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仙侠玄幻 > 鼎世 > 第12章 偏争杀

鼎世 第12章 偏争杀

作者:陈徊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4-12-16 08:47:37 来源:文学城

灯火万家、太平粉饰的南阕宫阙间,笙歌艳曲频奏,美人舞不绝,皇首群臣溺沉酒食享乐,姬妾媚前顾不得忧国为民。

北郊风掀苦寒的茅舍,哪家郁郁不得志的穷儒生拈酸闷着苦,搅和灶膛里的草灰掺和水,癫洒地泼墨,乱凌污了所谓文人清流,雪月风花的雅。

记事来,明赫夜里睡眠多魇梦。他记得昨日晌午阳雨落,他枕着杨和仲亲做的安眠散叶席枕,睡得正酣。

杨和仲薅秃了红豆杉树的满枝,择选新鲜嫩软的叶芽,晒三日,神兮兮地剪了绸缎绫罗,歪七扭八的针脚如百足爬过。

单件襜褕着身,轻薄爽凉,枕着小枕。

惺忪睡意半合的间隙,明赫瞥见了半截晃动的影子,熟悉、模糊,敌不过困怠。

高门皇贵中落后,那深闺中的皇家女曾临窗痴望,待北寒卷掣的啸风打散珠翠满头,泪脏胭粉。

北翟当年陈杨之变牵连甚广,朝中文武半数获罪。家门赫赫的世族一朝遭抄败落,褫夺爵位、诰命,公侯车裂,男嗣斩首,女眷没官。昔日耀扬高贵,满门疮痍凄寒。

大翟朝在位帝皇哲睿帝颁诏清绞残党,独赐公侯夫人苦鸩酒,准表阿姊以皇室贵人,身着临汝郡主华服盛装薨逝的体面。

罘罳隔谖谖,少年头戴幂篱遮面,缄默地静坐案前,百无聊赖地刮划边角的木刺,听着门外那年前才束发的襄郡王世子声嘶地哭喊,力竭地锤撞扇门。

一声声,苦苦哀叫他的阿娘。

郡主听独生亲子的泣血哭喊,她剧烈地错喉带出激斗内伤的暗血。她十指抓地向前爬,听到幼子的呼喊的她像极了护崽的母兽,不顾伤口断腿,试图撑起上身却跌倒在地,呕出殷红的碎脏沫肉,昂高的发髻斜歪,乱发缠珠绕翠。

“钦儿不是郡王的亲子,他与杨家毫无干系……”不瞑的佻美目哀然地上抬瞪圆,不甘的愠怒和恨意死死黏着明赫,意图透穿那蒙面的暗薄纱,将所见的面孔同携进阴曹。

“他什么也不知道,求求你,放过他。”

少年曲指悠慢地叩桌,一道结界横铺开来,抵了郡王世子锤敲门的杂响,朝下摁了摁长纱幂篱道:“夫人,您求错人了。”

“鄙下只是个帮个顺手忙的看客,掺不了局。”

只待毒发气绝,接上木腿,擦血洗秽,正高髻、饰碧簪金钗,换皇盛华服,备殓灵。

仰视天俯画地的世家获罪遭灭族那日,朝堂诸众腹诽心谤,深宫闺阁里的呫嗫耳语窸窸而兴。

观旁人兴衰荣辱,事不关已,自然当赏戏,嬉笑怒骂,哪一出不稀奇。

他拽门而出,凉寒的丝丝细雨斜打在他的前襟与裙摆,看见那惯养娇生的郡王世子身形单薄,浑身血如出生婴胎般窝蜷在矮阶上,时不时的搐动。

襄郡王府的檐下燕巢新筑,那成燕不见影踪。

细雨绵绵,徒留独孵出的幼鸟伸颈嘶叫,胀红了细脖,秃裸地讨要吃食。

“是你杀了我阿娘。”世子双目失神,恍若痴呆状貌。

摘了幂篱,凉意铺面,他嗅到雨水冲刷过腥血的清味,容面淡寡,听着世子疯痴地蚊蚋呢声,也只意兴阑珊地撇过头。

“世子错了。”又欲再辩些什么,全是白用功。

冷白的十指掩在绡纱帷内,指尖冻得泛红。

雨落得愈大,险些淹过心撕的怆悲。

逾制锦纹绣螭龙的袍服撕裂,青年头上玉冠歪斜,垂发披散湿沾,英秀的长眉蹙皱。见房门开,忽猛然跃起,扒住他坠垂的裳边。

明赫不躲,任由他攥着,纤长的指触了世子正欲辩驳的薄白唇,教他莫要言语。

“嘘。”

世子莫名地沉寂,乖顺噤言松开手,片刻反应又恶狠地以眼剜他,对上他浅玄青的双眸,雪霜般的冷寂间映照襄郡王府烈烈熊焰,猩红赤色一片。

待旧事如残卷扬散成灰,滔天的烈焰在梅雨季淅沥中渐熄,他又想着该趁梅雨季节前往山上林摘些黑紫的梅果解行路的渴。

与他同行的青年,摘了好些未熟透的杨梅青绿果塞进盛满农家换的杂粮番薯烧,酸甜的红汁就着辛辣烫喉的酒韵,缓解了面颊的潮红。

“老农自酿的酒虽比不得宫廷玉液,酿过野山的杨梅果子,更有别样滋味。”讨好他似的,一面夸赞,一面将酒壶递过。

他兴致缺缺地摆手,推拒青年递过的酒壶,眼瞅着青年微醺,后仰瘫躺在厚宽的马背,晃动倒出酒浸渍的梅果,囫囵个的全吞下,又捉了只垂死蠕动的肥白虫丢进嘴里咀,没尝出味来。

还不够塞牙缝的。

十数人忽的窜出,横刀执剑劈来,马儿受惊。

“翟浦。”明赫贯烦翟浦这副虚面,拔剑斩开侧面扑杀来的刺客,拢缰策马避开背袭,“你的障刀应该不是摆设。”

流血混着雨天泥的脏污溅染他的帷帽,掩住了眼,他只好撩开帷纱。宝马撒开蹄前奔飞快,不料刺客紧追,暗器利锋凶险,贴面迅划而过恰刺断系绳,直截地掀摘,掷坠进泥泞混土中。

扯缰稳住胯座下的马匹,风中斜打的雨丝迎面拍,束发披散,抹了把脸上湿寒,他顿刻清明不少,反见翟浦拔刀出鞘,刃快切雨。

“留活的。”他信得过翟浦的武艺,不假旁想,反手抽出黑衣刀下薄剑,割喉断头。

却未见青年眼底绯衣红血,泼墨黑白间。

翟浦使刀一向稳健,出鞘见血,专攻要害。

两马并驱疾行,积水混土泥没过一路遗尸残肢。腥臭的红血还淌,梅季罕见的倾盆雨涤刷恶徒的行径和血的黏腻。

恼追兵扰他难得的独处清净,雨中泥泞杀红眼,到底一个活口也未能留下。

“我为权,也为色。”

呓咒般的宣告言绕萦在梁下,回荡数次不散。

明赫蓦地睁开眼,容色怏白,顿觉唇上温湿,抿唇尝辨出血的铁腥味。他撑起上身,捏诀点明灯,瞧清指尖的暗红,榻前的阴翳里站的人,与他身侧垂指尖三两滴落的血。

凭白大梦一场,意识回笼后仍仿佛置身幻梦。

竟是北翟旧人。

也不知如何破得平秋山门外的结界。明赫哀叹一声,搂紧了锦软枕,睡中薄裹衣汗津的黏湿热闷,晚凉风吹得起寒战,很是不爽快。

……

翟浦咬破了指腹,喂予陷魇的明赫,拿血当红胭脂染他唇瓣艳得诡谲。他倒不觉异怪,这种如癫疯行的事,翟浦从前打小在北翟宫没少干,惹得侍仆宫婢畏怕、小妹嫌避。

北翟皇嗣因些秘辛一贯稀少,不似南阕皇族子嗣旺盛、叶茂枝繁,当今北翟帝朝哲睿帝膝下仅有一子一女,乃是病故的昭宪皇后孕诞下的龙凤双生胎。

据传翟朝开国传袭四百余年,历代帝皇皆痴情不二,除正宫皇后外,后宫嫔妃缺稀,皇嗣中罕有异腹子。便如哲睿帝,发妻生子久病不愈,薨逝后再无心后宫情事,埋首前朝诸多国事,日夜励精图治,设谋铲除异叛,安定边疆匪患,开商市奖耕农,修令法举科试,延盛世续太平。

正因伉俪情深,嫡嗣独子独女,皇女翟潇周岁封帝姬赐尊号,得了府邸,自小金尊玉贵地娇养,皇子翟浦更是满月酒礼得旨封储君,定下继承大统,早早启蒙习武学文。

然不知为何,或是打小无亲母在旁,又或是哲睿帝成日里忙于政务、疏于亲情,兄妹二人的性子都生出些乖僻邪怪,总做出些违规背矩的诡事。

明赫自幼为质北翟,与大帝姬翟潇同游交好,同皇太子翟浦亦有些剿叛除奸的情谊,晓得些深宫秘辛。

诸如北翟皇室一贯与千宁境暗交甚密,东宫储君民间游历皆拜过一二位仙师此一类。

月芒冷峭如针在背,翟浦吮着滴血的指,脉脉含情地看他,如往年发痴般诉道:“我要天下,也要你。”

明赫听了这疯话,直感无言。

“又发什么疯病。”明赫憩眠遭人搅扰,眉眼还带着倦困,额前抵着温凉的枕席,昏昏沉沉地撑着眼睑,懒理会翟浦的胡言,梦呓般地软软埋怨。

“要发疯癫跟外头发去,别搁我床前。”

迷糊迷梦间,似有人执剑闯进屋内拦在他前,抵住翟浦脖颈,随后好些纷乱地喊他,上榻抱他。

“你是何人。”是寒寻芳。

一路跌撞跟来的尚扬抱着明赫,慌乱地轻拍他的胸膛,不知如何是好,被杨和仲制止推开。

自知无能为力反倒添乱拖累,尚扬缄默地跪在榻边,朝杨和仲指了指明赫的唇。

杨和仲扶着睡倒的明赫,暗地感慨他的心大,目触到他唇瓣上半涸的血迹,愈发的心慌。

“小师尊,醒醒。”

恰逢寒食清明将至,华夭与李修篁得明赫的吩咐,入野山寻青备着揉面,趁昏赶夜集采买蜜浆红豆、嫩春笋、鲜红肉、油干豇豆等甜咸馅料,打青团做青饼用。不然以这两急性,冒然闯屋的这人恐早遭九节鞭辟杀。

翟浦依稀看见窗棂外透进明晃的皎月光,望见那低眉顺眼跪坐的尚扬,喧闹里他忽的笑了起来,脖颈的伤口流血的尖锐刺疼。

“寒六这是不记得我了。”

寒寻芳不听他扮熟,冷脸对他,握剑的臂手丝毫不松,锋利英俊的眉眼如淬冰似的冷寒,恶狠地质问:“你到底是何人,如何进的平秋。”

“他是勾予山的人。”杨和仲仔细查过,确认明赫无大碍,只不过犯了嗜睡,安抚下神急的尚扬,静神平心地拍寒寻芳的肩,缓拨开架在翟浦脖上的长剑,“是小师尊在北翟的故人。”

半醒间,尚扬眼里泛了光,明赫生出惊觉。

“娇奴,把阿扬带回去。”明赫知翟浦无害于他,扯了榻旁洁巾拭唇擦净残红铁腥,蒙头不理。

虽心存不满,寒寻芳只得听顺地收了剑。

“你们都退出去,莫扰我。”

天光洒散,犹落雪满头,翟浦只死盯着倦顿困懒的明赫,越过杨和仲,作揖赔不是道:“是师侄失了礼数,改日再来叨扰,定向师叔赔罪。”

.

翟浦初见明赫是在烟雨蒙城的合州。先前几番听闻,皆因小妹翟潇夸耀。

那年的清明照候落雨,南阕的质子暂居合州驿站已有十数年,他奉旨彻查府官借水坝堤决私吞公粮一事,微服擎伞游于长街,见酒肆红楼之上抚窗的少年。

远山的尖顶累雪未消,春雨的清寂刺冷,长年浸润在湿雨中洗得深衣大氅色褪刷白。

游街的阁闺女同随行的女婢掩面谈笑,似瞥见那高楼上俊丽儿郎,初开的情窦如水漾,三五的围着摊铺呫嗫,谁赠个艾香桃形荷囊,谁引他接了招亲的花绣球,皆是打趣的话。

米酿酒不烈,是少年人顾零嘴的酒味水,他唤小厮点了碗,三两口猛灌,嚼着发泡糯甜的白酒酿米,瓷般的白肤漫溢红潮,眼里含些醳然,醺醉地扬手冲街上的姑娘笑。

不羁放荡,毫不讲求避讳、礼数。

翟浦步不滞留,长街来回逛了圈,鬼使神差地买了壶红曲酒尝。

回客栈歇息,听隔壁雅房的客吩咐客家煮了碗酸梅醒酒的热汤。

第二日的天仍阴雨连绵,翟浦上肆吃酒探息,又碰见那少年郎,凉雨打湿他的衣衫袖口。

好似昨日薄醉未消,发随意束扎,裹了身襕衫,伏趴探手接雨,又拢着眉,遥遥地望青山延绵。

听得三两声老寺沉钟。

新任府官道,那放浪形骸的少年是南阕嫡出的幺子,不过三岁被南阕送来大翟做了篱下质子。

翟浦见明赫的第一面就想着,这可人儿生在南阕,养在大翟,长成招人中意的模样。

最起码,他很中意。

翟浦与他聊得倒是投机,查案判罪的事将结,他白日拉翟浦合州城里比蹴鞠看斗鸡,见了娇俏姑娘们秋千荡得高,也耐不住手痒要试上一番。

他荡得比姑娘们都高,生得也更甚花娇。

寒食禁生火吃冷食,他按俗备上一壶陈酿的好酒,两盏瓷杯,两屉青团,几打先前叠好的元宝纸钱。

翟浦笑他酒量欠欠,他倒反说:“酒我喝不了,给你备的,民间百姓酿的老烧,不比宫里头的差。”

堵了翟浦的笑,教他哑了口,一个劲地灌酒,说不出话来,明赫止不住的自得。

这人也爱吃食,早起撵盘磨粉,揉碎清明菜,塞鲜甜馅,还特问翟浦贪的口味。蒸熟出笼油绿如玉,青皮入口糯韧绵软,嗅则清香扑鼻,夸道烙印花案的甜饼蜜不腻,捏尖头的咸团肥不腴。

“你倒挺会吃。”翟浦虽调笑他,也难辜负一番好意,捏着个咸口的青团,拽撕尖头丢进流河。

“能吃是福。”

少年也捧着团大咬了口,咽下才含糊地回:“人活得苦,总得想法子填满肚子,吃得好些。”

游街碰着街头挽着裤腿鞋脚踩泥的渔家,买得两斤香蛳就葱蒜爆炒,吃了亮眼。

晚间圆长的大米面劲韧,切红肉丁,同未冒土的嫩春笋丁闷炖,舀小勺猪白油、小半匙细盐,缀上切段色亮的青葱红萝丝。

盛世太平下,细雨里也绽漫天雷火。春花红,柳绿绦,溪岸上千年折断插的柳秧抽出新芽。

而他的身子骨很不好,意外的孱弱,遣御医瞧过,有说是先天胎病,有说后来医养不足,连连病倒好些回。

南阕遣人接他回朝的那日,翟潇不肯他走,撒泼闹得动静不小,哲睿帝许了她无数,翟潇仍旧不依。翟浦闭于东宫,不去劝小妹,是知道她真的伤心。

翟浦初监国,知南阕接回质子定未安好心,他的父皇竟也无二话把明赫好端地送回。

亦是那日,他在乾政殿见着幼年所拜的师尊陈庆雍以及所谓尊者清衍,倨傲清高的架子,睥睨俗世众生。

后两国奉褚清衍旨商讨联姻,本是想教翟浦于南阕皇女中迎娶一位为侧室,却不想论及南阕八皇子,由褚清衍一手促成八皇子与帝姬翟潇的婚事。

明赫处处都好,但冷情冷性,并非值得托付终生的良配。翟潇中意他,才乐得招他入赘为驸,实际不妥。

何况日后与北翟帝姬成婚的乃是南阕八皇子尚扬,而非明赫。翟潇分明知晓其中差错,却仍应下婚事。

他不好责训宠极骄横但本性良善性不坏的天真小妹,更无法请哲睿帝收回旨意。

他不过是个等宫车晏驾的皇太子而已。

①罘罳[fú sī]释义:1.古代设在门外或城角上的网状建筑,用以守望和防御。2.设在屋檐或窗上以防鸟雀的金属网或丝网。3.指室内的屏风。文中选用3.

宋·洪迈《夷坚三志壬·吴仲权郎中》:“明日,索浴治具於房,婢以罘罳围之。

②呫嗫[tiè niè],释义为形容低语耳语;

《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生平毁程不识不值一钱,今日长者为寿,乃效女儿呫嗫耳语。”裴駰集解引韦昭曰:“呫嗫,附耳小语声。”

③宫车晏驾:喻指皇帝死亡。《史记·范睢蔡泽列传》:“宫车一日晏驾,是事之不可知者一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偏争杀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