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清心一沉,她轻轻蹙着眉,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她神色冷淡地将纸条丢进油灯中,眼中映出灰烬。她看了看窗外的晴天,暖阳缓缓透过云层洒向人间,可她的心却是乌云密布。
江昭清不知在窗台前站了多久,身后忽然被一个熟悉的气息裹住。严湛川从背后抱住她,脑袋在她肩窝中拱了拱,“怎么站在这?吃的我弄好了。”
她沉默着摇摇头,严湛川拉过她的衣袖,笑道:“走吧。”
桌间,江昭清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严湛川戳了戳她的脸颊,江昭清疑惑地向他看来,他趁机塞了个珍珠丸子到她嘴中。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严湛川想到什么,勾起的嘴角瞬间平了下去,“是我昨天......”
没等他说完,江昭清拍了拍他的手,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但依旧没有说出原因,生怕他起疑,她也夹了一筷子菜喂给他,“好了,专心吃饭。”
午后,族长正在竹苑里懒洋洋地晒太阳,江昭清拉着严湛川走到她面前。族长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做什么?”
严湛川清了清嗓子,“族长,这段时日多谢您的照顾。救命之恩,严某没齿难忘。”说罢,他郑重地向族长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族长皱着眉睁开眼,“这小子今天抽什么疯?”
她的眼珠子在两人中间来回打量,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心里暗暗有了猜测。族长狐疑地看了眼严湛川,越看越不对劲,“你小子打着什么鬼主意。”
江昭清在一旁偷笑,她忍不住开口说道:“他恢复记忆了。”
族长惊奇地看向严湛川,“你给我坐下。”严湛川乖乖地坐在她对面,“把手伸出来。”族长把着脉暗自思忖,喃喃道:“怪事情,行了,身体健康就好。”
“哎,你们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族长安心地倒在躺椅上,笑眯眯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江昭清却面露难色,她看着族长又撇了眼严湛川,许是看出些许不对劲,族长开口吩咐道:“湛川,北边王叔家今日采了些药材,你帮我去带一筐回来。”
她朝门外一指,严湛川犹豫地看了眼江昭清,江昭清勾起唇角捏了捏他的指尖,族长急忙催促道:“快去!”
“哦......”严湛川揉了揉后脑,大步朝门外走去。
江昭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底多了些不明的情绪。族长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不免打趣道:“啧,看你这幅模样,我又不让他去多远。要找我说什么?”
江昭清失笑着摇摇头在族长面前坐下,她缓缓为族长沏了杯清茶,迟疑着开口:“族长,我......”
“有事直说无妨。”
江昭清垂眸,她起身,“之前答应您等事情都结束之后,我会留在苗寨,但恐怕恕我要失约了。”
族长抬眸看向她,神色严厉,“你要去哪?”
“我...要回一趟京城,”她低着头扯着衣袖,不敢直视面前人的眼睛,她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回去解决。”
江昭清忽然跪下行了个礼,“弟子在此承诺若还有机会必会回到您身边......”没等她说完,族长急忙拉起她的手。
“我此前都说过了,不要随随便便跪人。”
江昭清心虚地看了她眼,嘟囔着,“嗯...我不是随便跪的。”
族长担忧地看着她的面色,“非去不可?”
江昭清点点头,族长见她这幅模样,长叹了口气,“你先坐下。”
她闻言坐下,族长忧虑地牵起她冰凉的掌心,“你要回去那深宫宅院做什么呢?我知道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留不住那一个个想飞出去见见世面的年轻人,别的我不敢说,但我们寨子起码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你是从那里出来的,还想着回去和那些人继续勾心斗角个没完没了?”
江昭清摇了摇头,“族长,不是这个原因。京城此前也有许多百姓中了蛊,况且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去做。我答应您,若是有生之年还能回到这里,我必会留在此处的。”
她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族长的神色,族长还是沉着眉,她想了想平静地说道:“你可与严湛川商量好了?”
“没...此行凶险,我不知要不要与他说,我想让他留在这里。”
“你若不在,他留在这里干什么?你想想你若是突然走了,你猜他会不会去找你?”
江昭清对上族长含笑的眼眸,阴沉沉的心忽然被点亮,也许她也要学着坦然一点。江昭清点点头,族长握住她的手腕,“那你要什么时候走?还有你身上的蛊怎么办?”
族长的指尖搭上她的脉搏,“你的脉象很奇怪,虽然毒蛊的毒性在渐渐减弱但我感觉到有别的东西隐藏在你身体里。”
“我...可能明后天就要启程了,至于毒蛊...我手上还有他给的最后一颗药,身体平常也没有大碍,先这样吧。”
族长看着她的模样,心里一时不是滋味,她只得无奈地点头,“解药我再想想办法。”她轻轻用指腹拭去江昭清眼角的泪水,“好端端的哭什么?”
江昭清哽咽着,“族长,谢谢您。您真的很好。”
她笑了笑,“那你可一定要回来。”她朝门外看了眼,一个背着箩筐的身影出现在门外,“好了,快去找他吧。”
江昭清转过头,她的少年在日光下笑着朝她挥挥手,微风拂过他的长发,阳光映在他英挺的身姿上,那笑容格外耀眼。
夕阳微沉,余晖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在两人相靠的身影上。严湛川抱着江昭清坐在树干上,他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缠绕着她的墨发。江昭清在他怀中看了眼天色,橘红的落日慢慢地坠入山间。
一片落叶缓缓飘在她的掌心,江昭清靠在他的肩头,“皇城这时的枝叶都是光秃秃的,我们也算第一次在南方看见冬天了吧?”
严湛川从手边摘了一片绿叶,他的指尖在叶片的脉络上细细摩挲,他单手将叶片卷起。微风吹过也带来了他悠扬的曲子,江昭清抬眸看着他的眉眼间的光亮,她闭上眼紧紧握住他的手。
一曲结束,严湛川挑着眉开口,“怎么样?”
江昭清轻笑一声,“就那样。”
严湛川似是有些不服气,他蹙着眉,“什么叫就那样。”
她嘴边的笑意愈发明显,严湛川揽着她的腰,两个人紧紧凑在一起,气息交融,目光交汇,江昭清抬头在他脸颊旁轻啄了下,“就是——跟以前一样好听的意思。”
严湛川的眉眼展开,他轻轻揉着她柔软的脸颊,“好啊,学会逗我了。”
没等江昭清辩驳,他低下头温柔地吻住她的唇。落叶在周围飞舞,可江昭清此刻却只记得他的呼吸。似是不尽兴,严湛川微微松开怀抱,又一下一下地在她唇上轻吻。
“感觉你变了些。”
江昭清不知所以地看向他亮晶晶的双眸,“什么?”
“变得更喜欢我了。”
江昭清红着脸拍了拍他的胸膛,严湛川却抓住她的掌心,笑着问她,“你就说是不是?”
江昭清瞪了他一眼,心底像被蜜淋过一样甜,她反问道:“你说呢?”
严湛川又凑过来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我说是啊。”
两人笑成一团,江昭清忽然转过头看向他,眼神认真,“湛川,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严湛川点点头还是那副笑着的模样,江昭清忍不住说道:“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你说就是了。”
她垂眸看向两人紧握的双手,“我...你愿意和我回京城吗?”
严湛川愣了愣,他将江昭清拉入怀中,“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你在哪我就在哪。”
江昭清搭在他的肩膀上,她轻轻揉着他的耳垂,“可是...会很危险的。”
“那我更要去了,不然怎么保护你?”
江昭清笑了笑,她轻轻点头,严湛川看向她的双眸,江昭清接着说道:“如果有一天,我站在你的对面,你会怪我吗......”
他拧着眉,“瞎说什么?不会有这一天的。”
江昭清不知为何在这句话上纠结起来,“如果呢,我说如果。”
严湛川叹了口气,他的语气温柔,“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一定会把你从阴影处拉回来,我不会给你拒绝的机会。”
江昭清抿了抿唇,严湛川又低头吻住她的嘴唇,哪怕只有一天的安宁,她也想选择沉溺在此刻。
入夜,严湛川在收拾东西,江昭清坐在位置上看他忙东忙西,自己倒落个清闲。江昭清指挥着他要带哪些东西,严湛川似是想起什么,他回头问道:“以后还想回来吗?”
江昭清愣了愣,随后点点头。
严湛川低低笑着,“那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在这里生活到老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