新衣。

宓灵芳听见同事夸赞：“这就是你女儿啊，这么漂亮。”

宓灵芳笑着说：“哪里漂亮？”

“哪里不漂亮？学习还好。”同事赞叹不已，“真是羡慕哦！”

宓灵芳掏了二百块钱给宓雨，待同事走后，一边吃饭一边道：“去买件新衣服。”

宓雨动也不动：“不要。”

宓灵芳瞪了她一眼，“给你就收。”

宓雨没收，她不想收。

东郊体育场距离这里很远，宓雨准备乘公交转地铁，她能预料到人群的拥挤，所以准备提前出发。

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大都成群结队，宓雨却都是一个人活动。票是别人送的，虽然这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机会难得，错失这次机会，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次听演唱会是什么时候。

她在人群之中一眼望见他。

少年站在树下，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眼睑懒懒耷着，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他肩宽腿长，人影憧憧中十分显眼。

宓雨一怔，好像想明白了一点。

他是不是在等人？

所以，他也要看这场演唱会。

原本快速的脚步变得缓慢，宓雨看着他，不确定他在等谁，也不知道凭他俩之间的关系，她到底要不要主动开口问好。

夏天的黄昏时刻，天空呈现绚烂的红色。

宓雨在距离他几十公分的地方停下脚步。

而在那一刻，他恰好抬起眸，对上她的眼。

“你——”风吹着她的长发，她抬起手来掖到耳后，夕阳落在她的瞳孔里，“你也来了？”

“嗯。”他收起手机，站直了身体，收起那副松散慵懒的模样。

宓雨抬头看着他。

珉冬低眸，缓缓勾起唇角，平静道：“走吧。”

等你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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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