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琼消停了几天,没有再主动找他,他也懒得去嘘寒问暖。
直到周四深夜,方琼突然说明天下班约他吃饭,方从南才察觉出一丝微妙的诡异。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也没有不去的道理。工作日总是晃眼就过去,方从南整理好文件准备送去隔壁部门,一切顺利的话今天就可以按时下班了。
其实如果方琼真的在A市定居,再找个时机把妹妹接过来生活,倒也不错。
自己的存款付首付还是绰绰有余,只是恐怕这辈子都要被捆绑在这样的生活中了。
望不到头的,泥潭一样的,再无法挣脱的生活。
握住门把的瞬间,冰凉的触感令他从这不切实际的幻想中抽离。自己这么努力拼命,不就是为了跑得离原生家庭远远的么,朝夕相处的十八年中难道还没有忍受够,如今被假象迷惑竟然又开始痴人说梦。
工作交接完成,总算完成了一项事务,回到工位开始了带薪摸鱼。
方琼给他发来一个定位,他点看查看,离公司和她所住的酒店都有些远,心里那抹微妙的感觉再次苏醒。
她怎么会找到这种地方?
据自己所知,她在A市并没有什么朋友啊。
方从南摸着下巴思考良久,如今是明知山有虎,也不得不向虎山行了:“好,需要我来接你吗?”
方琼隔了一会儿才回复:“不用~”
“下班就过来哦,星星。”
仿佛是怕他不来,特地叮嘱了一句。
方从南跟着同事下班打卡,又在车流中跟着导航到了目的地,这家店显然就不像他这种上班族能吃得起的地方。他刚到门口,就接到方琼的电话。
“星星,到了吗?”方琼的声音又轻又柔,还带着笑意,似乎刚与人结束一段愉快的谈话。
方从南找了个地方把车停好:“到了,在门口。”
“那你在门口等等。”方琼那边传来起身的动静,还有隐约的男声,“妈来接你。”
他刚走到大门,就看见方琼从里走了出来,艳丽的妆容与她的性格与长相十分适配,举手投足间皆是万种风情。
方从南垂下头,心说今天见的不会是她新找的男人吧,只是这才几天,真能有这么迅速吗?
到了包厢门口,方从南往里瞥了一眼,只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背影,看不见脸。
见方从南停在门口,方琼十分不解,赶忙把他拉了进去:“星星,你看这是谁?”
方从南刚抬起脸,正好对上那人含笑的眼眸。
“以前住在我们家隔壁的,比你大三岁的祝端哥哥。”
他被按在座位上,赶紧低下头拿起水杯试图掩饰自己的惊慌。
“阿姨,这么久不见了,星星还是这么害羞。”
方琼也笑着在方从南身边坐下,亲热地揽住方从南的手臂:“你出国后星星就改名了,跟阿姨姓。”
“星星,怎么不说话?”方琼捏了捏他的手臂,试图将他从神游中叫醒,“叫哥哥。”
方从南抬起脸时笑容和直播时一样灿烂,放在腿上的双手紧握成拳:“哥。”
看他这副模样,程竹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星星,好久不见。”
席间他才听明白,当初做邻居时程竹用的是旧名。到底是什么原因,才会让他像自己一样改名换姓?
他将疑惑与饭菜一起吞入腹中,沉默着倾听另外二人回忆过往。
他和祝端二人相处的时光也没有多久,不过是中考结束后的那一个漫长燥热的暑假。
不知是自己迟钝,还是程竹的变化太大,他实在无法将对面那个从容大方的男人,与对门那个青涩的大男孩对应。
哪里都不同,长相,气质,性格,都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不同。
方从南往程竹脸上看去,试图拼凑出记忆中的那张脸,可已经过去了七年时间,何尝不是一种刻舟求剑?
“哥。”方从南突然出言插进二人的对话中,“那时候你为我做饭时被烫到的疤,还在吗。”
程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右手递到他面前,他下意识握住,用手指在上面细细摩挲,才发现虎口旁几点不规则的褐色斑点。
若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痣。
他记得这伤疤刚烙下时的模样,淡淡的粉红色在他白皙的手背上特别扎眼。那时自己每天都为他上药,心中既有愧疚也感觉到隐隐的欣喜。
方从南松开手,这时方琼又接过话头:“星星,我准备回去了。”
“你叔叔特意来A市接我回去呢。”她的语气里带着骄傲与炫耀,说话间好像早已做好离开的准备一样,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程竹似乎毫不意外,微笑着与她道别,留下愣在原地的方从南。
这两人一定有事情瞒着自己,方琼作饵,这就是一场程竹设下的鸿门宴。
“妈,下次还来A市找我吗。”方从南扯住她的衣裙,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用力过猛,等不到回答便不松手一般使劲攥着,“走得这么急?”
方琼眼底闪过一丝惊慌,很快便恢复如常,只当他是撒娇的小孩,回到座位旁俯下身摸了摸他的脸庞:“妈妈会来的。”
这句轻飘飘的承诺他听过太多次,这是她一惯用来安抚他的话,而这承诺兑现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方从南松开手,只刚一松开,方琼便头也不回地离开,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终于又剩下彼此,方从南避开程竹的视线,低下头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回味什么,最终看向对面一直盯着自己的程竹:“你给了她多少钱,能让她这么配合你?”
“星星还是像以前一样聪明。”程竹对他的话略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来又在情理之中,思考了片刻,“远没有给你的多。”
程竹用手托着脸,饶有兴致地看着方从南,嘴角渐渐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星星,小方,小北。”
“还是宝贝?”
方从南的脸瞬间白了,事已至此,自己再辩解也是无用功。
只是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以这种方式,被他亲自扒下马甲。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方从南明白逃避也没有用,还不如趁现在大家开诚布公地说清楚。
程竹十分坦荡:“我告诉过你了,刷到你的那一刻。”
原来他一直是在陪自己演戏,听这意思,一定是自己开始直播时就被认出来了。
“还记得那时候,你怕打雷,一定要和我一起睡。”程竹起身,走到他身边,将方从南搭在座椅上的东西拿起,“你的脖子后边有一颗小痣。”
程竹微微俯身,手覆上他的后颈,他的手指冰凉,冻得方从南下意识瑟缩。
手掌撤离,指尖轻点在他后颈某处。
“你一直都没有发现吧,宝贝?”
方从南被迫抬起头与之对视,从前往事过去太久,他早就记不清了。
什么对门的哥哥,互相依偎的停电夜晚,情窦初开的悸动。他统统不记得。
方从南把他的手从自己身边移开:“你想怎样。”
程竹并未将手收回,而是悬停在他面前,等他握住。
方从南盯着那只手,又抬头看了眼程竹,赌气似的紧紧抓住。程竹顺势将他从座位上拉起,方从南站稳,并未如他期待的那样扑进他怀中。
二人牵着手走出餐厅,今天是工作日的最后一天,街上人流如织,为了不被冲散方从南也只能紧紧回握住他。
他一直被程竹带着往前走,回神时发现二人已经到了一处相对空旷的十字路口。
“去哪?”见人已渐渐少了,方从南便想抽回手,可对方却怎么也不肯放松。
绿灯了,程竹带着他继续往前走:“我记得你以前总是叫我哥,现在是长大了,害羞了?”
“以前你也不叫程竹。”方从南虽不情愿,但想到二人都已经亲过那么多次了,如今被拆穿反而没了要演戏的心理负担。
只是那个暑假后一切都变了。
二人来到第一次见面时的那间私人会员制酒吧,看来程竹是早已计划好了一切。
是否现在自己也处于故事的转折点,而自己的决定与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影响结局的最终走向呢?
思绪万千中,侍者送来两杯饮品后离开,静谧的室内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方从南这一路上已经渴得不行,加上冲击太多,他急需喝水缓缓。想都没想便抓起其中一杯,猛灌了一口,液体入喉就是直冲脑门的辛辣,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又选错了。
程竹贴心地将桌上的烟灰缸递过去,示意他吐出来。方从南拿起那个烟灰缸,正欲将嘴里的东西吐掉,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将烟灰缸放回了桌上。
冰凉的酒液含在口中已经变得温热,他也适应了其中的苦味,微微仰起脸,将嘴里的酒咽了下去。
“哥,我今天如果喝醉了怎么办?”方从南笑眯眯地看着程竹,好胜心让他不甘陷入下风,“去你家,还是去我家。”
程竹将他面前的那杯酒拿走,放在自己面前:“我不会让你喝醉的。”
方从南看了一眼剩下的那杯东西,又是果汁。
“你怎么遇到她的?”
“阿姨那时候经常照顾我,我对她印象很深。况且她保养得很好,简直和七年前一模一样。”程竹盯着某处,似是陷入了回忆,“前天在公司大楼下看见阿姨,我就主动和她打招呼了。”
“星星,你知不知道你和阿姨真的很像?”
这话让方从南脸登时明了,他从前看着自己妆后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原来是像自己母亲。
也难怪程竹一眼就认出了自己。
“那时候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方从南目光闪烁着,试图从二人的诉说中,重新拼凑出那个夏天发生的事情。
才不告诉你们我的存稿已经写到大do特do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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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