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日出西边雨 第24章 第23章

林雨接到一个电话，是个中年女声。

“你好，是小雨吗？我是沐玉生。”

林雨眼睛亮了一下，调整了一下呼吸，还没开口，但脑子里闪过那天两车擦肩而过时沐玉生打量自己的神情，他眼神又暗淡下去了。他反应过来这通电话大概是为什么而来了。

他将语调放平：“你好。”

沐玉生：“不好意思，贸然打给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想跟你约个见面，聊一聊你和江淞的事。”

果然如此。

林雨如约来到了沐玉生定好的餐厅。

也是一个带窗户的包厢。

这里繁华，窗外车水马龙。

林雨进去包厢，服务生正帮沐玉生挂大衣。沐玉生穿着一件中高领羊毛衫，仍是盘着头发，但没有惹眼的首饰玉器，妆容也是淡淡的。

沐玉生客气地对他笑了一下：“小雨，请坐。”见他这天气只穿了中厚的卫衣，沐玉生问他：“这么冷的天，你穿得不多，不冷啊？”

林雨摇摇头：“我不冷。”

沐玉生见这孩子确实长得干净精致，忍不住又说：“你这头发扎得倒挺好看，我们之前做过顶玉冠，你带上肯定特衬。”

林雨抬头，眨了眨眼，也不知道怎么回。

沐玉生也觉得尴尬，又将菜单递给他：“你看看要吃什么。”

见林雨只点素菜，沐玉生皱了皱眉，又笑了：“你也挑食，我有个孩子也挑食。他小时候也不爱吃肉，没人看着他就不吃，得盯着他，哄他，才会吃几口。”

林雨没有正面看她，眨了眨眼：“听说过您的事。”

沐玉生苦笑了一下：“让你见笑了。”

林雨不知道回答什么，干脆低头吃饭算了。

沐玉生见他吃东西腮帮子鼓鼓的，食物包在嘴里，倒是吃得干净可爱。

她又有些于心不忍了。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孩子，总是会觉得不忍心。

她夹了一点羊排放到他面前盘子里：“那你也吃一点肉呢，你看着有点瘦。”

林雨抬头看了她一眼，本想摇头，但又没说什么。

沐玉生：“我知道，是小淞缠着你，对吧？”

沐玉生继续道：“你看着，是个很乖的孩子。小淞说你现在在做全职卦师，将来有打算做别的吗？”

林雨点点头：“之后可能会做别的。”

沐玉生：“我看过你比赛的作品，我还给过挺高的分。我觉得你画的东西，虽然不够成熟，但是确实很有巧思。总是尽量用自然简单的东西去表达丰富的意趣。就凭作品，你是个十分灵醒的孩子。

电视剧的套路我看过，欲抑先扬嘛。

林雨心里嘟囔着，但还是没忍住抬头说了一句：“我有上过学的。”

沐玉生看他抬眼时眼睛圆圆，说话也挺会抓重点，笑了一下：“我知道。我看过你的资料，学校虽然不算好，但也不差了，你们学校有个老师还是我的旧相识呢。”

林雨看了看她，又没话说了。

沐玉生：“聪明好看，小淞喜欢你确实是很自然的事。我也能懂理解两个美好的年轻人互生好感这个情况。但，你们都还是太年轻了，未来的路很长。青春的时候什么都好，但是到中年呢，到我这么大呢。很多关系，激情，都可能随着时间变淡，而届时的现实问题梗在眼前要怎么办呢，比如资产谁来继承，社会关系要如何延续呢？”

林雨以为自己来见沐玉生也可以保持平静，但显然不能，他眼睛眨巴眨巴，就滚出几滴泪来，嘴里还包着食物，一下子显得滑稽极了。

他赶紧咽下食物，又低头不让沐玉生看见自己落泪，却看到眼前沐玉生递过来的纸巾。

他还嗅到了沐玉生手上护手霜的香气，还是那个桂花味道。他接过纸巾，擦干眼泪。

沐玉生语调更加轻柔，像在哄小朋友：“小淞说你是玉市来的，我们家在玉市也有铺子，你画的图有点东西，你要是想做翡翠，我可以推荐你过去，你年轻有天分，以后肯定会做得不错的。”

见林雨红着眼眶，却强自控制的样子，沐玉生也莫民觉得心疼，她叹了口气：“或者，我可以给你一笔钱，你之后做别的也是可以的。凭你的样貌，就是当个小明星也是够的。”

林雨强自镇定了一会儿，抬起头，哑着嗓子道：“给我钱吧。”

我又不迂，钱自然是要的。

沐玉生点点头：“可以。应该的。先给你五十万行不行，如果之后你事业上还需要帮助，还可以再找我一次。”

如果你是个女孩儿，一次性多给些补偿都是应该的。男孩子，就当是大家一起玩一场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就觉得不忍心，沐玉生也侧开头不去看他。平时看着挺稳重的孩子，这情绪激动起来，怎么觉得没有24岁那么多呢。尤其是一睁眼，那个委屈稚气感，看着最多就22，23，我的霖霖也就这个年纪。

她惊奇自己竟然冒出这种想法。

但还是没忍住开口问：“小雨，你说你...几岁了来着？”

林雨吸了吸鼻子，抬起头：“24岁。”说着又苦笑了一下：“我肯定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和他成长背景天差地别。”

林雨努力地咽下食物，但实在是咽不下了，尤其是那两块肉，今天尤其觉得腥。

他最终只咬了一点就放回盘子里，嘟囔了一句：“肉好腥。”

林雨调整好状态，恢复成平静淡然的模样：“给我一张您的名片吧，之后我将卡号发给你，我走之前您给我转账。”

林雨拿了名片走出包厢，怎么觉得走廊的空调比包厢更闷呢，他加速下了楼，走出餐厅，走进寒风里，才平静一些。

他平日里都尽量保持平静，今天情绪波动过大，打坐也不能静心，干脆睡觉算了。

醒来已经是下午，睁开眼，发现卧室外有声响。又听见呜呜的狗叫声。

他对着卧室门喊了一声：“小黄？”

小黄得令，顶开了门来到他床边，对着他摇尾巴。

林雨伸手摸了摸小黄的头：“乖”

江淞也将脑袋凑进来：“醒啦？”

林雨醒来还有点懵：“你怎么来了？”

江淞坐到床边捧起他脸亲了一口：“你几天都没理我了，我以为你很忙，来看你才发现你居然在睡觉。”

林雨：“想睡就睡了，睡觉养神。”

江淞看着他：“你不对劲。你最近都不对劲，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冷淡？”

林雨：“和你没有关系，是我在思考之后的路。”

“思考之后的路？就不理我了？”江淞托腮思考了一下，继续看着他：“还是不对劲。”

林雨掀开被子想起床，却被江淞轻轻箍住肩膀。

江淞：“不对。我妈是不是找你了？”

林雨本想摇头否认，但又觉得这个只要江淞和沐玉生一对质就知道了，没必要假装没有，于是点了点头。

江淞：“她跟你说了什么？你这么淡定的人，这么珍惜时间的人，居然白天睡觉。”

林雨笑了下：“我有时候也没有那么珍惜时间。反正时间不是在这里浪费，就是浪费在那里。睡觉呢，确实是我心不静，所以我想睡一下养一下气，仅此而已。”

江淞：“真的？”

林雨抱了他一下：“真的。她确实找我了，就是问我想没想以后怎么办。就这些。”

江淞还想再问，听到外面敲门声，想着是外卖到，就没再继续此话题了。

终于蹲到一个沐玉生在家的周末，江淞敲开沐玉生书房的门。

进去就开门见山：“妈，你是不是找小雨说了什么？”

沐玉生回过头：“怎么，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江淞：“他要是说了，我就不会来问您了。他...他平时性子很静，有什么都不会说，就自己消化。他这阵子不对劲，我担心您说了什么，他才...”

既然和林雨谈好了条件，那自己也不该多说，等那孩子离开了，她把钱转过去，这事儿算了了，到时候小淞也自然明白。

于是她说：“就是谈了一些他对未来的想法。你那公司明年春天不是有新项目要上架吗，这阵子不是正忙吗，好好做你自己的事就好。”

“什么叫做我自己的事就好？”江淞平复了一下语气：“妈，你不会是让他和我分开吧？”

沐玉生本不想点破，就这样慢慢淡了就好，但江淞显然是不接受这个安排了，她也无奈直说：“你在外面当舔狗当够了吗？也差不多了。我要是再不管，你非得步我的老路不可。”

江淞也不想再说什么模棱两可的话：“妈，你不懂小雨。他不是那种人。”

沐玉生：“哪种人？”

江淞：“爸那种人。”

沐玉生拿鼠标的手停下了。

尽管尽力压着，她的气息还是变得紊乱起来：“你什么意思？”

江淞走近她：“妈，你不能因为你当年被爸背叛了，被他欺骗了而觉得外面所有人都是他那种人。至少小雨不是。他要是想要钱，早就要了。他物质**很低，他是好不容易才接受我的。他...”

沐玉生冷笑：“你对他就这点了解了？这些又算什么？就算他是一个完美的人又怎样？不仅是门不当户不对的问题，他还是个男的。我们家不允许，你明白吗？”

江淞转身向门边走去，速度之快，沐玉生都能听见他走过去的风声。

走到门边他却又迅速折返，带起的风感又飘到沐玉生身上。

江淞：“妈，那要怎样，才可以允许？”

沐玉生也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他：“你什么意思？小淞，你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要为了他不要妈妈了吗？我培养你这么多年是为了让你为了一个外面的人来与我决裂的吗？”

江淞看着沐玉生皱起的眉头，已经失了她往日的风度了。看着她爬上细纹的眼角，又惊觉时间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她已经有些老了。心疼感和愧疚感同时涌上心头。

停顿了好久，最终他只说：“难得周末，妈你先好好休息吧，之后再跟您商量。”

看着江淞离开的背影，沐玉生摇摇头，发现有些不认识他了。

养育了这么多年，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吗？

为了点情情爱爱，连妈妈都不要了？

那我的霖霖在哪里，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

她也觉得万分无奈，颓坐在椅子上好久都没有动作。

林雨这才开始慢慢做之前积下的预约。发现跳出了一个新的对话框。是沐玉生。

沐玉生：“大师，有空吗，这会儿可以算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