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皇宫,钟灵殿,容颜清秀端庄的兰妃端坐高位,身着一袭浅蓝色杜鹃花宫装,眼神愠怒看向自己不争气的儿子。
“看看你自己,你这个样子,你父皇眼里怎么会看到你。”
二皇子宋玄词颓废地往椅子后一躺,满不在乎道:“母妃,儿臣能做的都做了。”
兰妃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底的怒火,眼神慢慢变得锐利起来,“那位大公主,查得如何了?”
宋玄词微微一顿,转头看向兰妃,继而蹙了蹙眉,“不过一介女流,又有何惧。”
他不明白母妃为什么这么顾虑一个公主,要知道大夏自开国以来就定下了一条不成文的铁律,凡是女子,不得拥立成帝,即便他这位四皇妹,拿到了军令又如何,也只是稳固大夏江山的工,而已。
这军令,迟早都会收回来的。
兰妃气得眉眼直跳,“蠢货!她虽是女子,但难保大夏会出现第二个萧楠楠!”
“只要她想,她可以杀了你们,辅佐幼帝,摄天下事。”
宋玄词却笑了,眼中还是嘲笑的那种。
“母妃,这点你完全不用担心。”
兰妃眼眸微动,“何意?”
“你知道我这四妹为何要这军令吗?”
“你是说……因为她的未婚夫婿?”兰妃讶然,她当然也听过宋之妄对那未来驸马爷是如何如何的爱重,点满城天灯为讨夫君欢喜。
宋玄词语气玩味,“她那夫君,叫谈华卿,还是个状元,却被父皇外放到解州,母妃,你也知道解州是什么地方,我这皇妹心都跟着夫君跑,哪里放心得下,让她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夫君……去解州呢?”
一个女人,为了一个男人能做到这种地步,也是疯了,父皇也是老了,敢把军权交给这样一个蠢女人。
“那便好……”兰妃喃喃道,忽然又皱眉,“但太子回心转意,参与朝事,如今深受你父皇倚重,你可想好……”
“娘娘!!!”突然一道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太监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大事不好了!!”
兰妃最厌身边之人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样子,“慌慌张张干什么!有事就说!”
太监看了眼兰妃,又注意到旁边还坐着二皇子,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回答,“淮将军……死了。”
“你说什么!?”兰妃大惊失色,腾得一下站了起来,淮将军是她的亲生父亲。
宋玄词也站了起来,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惊骇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太监握紧拳头,不敢看两位主子的脸,“公主在中军林遍邀数位老将军,不知谈论何事,惹怒了公主,公主雷霆震怒,杀了几位老将军,其中就包括淮将军。”
兰妃不敢置信,只觉天地倒转,摇摇欲坠,眼睛通红,“我要去见陛下!我要见陛下!她不过一位公主,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狂悖恣意!”
“好大的胆子!反了天了!”
宋玄词眉头紧锁,拦住了情绪激动要冲进勤政殿的兰妃,怒杀数位老将,此等大事,他不信父皇会不知道,只怕是父皇知道了,还有心放纵。
“母妃,你先冷静,待儿臣查清以后自会还外祖父一个公道。”
兰妃悲痛欲绝,“我父亲死了……你外祖父死了…我没有父亲了…我怎么冷静!”
“母妃!”宋玄词大喊一声,“你还有儿臣!你这么贸然去见父皇,是想连累更多的人吗?”
兰妃怔住,眼泪不断流下来,捂住嘴痛苦流涕。
宋玄词沉下来脸说,“照顾好兰妃娘娘,”
离开时,他脸色阴沉地可怕。
东宫,宋少晏听到消息,也是愣了一会儿,下棋的手微微一顿,望向坐在对面如玉如竹的人。
“是你让他做的?”
谈华卿落下一枚黑子,目光对上宋少晏的眼睛,慢慢摇头,坦坦荡荡,没有丝毫掩饰。
“他也是个人,臣左右不了他的思想。”
“是吗?”宋少晏轻轻笑了笑,很明显不相信。
因为但凡是见过宋之妄和谈华卿在一起的人,都会觉得,宋之妄完全就是谈华卿养在身边的狗,听话,忠心,痴情。
谈华卿颔首,“是真的。”
宋少晏也不多问,只是微微叹息一声,“孤有时候真觉得他比孤更适合当太子,他做的每一件事,恰恰都是父皇最想却不能做的事,但……”
他欲言又止,手指握紧白子,盯着棋盘上快要溃败的棋局。
谈华卿把他没说完的话接下去,目光淡淡,“他是个男子。”
宋少晏倏然抬头,又勾起一个极淡的笑,“父皇,绝不会容忍一个有帝王之才的儿子活着。”
幼年时,太傅都夸他聪慧仁爱,但他曾亲耳听到父皇点评他们。
父皇说,几个皇子中,没有一个有帝王之才,他感到失望却又安心,后来,即使被封为太子,宋少晏也不觉开心,何况这太子之位是用他外祖父全家之命换来的。
“东宫之位非太子殿下莫属,”谈华卿道,目光坚定看向宋少晏。
宋少晏无奈一笑,“你不必安慰我,我都明白。”
谈华卿没再继续,只是说起另一件事,“太后寿诞在即,陛下做好安排了吗?”
他眼中淡淡,看上去对此事并不在意,但暗藏的野心堂而皇之呈,宋少晏看得清清楚楚。
“嗯,”宋少晏道,落棋子的手缓缓停了下来,拧着眉看向谈华卿,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想做什么?”
谈华卿道:“届时,臣已离开都城,做不了什么。”
宋少晏收敛笑意,再一次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臣,会送太后一份大礼,”
他落下最后一子,看向宋少晏,“殿下,你赢了。”
“臣告退。”
谈华卿微微一笑,让人沐浴春风,但宋少晏却感觉到了一股从头凉到脚的寒意。
他低下头,看着棋盘上的黑白子,本来黑子已经将白子杀得节节败退,只要黑子想,随时就能赢,但黑子却自掘坟墓,逼自己入局,局势大变,黑子倾颓,而……白子,反败为胜。
宋少晏一把将手里的白子扔进棋奁,发出好大的声音。
一个,两个,都是不省心的疯子。
中军林的血流了一地,整个校场上都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所有人都脸色惨白。
宋之妄站在一众尸体面前,眼睛微微眯起,望向所有人。
“还有谁反对?”
众人不敢抬头,萧定晟神色晦暗,嘴巴抿成一条线,目光落在宋之妄身上。
义父,您果然没有看错人,这公主…的确不一般。
严烁低头,看着蔓延直靴底的血,脸色极其难看,符彬和左拂臣也是如此。
他们亲眼看见宋之妄杀人的,那几位老将刚被请到这里就骂骂咧咧,对公主极为不满意,指指点点,他们本来以为宋之妄会动起手来,但宋之妄却忍了下来。
直到,后面提起改军规一事,老将们安生惯了,怕麻烦自然是不肯,各种污言秽语脱口而出,也不知道说到了那一句,好像是驸马爷,然后,一把剑就从宋之妄的手上飞了出去。
那位淮老将军当场毙命。
这一杀,让所有人都沉默了,惊恐地看着宋之妄。
公主的耐心似乎也被耗尽,直接将其他几位老将一并杀了。
“好了,现在诸君可与本宫好好商讨了,”宋之妄嘴角弧度淡淡,一把扔掉沾了血的剑。
说是商讨,其实就是命令,没有人会不怕死再去反驳他的话。
一直到午时,宋之妄才敲定了新的军规,并命人篆刻在铁片上,下放到各个州郡。
底下的人未必会顺从,但宋之妄要让他们所有人都知道,都城变了天,统帅也换了人。
宋之妄从中军林出来,忽然就看见了一辆马车停在外面。
谈华卿站在外面,身形纤瘦,一身雪白的衣裳,腰间绑着玉带,衬得腰越发细了,如丝绸般的长发只用一条丝带在脑后,随着微风轻轻吹起,容颜俊美,身姿玉立,而且他没戴叆叇,那双灰眸完全暴露下来,看上去温柔了许多。
“殿下,我来接你。”
宋之妄怔住了,昨夜两人说开,他答应不会再把谈华卿关起来,但谈华卿也答应他,会好好保护自己。
但他没想到,谈华卿会来这里,而且他手上还有血,衣服上也有,脚底也有。
谈华卿走过来,毫不在乎牵着他的手。
宋之妄躲了一下,“我手上有血。”
“没关系,”谈华卿道,牵着宋之妄的手朝马车走,“殿下,不必对我如此小心翼翼。”
宋之妄看着十指相扣的两只手,眼中有些激动。
“可我不想弄脏你的手啊。”
谈华卿一怔,忽而笑了笑,“没关系。”
宋之妄眼底有些迷惘,他蹙了蹙眉,还没说什么就被拉上了马车。
“去迎仙居,”谈华卿吩咐车夫,然后有些疲惫靠进了宋之妄怀里。
宋之妄的手从他的额头一直摸到嘴唇,又轻轻按了按,眼底情绪翻滚。
谈华卿抬眼,和宋之妄四目相对。
下一秒,嘴唇就被人含住了。
宋之妄的手扣住谈华卿的腰,另一只手放在谈华卿的脑后,温柔地吻他,但却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到了迎仙居,谈华卿的嘴唇都肿了,缓了好一会才从马车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