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连家住哪里都忘记了吗?”徐斐开将旅店提供的粥盛了一碗递给了舒时谙,酱菜也朝她那边推了推。
舒时谙接过碗叹了口气:“我醒来的时候跟你一样是被关在房间里,只是我比较幸运没有被绑起来,当时脑袋昏昏沉沉的有些懵,我现在脑袋上有个很大的包,不知道是不是被敲晕的,身上除了一个荷包什么都没有。”
舒时谙当时跑得急,也没想到顺走一点金银,好在徐斐开被绑时只是顺走了灵石,身上的俗物倒是没有被搜走,给他留下了银钱,两人才得以在无双城内找了家旅店落了脚。
舒时谙伸手扯松领口,将随身带着的荷包从衣襟往外掏,这动作让坐在她对面徐斐开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连忙偏过头去,嘴里还嚷嚷着:“舒姑娘你倒是避着点我,”
舒时谙轻声咳嗽一下背过身去,这个世界虽然不是男女大防,但也比她原本的世界要保守很多,中衣露出来居然也要回避一下。她拿出荷包将衣服整理好,等舒时谙将荷包塞到徐斐开的手里,他才转过头来。
这是个绿色的荷包,用上好的锦缎做成用了金丝锁边,不过荷包的颜色不鲜艳了,上面还有几根抽丝,看成色不是新的,应该是原主带在身上很多年了。
“我在房间醒来没见着其他人,随身就带着这个荷包,里面是张符,我也看不懂,还有张玉牌写的应该就是我的名字。”装失忆是有些老套了,但架不住是现在最好用的方法,舒时谙对这个新世界是两眼一抹黑,不如就顺着扮演一个不记得往昔的舒世安,之后做错说错什么还有个托词。
徐斐开将折成三角形的符箓拆开对着烛光仔细查看,但他也看不出这符有什么蹊跷,光看上面的字像是普通的平安符,用朱砂画成笔触也很是简单。
“我只是能很明显感觉到符箓上面残留的灵力,但也看不出蹊跷,这符箓你先收起来,等之后我回宗门问问我师父,我师父可是神洲大陆最厉害的剑修,他一定能认出来,到时候你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烛火将徐斐开的脸照得很清晰,这也是舒时谙第一次仔细端详他的面容,徐斐开五官比较立体线条分明,眼睛偏圆,嘴角天然的有些上翘,一身鹅黄的衣服衬得他越发显得幼态了。
或许是盯着的时间长了些,她发现徐斐开耳朵红了,他的耳廓偏小,肤色白皙,这抹红是很难掩饰的。
“少侠长得真好看。”舒时谙真心实意地夸奖。
结果这下徐斐开更不自在了,捂着耳朵低头说:“我知道我好看,但你别盯着我看了,我脸上又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我三师兄说宗门外的女子都喜欢盯着人看,原来是真的。”
“噗。”舒时谙没忍住笑意,“你师兄可能误会了,他是不是长得也很好看才被人盯着看的,你要是长得三大五粗顶着个大黑脸,也没有女子想要多看几眼,再说你还小,大家对你都是单纯的赏心悦目罢了。”
“我哪里小了,舒姑娘你看上去明明和我一般大。”徐斐开又抬起头来反驳,四目相对又低了下去。
“我不记得我多大了,反正我肯定比你大。”舒时谙都已经二十三了,徐斐开的长相满打满算也就十七八岁,心理年龄上可是比他大上不少。
“小徐少侠不要再叫我舒姑娘了,你带我从金竹城逃出来也是过命的交情了,不要叫得这样生疏。”舒时谙不露声色将凳子移近了一些,眼神中全是真切,徐斐开肯定想不到她是因为以前在公司总是被叫小舒,也想过过叫人小X这个瘾。
“那我叫你小舒?其实没有小舒我也没办法脱困,当真说不得是我救了你。”徐斐开抓了抓头发,挑起几根发丝翘翘的,颇有些疑惑的样子。
舒时谙伸出手将他的乱发按了回去,笃定地说:“不行不行,你换一个,你别学我。”
小徐小舒那不是各论各的,这当然不行,这不是又平辈了么,她可是要暗搓搓压上一头的。
“你松手松手,别揉我的脑袋,那我叫你什么,安安可以吗?但你也不要叫我小徐,显得我比你小似的。”这对徐斐开可算是世界难题了,他平日里在宗门都是论辈排,也没有跟除了同门之外的女生相处过,再说惊鸿门的女修也是极少的,他又不相熟。
“行啊,那就这样定了,我叫你阿斐,你叫我安安。”舒时谙有意拉进两人的距离,哪怕是要沾了这具好皮囊的光,也要将这个看起来心地善良的少年和她捆绑起来,至少要捆绑到她对这个世界有了大致的了解,也能够生存下去为止。
不论在哪个世界,心地善良的人总是会更容易被人利用,就像她此时此刻带着目的增加徐斐开的好感度,舒时谙只能在心里给徐斐开道歉,在找到回去的办法之前,她需要以舒世安的身份生活下去。
“之前我被浊心境修士所困,我观你似乎不会术法,也不知道为何能将那捆仙索解开,你和浊心境修士对掌能将他击飞更是不可思议。”徐斐开将手指搭在舒时谙的腕上,“你体内没有灵气流动,我听那人说你是……原来可能是初合境的女修。”
徐斐开说话的时候目光停留在她额头上。
舒时谙当时逃跑没来得及卸妆,这会儿看着徐斐开的目光不由觉得额头的花钿太显眼了,她用手沾着茶杯里的水揉搓额头,手上就沾染了一层白的浮粉,居然没有一点红。
“咦?阿斐你看我额头上面的花钿擦掉了没?”
徐斐开摇了摇头:“这个花钿是擦不掉的,金竹城被选定的……的女修都会被打上这样的印记,是恒远道人亲手而为。”
徐斐开两次停顿,舒时谙都知道他是觉得鼎炉两个字唐突了她,不过她本人倒是不在意,就当多了个漂亮的纹饰,她摆手说道:“或许我本来就不是修士,我也不知道为何能将那人击飞,我醒来就什么都忘记了,只是后脑勺留下了伤,很有可能我只是个普通人,一个单纯的鼎炉?你能给我讲讲什么初合境、浊心境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其实两人都知道普通人是没有资格成为鼎炉的,舒时谙醒来的时候也明确地听到了那男人说她是初合境,只是两人一个刻意不提,一个不好意思提,这话题便是又转了一弯。
抽回了压在舒时谙手腕上的手指,徐斐开看到她摊开的掌心和指腹连薄茧都没有,看起来真的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姐,没有过任何锻炼痕迹,但作为鼎炉最低也得是初合境,也许是其他路子的修士,不会是剑修。
舒时谙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手指,玉指芊芊很是好看,疑惑地问道:“我的手有什么问题吗?又白又细不是挺好看的嘛。”
徐斐开被她直白的自夸逗笑了,点了点头肯定她的意思后接着说道:“我给你讲讲境界吧,修士总共分为七境,一次是初合境、炼法境、融丹境、浊心境、化域境、天一境,当今修为最高的当属金竹城的恒远道人,也就是我们逃出来的那个地方的城主,他本是万妖洞的妖修,不过修炼法子有伤天和,从无梦城出来盘踞金竹湾自立门户了。”提起恒远道人徐斐开就满脸愤怒。
“所以他修炼的法子就是吸食鼎炉的修为?这就没人管管吗?”既然恒远道人的修炼是有伤天和的,无梦城万妖洞也容不下他,又怎么能让他在无双城附近占据一片天地,无双城看起来比金竹城大很多啊。
“因为恒远道人是唯一一位天一境,他的修炼方式阴损但确实事半功倍,他也不挑剔鼎炉的资质,甚至会选择一些姿色上乘的女修迎娶,腻了再作为鼎炉吞噬对方修为,实际上他还是天赋卓然,毕竟能被挑选的并不可能是修为很高的女修。”
说到这里徐斐开又看了舒时谙一眼,见她没有任何反应才接着说:“况且不知道要填进去多少修士的命才能将他诛杀,宗门和世家各自为战,没有人愿意蹚这浑水,明面上都说是不想真的跟妖修交恶,万妖洞的出身也是敏感。”说到这里徐斐开握紧了拳头,他不忿后面也有着无奈。
“金竹城只有恒远道人一个人能用女修作为鼎炉?还有你一直说妖修妖修,是动物成精?”
徐斐开摇摇头说:“不完全对,妖修并不是寻常动物成精,而是妖族,比如恒远道人就是一只鴸。金竹城的女修送进来的时候都被恒远道人打上了印记,天一境以下抹不掉,金竹城其他修士大多是其他地方无法容身的一些犯了事的修士,他们不敢动恒远道人的女修,说到底都是一群乌合之众。”
“一只猪?”舒时谙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她差点被一只猪给太阳了?
徐斐开看她表情就知道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是上古妖兽鴸,传说中的不祥之鸟。”
舒时谙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那坨马赛克物体是一只鸟成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转移话题:“那你现在是什么境界啊?”
提起境界徐斐开的声音就弱了下来:“我现在是融丹境。”
舒时谙眼珠子转动开始回忆境界,对上号之后不由得顺嘴说了出来:“那你才是第三阶,你之前不是说你是惊鸿门的小天才吗?”
徐斐开那高翘的马尾都耷拉下去,抿了抿嘴唇声音再次弱了下来:“我只是不太勤奋,况且十七岁就融丹境,这本就是很少了!你不知道每天要起得比鸡早睡得又晚,根本就是折磨人。”
舒时谙倒是不知道练剑有多么折磨人,可看得出来徐斐开并不是个什么勤奋的主,即使因为境界低颇有些不好意思,从他眼中也看不出一丝自卑感,应当是他不够努力修炼也不会有人责备他,定是被宠着长大的少年人。
“所以阿斐你是从宗门溜出来的?”舒时谙将手搭在他肩膀上,有些贱兮兮地问。
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些不自在,看到窗外开始放亮,侧身将桌上的烛台挪过来吹灭,侧身时舒时谙的手自然地滑落下来了,他这才像是松了口气,颇有些骄傲地说:“我师父说了行万里路强过读万本书,我只是将顺序颠倒了一下,等我游历够了回去便是。”
“那你还游历到了恒远道人老巢,然后被抓进去了?”舒时谙看着他就像是看小朋友一样,毕竟实际年龄差了个五六岁,就自动带入了“姐姐”的身份想要逗逗他。
徐斐开有些羞赧,梗着脖子回到:“我也没有出过惊鸿门,只是听人说过金竹城,我看到修士当着我的面强抢女修,总不能见死不救!”
见到眼前的少年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跟在河岸边跟她说让她先跑的样子完全不同,果然人不熟的时候都是会装一装的,稍微接触一下就原形毕露了,徐斐开到底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
“那当然,没有阿斐你在我可出不了金竹城,逃不出那些人的魔爪。”舒时谙顺势点头认同,“不过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无双城离金竹城那么近,不会被再抓到吧?”
“恒远道人修为是高,但我们俩不值得他耗费心力来和段氏作对,他手下的修士也不敢轻易出金竹城,无双城是段氏的地盘,兵家段氏在整个神洲大陆也是地位也是不容小觑的。”徐斐开见舒时谙完全不知道无双城的情况,又花了些时间跟她解释。
无双城北面是京兆和南阳,南接迷雾城、南兆,西边是金竹城,算是将西面、南面个性比较鲜明的几股势力与大梁朝的核心城池分开。段氏常年镇守边疆,阻止西沙州侵犯国土,所以段氏以繁华的无双城为大本营,其他世家也没有意见,毕竟边境动荡不断,无双城每年都要折损部分人口,资源都是刀刃上拼来的。
“一整晚的奔波饿了吧,这旅店的粥实在是太寡淡了,我听说无双城的糕点十分有名,咱们去试试?”两人聊着聊着舒时谙的肚子发出咕噜的声音,徐斐开这才反应过来普通人的身体不如修士,对食物的依赖性也强上不少,连忙提议出去买点吃的。
舒时谙早就胃里挖铁锹了,这白粥口感差得很,没喝两口。奈何囊中羞涩没好意思先提,这一听有人请客了连忙双手赞成。
只是两人都没想到,才刚走出旅店,就遇到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