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垂着头,停顿了一下:“是,挺巧的。”
江淞更挠了挠头:“他不会也24岁吧?”
林雨没再回答。
本来就是夏天了,林雨早先哭那一场出了一身汗。静下来这会儿才觉得黏腻,于是对江淞道:“你要呆在这儿也行,我先洗个澡,你等我一会儿,我洗完找个东西给你。”
江淞连连点头:“好啊好啊,你慢慢洗,我乖乖等着。”
然后他默默祈祷,最好洗久一点,晚上再一起进晚餐,再留我住一晚。
二十来分钟,林雨就洗好了,围着浴巾,散着头发。
他头发已经可以扎起来了,所以散下来,就几乎披肩了,黑发搭在白皙的肩膀上,要不是肩宽在那儿,一眼望去他甚至都要恍惚是个出浴美女了。
林雨发现对方在看自己,有点无语,似乎不该在这人面前洗澡。
于是他走进卧室穿好衣服,开始吹头发。
江淞听到吹风机的声音,江淞也走进去:“你头发长了,自己吹费时,我帮你吹吧。”
林雨抬头:“江淞站在门边,依旧明朗,几乎转移了他今天的悲戚,于是他没有拒绝。”
江淞帮他吹着头发,心想小雨这头发也软,后颈,肩背也白,人其实应该也是这样柔软的才对。
冷只是保护色罢了。
毕竟他对小黄可好了。
对我也是,至少我可以得寸进尺。这不都给他吹上头发了。
吹完后他把林雨的头发拨开,不凶不冷的时候,一张脸其实是有奶气的,就是没有褪尽的那种少年气。他忍不住问:“你看着偏小,真不像24,看着比24小上一两岁。”
林雨眨巴了下眼睛:“我长得小。”
江淞点点头,勉强认可这个说法。看着他收好东西,江淞摆摆手:“你不是要找个东西给我吗,你要送我什么呀?”
林雨转过身,思考了一下:“还需要你的生辰八字,再加祭一下,可能得明天才能给你。”
“好啊好啊,是什么呀?”江淞有点激动。
小雨要送自己礼物,好像还是什么宝贝。
林雨去了书房,过了一会儿,拿出来一个小木盒子。
江淞跟过去:“盒子里是什么啊,我好好奇。”
林雨直接打开:“就是一块儿木牌子。”
江淞看着那牌子,正反两面各有图案,有一面应该是太极八卦,另一面不太认得,反正是传统文化类的。
林雨:“这是星光牌,虽不值什么钱,但带上他保命护身,邪祟不侵。必要时,还可以为你挡一次灾。”
江淞:“这么厉害!”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小雨你刚刚带的木镯子也很别致,两个镯子串在一起,倒是十分古朴好看。”
林雨:“那是乾坤圈,也可以叫乾坤阴阳镯,是法器,不是首饰,可以加持修行,也可以驱散阿飘。”
江淞连连点头:“听起来好厉害。”说完又得逞似的笑道:“要重新加祭一下吗,明天可以用的话,那我今天可不可以留在这儿,明天带着走?毕竟一会儿天也要黑了,我怕黑,也怕鬼。”
林雨无语。
算了,收了人家礼物,礼尚往来一下了。
夜里睡觉,江淞好像没有睡意,翻了两次身。
林雨无语问他:“你不困吗?”
江淞:“我想睡来着,就是我脑子里在想事情。”
林雨:“明天再想。”
江淞瘪嘴,他都不按套路出牌,不问我想啥。但这难不倒我。于是他开门见山:“我在想,你平时看起来像是已经戒掉了情绪,飘飘似仙,但今天你的那个故人,竟然让你哭得那么伤心,肯定对你很重要吧。”
这不废话吗,不重要还哭。
林雨嗯了一声。
江淞:“我也有一个对我很重要的故人。我也等了他很多年,至今也没有等到。”
林雨沉默了一下,问:“他也死了吗?”
江淞噗嗤一声笑了,他甚至可以想到林雨问这个问题时睁大的眼睛,那种天真感:“他没有死。我不是等他的魂魄,我是等他的人。”
“今年已经是等他回来的第十四年了。”江淞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笑意:“你说,有你等的那个故人那么久吗?”
林雨眨巴了一下眼睛:“我等的没有那么久。我大概等了他八年。”
江:“我等的活人,这么多年,也一点信儿都没有。”
林雨想了一下:“十四年,你说的是你弟弟?”
江在床上拍了下手:“好聪明啊小雨!”
林雨没回应他尬尬的彩虹屁:“你不是说你被带回家他就不见了,没有交集,又怎么算是故人?”
“No,No,No”江淞干脆坐起来:“当然有交集。”
林雨有些混沌的脑子搜刮了一圈记忆,摇摇头,问:“有交集?”
江淞:“当然。我被妈妈带回家之前,就认识他了。”
林雨彻底不困了,也坐起来:“啊?带回家他就不见了,你又提前认识他了,你这是悬疑剧?”
江淞哈哈笑了两声,侧了身子,借着窗外月光看林雨:“当然不是悬疑剧。我亲生父母没了,我进了福利院,进去没多久,就发现有个长得特别可爱特别奶呼男孩子经常和他妈妈一起来福利院做义工。他有时候周末来,有时候寒暑假来。我每次都蹲他和他妈妈,因为他每次都会给我带巧克力,特别好吃。哈哈哈。”
林雨立马看向江淞,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呼吸变得粗重,一滴热泪也滚了出来。
江淞察觉到了对方变化,想去开灯,又怕打扰了此刻的氛围。
江淞笑着笑着抬手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当然,我也回馈他了。我陪他玩。他每次来,我都陪他荡秋千,坐跷跷板,滑滑梯,乒乓球,能玩的项目都陪他玩够。他又很聪明,虽然只有六七岁,都会下围棋了。我还不会,所以每次他走了,我都跟年长的孩子苦学棋艺呢。”
林雨望着泄进月光的窗外,热泪滚出来,但人好像被钉住了,动弹不得。
江淞注意到了对方又不动了,又碰了碰他:“怎么了道长,被我的故事感动到了?”
林雨醒神,仰面,抬手擦了一把,但声音有些藏不住,嗓子里像哽了东西:“是有一点。”
江淞哈哈笑了两声,笑得太苦涩,他又干脆停下,嗓音干硬:“道长好单纯,都没发现我说谎了。”
林雨没听出这个故事有什么破绽,他吸了下鼻子:“哪里说谎了?”
江淞:“也不算说谎,是我太心机了。你不觉得我当初一个小孩子,缠着我弟弟玩,就是想被他妈妈带走吗?”
林雨眨巴了几下眼睛,语调恢复了平静,认真地回答他:“那也是人之常情。”
江淞有点意外,又有点窃喜,窃喜里还夹着一丝惭愧:“我怎么觉得道长这话,就很向着我呢。”
林雨:“本来也是人之常情,是我,我也想被带走。”
江淞又干笑了两声:“可是道长你说,这样,我是不是占了他的运?”
林雨:“不存在这个说法,你们是两个人,各有其运。”
江淞:“是我回了他家,占了他的运,才至于他这些年流落在外。”
林雨察觉到江淞语气不对,想开口安慰,对方却继续道:“所以,如果我离开他家,把他的运还给他,他是不是就能回来?”
林雨滞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停顿了几秒,像安慰客户一样安慰他:“人各有其运。你能得他们家收养,是你自己的运。你弟弟遭劫难,也是他命里的劫,人出生有了八字,此劫就定下了,与你无关。”
江淞在黑暗里垂眸,喃喃道:“是这样吗。”
他想说有没有那种可以把运势转换的法事,他是真的想把这些年占了沐霖的全部还回去,只要能换他回来。换他回来,沐玉生就可以安心了。但林雨话都说到这里了,自己实在没必要再假惺惺真矫情。
林雨在黑暗中拍拍他的肩:“你要再不睡就去睡硬沙发,我要睡了。”
江淞继续:“可是你刚刚听我的故事也听哭了,能睡得着吗?”
江淞突然打开灯,看对方。
林雨刚刚哭过,眼角红红的,鼻头也有一点红。
林雨也看他,江淞眼角是也是红的,但嘴角仍噙笑。眉眼端正舒朗,灯光逆光的角度,映在他脸上,好像夕阳的逆光一样。他仔细地辨别这张脸,一瞬间好像时光轮转,眼前的脸和另一个时空的脸在重叠,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他本来已经平静了,平静到可以安慰对方了,但仔细看了这张脸,情绪突然过于充沛,好像要喷涌而出。
江淞吓了一跳:“小雨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林雨脸上泪水就涌出。
林雨有些慌乱去拿纸巾,江淞已经递到他手上。
江淞从没见过林雨这样,他都慌乱了。自己是不是不该乱说话,仙气小雨都哭成这样了。
林雨拿过纸巾擦泪,好一会儿才缓下来。
然后仰面,吁了口气,声音沉沉:“不好意思,你的故事让我也想起了我的故人,一时情难自抑。”
江淞想问他的故人又是怎样的故事。
但眼下小雨看着没有想说的兴趣,只能等对方平静下来,再关灯入睡了。
第二天江淞醒来,看阳光,差不多**点吧,想着不知道这会儿小雨又在做什么,一翻身,才发现林雨也没有起。
林雨面向着他,睡得乖乖地,眼眶还有点肿。一张脸呈上宽下窄的态势,乍看是仙气清俊的长相,久处发现他每每眼睛一睁都有种天然的可爱感,每每都让他心生怜爱,并且疑惑,这真的有二十四?
只是人有点偏瘦,如果脸上稍微丰润一点,配上眼睛,肯定会更有软感。江淞想着想着,忍不住想上手捏捏脸。
到底不敢真捏,因为一捏小雨一定会醒来,于是他只是将手悬停在空中,做出一个抚摸的姿势。
手刚放在他脸前,林雨就睁开了眼睛。
见对方眼里的防备感又升起来了,江淞觉得有些失落,叹了口气,放下手。
“你想干嘛?”林雨问。
江淞也不想躲,干脆借此时机真的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想捏捏你,伤心小猫。”
如果有别人伸手捏他,或者碰到他,林雨是可以一只手将对方手压倒,并用另一只手挥拳的。但这次他没有,就愣在那里任江淞捏。
林雨眨了几下眼睛,坐了起来,看了时间,居然已经九点了。
已经误了早坛功课时间了。
他开始复盘自己的失控,不该被情绪控制。但罪魁祸首都是这个江淞,就这样不明不白闯入了自己本来有条不紊的生活。他有点生气,想轰对方走,一转头,对方又对他笑,迎着朝阳,显得阳光正气。为了不让自己恍惚,他赶紧回头,起身,去洗漱。
几分钟后林雨从卫生间出来,穿了件白色单袍,头发用木簪簪起,也恢复了往常的淡静,好像和伤心小猫判若两人了。
但是真的很仙气,很美。
他看着那个身姿,那个肤色,还有交领道袍露处的脖颈和一截锁骨,以及脖颈上下颌的轮廓,真是好看死了。
江淞盯着不挪眼。
林雨见对方又在这样看自己,他没有躲避,也没有给对方白眼,而是径直走到沙发边,低头问他:“你是不是很想上我?”
江淞没想到这样仙气的小雨竟然这样直接地问出口,敛了下眸子,想找个借口来着,对方眼睛已经往自己下身看去了。
该死的晨勃。迟到的晨勃。
解释不清了。
林雨:“天气热了,你也很燥?”
江淞尬住了。
无法狡辩。
但,为什么要狡辩?自己到这里来,和他相处的种种,不就是为了追到他吗。
对,这有啥,成年人,这不很正常。他正要开口,去听对方说:
“你要不先去洗漱一下,出来我帮你解决一下吧?”
林雨语气平静,眼神纯真,不像在唬他。
他的意思是?
江淞心跳加速,咚咚咚,简直要跳出来了。
他飞快起身奔去了卫生间。洗脸,搞个发型?算了,还是迅速洗个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