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墨走了,戴思若也走了。
陈瑞要出去时,顾星维椅子一动,滑到门口挡住。
四目相对间,顾星维挑起了一边眉梢。
陈瑞知道他想说什么,摊手说:“可不是我主动来的,是齐墨觉得这里谈话比去我们公司安全。”
顾星维把椅子滑了回去,陈瑞抬手开门,他认真道:“我好不容易跟他关系缓和了点,你绝对不能掺和。”
陈瑞眼神飘过来,笑了起来:“你确定缓和了?”
顾星维撑起腮不看她了。
他说:“我心里有数。”
陈瑞笑着走了。
顾星维闭上眼,用指关节抵了会儿眉心,起身出去找裴极。
晃了一圈没找到,问乔源,他说:“不在,去剧院看施工进度了。”
顾星维:“周末又不施工。”
乔源摊手:“他是这么跟我说的。”
“……?”顾星维又去找了齐墨。
齐墨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这会儿正哼着歌在冲咖啡,顾星维走过去来顺手从桌上盒子里拿出一包白砂糖,递过去。
齐墨哼歌声停了,看他一眼,低头漫不经心地撕开糖包往咖啡里放:“无事献殷勤。说。”
顾星维往吧台上一倚,懒洋洋地抱起双臂:“我和裴极的事你知道多少?”
齐墨眼睫半抬一下:“我都是从真姐那儿听说的,你直接去问她好了。”
顾星维实话实说:“不行,她心思太重,我分不出来哪句真哪句假。”
齐墨又朝他看来:“骂我傻是吧?”
顾星维佯装要走:“不乐意说算了,我去找秦永言。”
“回来。”
顾星维倚回原位。
齐墨说:“我就知道你俩在一块过,原因和细节不清楚。”
顾星维沉默一会儿,说:“信了。”
“问这干嘛?”
顾星维沉思着说:“我在捋一直没进展的原因。”
齐墨说:“简单啊,想想分手原因就好了。”
提到这事顾星维就脑子疼,皱起眉,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水,低睫看着水杯说:“我试探过了,不是这个。”
他又说:“我想让你帮我分析分析,是不是我前两年闹绯闻闹得太严重,他觉得我作风不行?”
齐墨笑了起来。
“幸灾乐祸是吧?”
齐墨很想告诉他,就他那些绯闻照片,前段时间上热搜的时候,秦永言翻看过,说瞅一眼就看出来是故意拍的,裴极在艺术高中的时候摄影成绩比秦永言还好,估计早就知道了。
但他不能戳穿,这是顾星维和裴极俩人之间的事,得他俩自己说开。
齐墨只得从另一方面分析:“你想多了,裴极没那么小心眼,他向来只看当下。”
顾星维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当时在综艺片场,裴极对汪思源没丁点情绪,所以他也没解释。
这时齐墨想到罗冰真开会时提到的造人设,涉及到自己的领域,他有点好奇陈瑞为什么会这么运作,于是问:“你当时正在上升期,炒作绯闻是可以加快提高名气,但是步险棋,陈瑞当时的想法是什么?”
顾星维直白:“她没想法,我自己搞得。”
齐墨:“……啥玩意儿?”
顾星维说:“我当时太幼稚,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以为裴极看到这些就会回来见他……
齐墨:“……???”
中午饭点,顾星维去剧院找人,每个区域都找了,没见到裴极。
给他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
顾星维神情凝重的不行,去公司找陈瑞捋细节了。
晚上演唱会结束他出了体育场直奔裴极家,到楼下看裴极家里的窗户灯暗着,他到楼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许久里面都没动静,又按几下门铃依然没声响。
他发消息威胁裴极再不开门他就在门口撒泼,裴极还是没回。
顾星维联系了齐墨。
他也不知道齐墨为什么愿意帮他,直接说去打听,十分钟后,发来了消息。
裴极去酒店住了。
顾星维眉头皱出八字来。
他让齐墨帮忙去套哪家酒店以及房间号。
齐墨回:“尽力。”
晚上九点。
裴极在桌上摆着从家里带过来的工作资料,听到手机来电,瞥一眼,拿过划开按免提。
“齐墨跟我说你搬去酒店去了。”罗冰真问:“怎么回事,躲顾星维吗?”
裴极头也不抬:“新助理什么时候到?”
罗冰真懒洋洋地说:“明天下午2点下机,后天早上去剧组。哪家酒店?”
裴极不答。
罗冰真沉默几秒,说:“工作对接方面想好了?”
裴极说:“我会让助理跟他对接。”
罗冰真笑了:“就是不想见面是吧?”
裴极不答,面无表情地继续理资料。
这时罗冰真问:“一直住到项目结束?”
“嗯。”
“行。”罗冰真说:“但酒店地址得告诉我。”
裴极又沉默。
罗冰真说:“我要和你助理沟通出行注意事项。”
裴极抬睫看向白墙,一会儿后,说了。
工作忙到晚上11点,他冲好澡上床睡觉,一闭眼就是在包厢里和瞿滨闹冲突的画面。
他半坐起来发了会儿呆,吞了两片安眠药,躺下,顶着一团乱七八糟的思绪又闭上了眼。
迷迷糊糊间,耳边冒出模糊的讨论声,他转过脑袋想要避开,可声音越来越清晰。
“……小组作业,他说不参加就参加?”
“他说我们讨论完把汇总给他就行,他负责的那份会自己整理好。”
“汇总给他?他咋不上天呢。”
脚步声由远至近,很快后衣领一紧,有人把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他缓缓睁开眼,是秦永言。
手里拿着一沓相册,还没等他站稳,“砰”一声甩到他书桌上。
“这是今天晚上我们小组要分析的作品。”秦永言臭着一张脸说,“小组讨论,必须去。”
裴极刚睡醒,脸颊上还有道红红的线痕,他看都没看秦永言,拎起书包就走。
“我跟你说话呢。”一步刚迈出,秦永言一把给他拽到原位。
裴极冷眼过去:“我说了我自己写一半,松开。”
秦永言不撒手,脸色更臭了,“就是不参加是吧?”
裴极甩开他的胳膊,抬脚又要走,这时“轰隆——”一声,秦永言踹过来一个椅子挡住他的去路。
裴极侧过脸看他。
“在我组里没有搞特殊这回事。”秦永言走过来,眼神死死盯着他,“去也得去,不去我拖着你去。”
两人对视间,教室里的其他人都散在各个角落,没人说一句话。
裴极从包里拿出小组分工表,扔到旁边桌上:“我退组。”
秦永言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裴极没再看他一眼,迈腿又走,这次秦永言直接拽着他的肩给他整个人扔到了墙上。
肩胛骨摔得裴极眉头皱起,一磨牙,扔下书包握拳朝秦永言的脸挥去……
教导是十分钟后冲进来的,他和秦永言打得正激烈,秦永言从绕后用手臂紧紧锁着他的脖子,他一只脚往后不停猛踹,教导上来拽,遭殃也挨了俩人一人一脚。
办公室里各种声音都有,其他同学被叫来讲述起因,老师们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只有他和秦永言是安静的,他们坐在一个长椅上,他的校服外套被撕扯得乱七八糟,秦永言白色T恤上沾了好几团灰尘,脸上各自挂彩。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身后的走廊里传来急促又轻健的跑步声,眼尾猛跳一下,接着眼前多了一双脚。
藏青色运动鞋鞋底周围沾着很多断草草叶和泥泞,黑色冲锋裤下面的脚踝上还有像是被树枝划破的几道伤口,一只脚往前迈一步,一只手又朝他脸颊伸来。
罗娜托起他的脸,凑过来看看左边,又看右边,“胳膊能正常动吗?”
“能。”
“有没有磕到哪?”
“没有。”
罗娜像是不信他说话,还是捏了好几下他的胳膊关节,浑身上下检查了一下,把校服外套给他理理好,起身去找老师了。
秦永言很吵,细细碎碎地往他这边挪,凑过来小声问:“刚刚是罗娜啊。”
裴极低着睫不吭声。
“你们什么关系啊?她是你妈吗?”
裴极起身就走,秦永言又跟上来,他在走廊上坐下,秦永言又来烦:“早说啊卧槽,我超喜欢她作品,帮我搞个亲签行吗?”
裴极还是不说话。
墙上的表一秒一秒跳着,不知道跳了多少下,罗娜和秦永言的家长一起出来了,老师又走过来让他们站起来,说回家好好反省反省。
罗娜前面走,他拎着书包面无表情地跟,到车前,她进驾驶位,他坐进后座。
车辆一开始行驶的不紧不慢,过了两个路口,逐渐加速,接着他看到前排杂物匣里的手机屏幕上频繁跳来消息和来电,乱七八糟的有几十条。
裴极看向她的侧脸,耳朵里塞着只耳机。
他眼尾又颤一下,看向了窗外。
路旁的树一排又一排地越过,到了一座桥边,车辆突然猛刹,裴极整个人往前猛倾,差点撞到副驾的后座。
车窗开了,她动作急促地从杂物匣里摸出一根烟和打火机,点上抽一口,胳膊伸向了窗外。
裴极看着陌生的河边,也不知道她开到了哪,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河边的树影,下一瞬,她突然摘掉耳机用力摔向不远处的石板路上。
裴极看着在地上弹了好几下的耳机最终裂了两半静静躺在石板上,收回眼神看向后视镜:“想发脾气就发,这样没意思。”
罗娜没理他,胳膊肘撑在车沿上继续抽烟。
抽完一根灭了烟头,又点上一根。
气氛就这么沉寂着,直到第二根烟抽完,她灭好烟头,盖上车载烟灰缸,声音冰冷冷:“下车。”
裴极微微眯了眯眼,扣开车门扣,抬脚踹开车门,拎着书包下去,顺手关上,沿着河边往前走。
没几秒,熟悉的车辆从他身侧一闪而过,朝前方的路口去了。
车尾消失在视线,他掏出手机导航,郊区,公交到家得两个多小时,他往附近的公交车站去了。
一路发呆到下车,期间转了几站他没印象了,两层半的别墅大门没上锁,轻轻一推就开了,越过院子里的盆盆绿植走到客厅入口,他看到全景窗后的沙发里,罗娜披个毯子窝坐在里面侧对着玻璃在抽烟。
进了门,只开了一盏落地台灯,灯光昏黄,烟雾在光下飘着,像成缕的透明绸缎又像雾。他径直朝楼梯口去,路过台阶旁边的实木长桌,脚步缓缓顿住。
一份装套着透明包装的文件放在桌角,黑体大字:亲子关系决议书。
他没什么表情地转过脸,抬脚上台阶。
罗娜突然站起来,抬手将一整个桌子推翻。
他一只脚落在台阶上,蜷了蜷手,书包扔到墙边,退回去把桌子扶起来,蹲下理好散落在地上的资料和滚落的笔筒,重新捋好放到桌上,下一秒,罗娜又推翻。
裴极抬眸,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想干嘛?”
罗娜窝坐回单人沙发上,又摸出一根烟点上,语气淡漠:“签了。”
相互看了许久,他问:“你确定你这次想好了?”
罗娜弹烟的动作一顿,没答,两秒后,她倏地别过了脸,一滴眼泪从脸颊上滑下。
裴极收回眼神,盯着地上翻得乱七八糟的桌子,起身又去扶。
这时罗娜平静道:“我认真的。”
他去触桌角的手顿在半空中,再看过去,她抽烟的胳膊一直抖。
气氛不知道沉寂了多久,他从地上捡起一支笔,拿起协议翻到最后一页迅速开始写。
“裴极……”罗娜倏地冲过来,抓住他的手腕,裴极不管她,胳膊用力扯过来,笔尖落下最后一个笔画,突然手中一空。
罗娜抢过去后也不管上面装套着透明包装膜,徒手在撕。
他皱眉一把抢过,“够了!”
罗娜愣愣地看过来。
她眼眶红得不像话,裴极觉得自己嘴巴里泛满了苦味,紧紧捏着协议说:“够了,我累了。”
“不行……”罗娜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又过来抢,裴极给她甩到沙发上,拿着协议两步走到台阶边拎起地上的书包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反锁上门快速地收拾行李,期间房间门的门把手哐哐作响,拉上行李箱的拉链,他走过去打开门,罗娜冲进来就来抢他肩上的书包。
他一把嵌住她的手腕,看着她覆满泪水的眼眶说:“你做的很好了,我从来没怪过你。”
她细眉紧紧皱着,眼泪收不住的往下掉。
“以后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滑雪滑雪,想旅行旅行,别问我的事,我也不会找你。”裴极把行李箱放到门外,钥匙扔到不远处的书桌上,转身就走。
“裴极!”罗娜又冲出来拽他的书包,裴极闭了闭眼,松开行李箱拽着她下楼,几步到沙发旁,把她往空央的位置一扔:“我上次就说过了没有下一次!”
她彻底怔住,缩腿脸颊埋在臂弯里大声哭了起来。
裴极挪开眼神,沉默几秒,慢慢走过去,看着她一直颤抖的肩膀,伸出手在空中僵一会儿,收回来,行李箱也没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