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后选择了离婚灭世系统 第7章 眼泪算个屁

越夏在纸上记录着，蒙喝完毒药倒地毒发的时间，比预计的久了一半，但服用解毒剂后的恢复时间，却是预计的四分之一。

但蒙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那张无波无澜的脸，就连他那双颜料罐般的眼睛也没出现丝毫变化。

所以，越鲁他们不只提升了士兵们的身体机能，最主要的，是控制了他们的大脑。

越夏无奈地承认，这个菲芒星的文明程度，远远超出了哲坦星和她的想象。

“吃了它。”

“嚼碎它。”

“咽下它。”

……

越夏一次次实验，又一次次记录，蒙也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恢复。

如果，蒙不需要输入指令就能在一定程度上服从命令，说明他可能还保留着部分思考能力。

“干杯，老师。”

这一次，越夏往山薄荷酒里兑了古曼草汁，并向他举起了杯子。

望着他再次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越夏缓缓放下自己的空酒杯，目光沉静地注视着他。

她在等。

果真，就像龙棘村的路威一样，蒙很快醉得不省人事。

此刻的角铁屋，严格意义上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系统。”越夏轻唤。

没有得到回应。

“系统。”她把声音调高。

依旧没有回应。

她低头望向倒在地上的蒙，心里再次浮起异样。

召唤系统失败，越夏趴在桌子上，小睡了一觉。

一醒来，她就又开始忙碌。

她蹲下来，给躺在地上的蒙喂了微量的龙棘果汁，然后开始计时。

两分钟刚过，蒙就渐渐苏醒。

下一秒，她却双手撑在蒙的头边，俯下身，贴近了他刚刚睁开的眼睛。

那双原本浓郁均匀的颜料罐眼睛，仿佛被清水稀释，眼球里丝丝点点，开始变浅变淡，有些细微之处几乎变回了他原本的瞳色！

但变化也止步于此，蒙没有自主反应，眼球也没有完全恢复。

越夏再次给蒙喂了等量的龙棘果汁，果真，眼球的蓝色退到更浅，但他依旧没有肢体活动。

继续喂。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喂到第七次，蒙的眼球变回了多一半，更重要的是，这次越夏怎么都掰不开蒙的嘴。

她不动声色地放下量杯，轻轻抻过脚边一株朱鹤花，缓缓凑近鼻尖，摆出要闻的样子。

“夏小姐，有毒。”

越夏的手蓦地顿了一下，轻颤的花枝被默默放下，她闭上眼，把头一点一点，低低埋进了垂下来的头发——这两句熟悉的提醒，差点勾出她的眼泪。

就这样，她坐在蒙的身边，怔怔看着他。

“老师……”她原本想说“帮帮我”，但还是忍住了。

“酒精、薄荷、古曼草……时效。”蒙没出声，但越夏看懂了他的口型，也听懂了他的意思：这些有麻痹神经作用的东西，能够帮他短暂恢复自主意识。

“我救你，救他们。”越夏把头歪向练兵场，也无声地回着口型。

蒙合上眼睛，久久才睁开，“都死了……必要时，我也，记得，瞄准头部。”

越夏摇头，把手伸向了蒙的肩膀，却看见他好像在努力展开一个微笑。

“别怕，小姐，你不是，一个人。”

几乎是用全力压制着呼吸的起伏，越夏悬在半空的手慢慢收回、握紧，用重重的点头作为回答。

这之后，蒙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眨动眼睛，越夏立即把剩下的龙棘果汁全都喂给了他，然而蒙眼睛里一半的天蓝色，却再次被均匀浓郁的深蓝色侵蚀，最后，他又变回了那个“机器人”。

越夏红着眼睛，拳头重重砸向了地面，一下接着一下，直到手心传来扎扎麻麻的疼，她才停下来。

几次深呼吸之后，越夏的神色变得冷静如常，她擦干了冒出来的眼泪，拿着量杯反复调配记录，也反复利用蒙做着实验——必须保证毒药和解毒剂配比的精准，因为蒙清醒的时间，只有半醉半醒也就是半解毒状态时的那几分钟。

就这样试了一天一夜，她终于带着蒙回到了闪行舰上。

“准备好了？”越鲁凑过来问，看起来相当亢奋。

越夏点头，“我累了，需要休息，今晚去小王子的寝殿之前，我还需要变装。”

“已经按照你的清单都准备好了。”越鲁指了指角落的箱子，“里面还有恢复精力特效药，你吃了根本用不着休息。”

“睡不好影响易容，还是你吃点药去见王后和小王子？”越夏瞥了一眼箱子，径直走向了舰内唯一一个能够休息的躺椅。

其实她根本睡不着，从进入这个系统以来，她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休息”过，闭上眼睛的时候，她很难不想起林焰，想他带她来这个虚拟世界的目的，想他在这个系统里正在做什么，想如果是他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做，又或者是单纯地，只想他这个人。

脑子里纷乱如麻，她强迫自己梳理出每一种情况下的每一种可能，但越多的可能只对应出越多的不确定，在变得犹豫退缩之前，她还是强迫自己睁开了眼睛。

废船厂所在的区域地势偏高，已经做好准备的越夏，远望夜幕之下的雅城中心区，璀璨的灯光连成了一片斑斓海洋，仿佛还能听见人们为庆祝夏果节而练习的演奏和歌声。

小王子的寝殿，却是一片寂静冰冷。

“王后殿下，王子的餐点都备好了。”贴身女官站在寝殿门口汇报。

殿内远远传来一声“好”，越夏见女官转向门外向她打手势，旋即端着餐盘，径直走进寝殿，走向了小王子的床头。

摆放餐点时，越夏看见躺在床上的小王子脸色青白，唇色发紫，眼下两道暗沟已经浑浊了他的眼白，可他还是睁着眼，远远望着他躺在对面卧榻上闭眼休息的母亲。

一切准备就绪，越夏低头恭敬站在床边等待。

年轻美丽的莫国王后慵懒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向王子，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儿子虚弱的样子，脸上没有太多心疼和忧虑。

但王后还是扶起王子，让他在自己身上靠稳，又伸手指了指床头盛满红色果汁的银质小碗，示意人递给她。

越夏双手递过银碗和勺子，垂眼退后，只用余光瞟着王后，看她把龙棘果汁一口一口喂给了小王子。

“宝贝，好喝吗？”王后放下杯子，拿起手帕为小王子擦拭着嘴角。

小王子气息微弱，却仍强撑着力气，微微扬起头，将嘴角那抹勉强的微笑与眼中闪烁的光芒，毫无保留地献给了自己的母亲。

母亲轻轻摸了摸儿子瘦瘪的脸，又指了指床头另一个银质杯子。

越夏双手交握贴住自己的围裙，保持着低头的姿势，没有动。

“安？”王后目光斜斜追过来，听起来不大高兴。

“王后殿下，这样做，真的好吗？”越夏终于抬起头，露出了自己的脸。

“！”

王后骤然起身连退了几步，怀里的小王子也如同玩偶般被她紧贴着胸口拎了起来，她脸上满是惊愕与恐惧，半张着嘴，好像连呼喊都忘了。

“季莎，别再指望我父亲了，他不会回来了，先让泰格躺回床上吧。”越夏趁王后喊人之前，先表明了身份。

“你是……夏大人！不，你不可能是夏大人！安去哪了，你到底是谁！”王后还在抱着小王子后退，甚至没有察觉孩子正因难受而挣扎。

“我是夏，”越夏扯掉了脸上的面具，“你那样抱着泰格，他会窒息的。”

王后这才低头，紧跟着“啊”了一声，慌手慌脚地抱起孩子把他放回了床上。

“把这杯水给他喝了。”越夏看着意识已经有些模糊的王子，端起餐盘上的玻璃杯递给了王后。

王后眼里闪着惧怕，没有接过来。

越夏轻叹了一声，直接走到王后身后，拎起她的睡衣后领把她拽到了一边，“放心吧，现在他吃什么都比你喂他的山薄荷要好得多。”

看王后还想上前阻止，越夏一个横眼就把她定在了原地，“这只是杯普通的水，无非是想让他缓缓。”越夏说着，用勺子一点点喂小王子喝了半杯，自己又喝光了剩下的，她还慢慢扶着小王子躺下来，给他盖上了被子。

“夏大人，你到底……想干什么？”王后终于怯怯地发问。

越夏离开床边，走到卧榻稳稳坐了下来，“你有疑惑是正常的，毕竟，我作为星国的大国主夫人，竟然装成佣人潜入了莫国王子的宫殿。季莎，我不想评判你把王子献给我父亲控制的行为，我知道，老国王死后，无依无靠的你必须想办法在这里存活，但当你看到我这样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就得想想，你以后，到底要靠谁。”

越夏说完，在王后脸上读出了明显的震惊与混乱，其实她也想试探，在王后的心里，除了越铎大人，到底是什么身份能让她觉得最值得投靠和信任。

长久的沉默之后，王后终于向越夏双膝跪地，开始了泪眼婆娑地倾诉：

“夏大人，天下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我既不能接受泰格早早离开我，也不忍眼睁睁看他受病痛的折磨，就算知道山薄荷有毒性，但这已经是唯一一种他能吃得下、又能稍稍减轻他痛苦的东西了……夏大人，越铎大人不在的这些日子，我每天都提心吊胆，无论是他的部下，还是宫中的其他大臣，每个人，都对我既讨好又威胁，夏大人，我、我知道您一定能保护我和泰格，我愿意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越夏看着王后忠诚的表态，并没有表现出多少动容，反而冷冷地问她：“好，季莎，现在，我需要你坦诚地告诉我，你觉得我怎样做，才算是对你和泰格最大的保护？”

王后仰望越夏，一脸崇拜地开口：“夏大人，整个哲坦星都是星国的，您是星国的大国主夫人，您羽翼上的一根羽毛，就能为我和泰格撑起一片天空，我并不奢望什么，就算一辈子都被圈在这座宫殿里，只要泰格能活着，我就知足了。”

越夏却摇着头笑了，“我父亲的部下和莫国的大臣们，除了每天讨好和威胁你，就没告诉你些宫殿之外的事？我要是还能坐稳大国主夫人的宝座，他们对你大概就不是这种态度了。”

“我听说了大国主和菲芒星公主的传言，但我觉得那不是真的，夏大人，您也知道，在成为王后之前，我只是个小小军火贩的女儿，但有一件小事，我一直没有机会对您说，是关于林焰大人的。”

越夏有些意外，顿了片刻才从卧榻上起身，走到几步之外的落地窗前，她伸手理了理厚厚的床帘，把仅剩的一线月光也挡在了外面。

“你先起来，”越夏没有转身，而是捏紧了床帘的缝隙，低声说道，“不如说说那些大臣都是怎么威胁你的吧！”

“……是，夏大人，”王后站起来走近越夏，神色要比刚才沉重得多，“他们、他们每天都在议会厅里大吵，您父亲的部下们说，如果越铎大人一直这样对外称病，那就必须让王室下令，让莫国在夏果节前进入全面备战状态，另外一些大臣说，应该趁泰格还活着，让莫国成为星国的领地，领主总好过俘虏，还有一些人，他们说……”

“说吧…… ”

越夏苦笑，她大概猜到了王后欲言又止的理由。

“他们说，可以再从莫国挑选出一些女子，送给林焰大国主，万一还有他喜爱的，也许还能维持星莫两国来之不易的和平……”王后说完，把头低低埋进了阴影。

越夏缓缓松开紧握窗帘的手，窗帘褶皱间透出的光映照出她颤抖的肩膀，“呵…呵呵……哈哈哈……怎么办，听起来都好有道理啊！”

王后显然被吓得不轻，连连后退，越夏却转身贴到王后的耳边，小声问她：“所以，我来这之前，在地下备殿看见的那些仙女般的莫国女人，也不是单纯的舞女，对吧！”

“夏大人！”王后再次跪地，声音里带着哭腔，“这、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我每天、每天去的地方也只有那么几处！”

越夏收回了一半的笑意，把王后搀扶起来，“季莎，你可是从众多莫国女子中最后胜出成为莫国王后的女人……我明白，你不顾一切为小王子续命，为的也不仅仅是泰格，但是，请你一定看清楚，你到底能依靠谁……去看看泰格的后脑吧，扒开头发好好看一看。”

王后听了，慌忙回到床边，把小王子扶到侧身而躺，抖着手拨开他后脑的发丝仔细看着，看清的瞬间，她大惊失色，“你……你对泰格做了什么！他后面的头皮上怎么长了这么多黑色的斑点！我知道你越夏，你最会制毒了！”

“季莎，我要是想下毒，还会这样露面？你的替身侍女安，早就被人收买了！泰格眼下的两道黑色凹陷和他后脑的斑点，已经是中度中毒的表现！这种毒，和他服用山薄荷导致的微中毒表现很像，但到了一定程度，可不是你给他喝两口龙棘果汁就能救的！你要是再不想想办法，怕是再也没有可以安稳待在宫里的筹码了！”

王后的目光在小王子脸上徘徊，已经开始抽噎，“泰格！可我……我又凭什么相信你呢！”

越夏卸下了刚才的严厉警告，脸上写满了担心和理解，“可你又能相信谁呢？你猜，你要是把泰格中毒的事告诉议会厅的那些大臣们，他们会拿泰格怎么办？又会拿你怎么办？”

“他们……越铎大人……我，呜呜……”王后终于忍不住掩面而泣。

越夏慢慢走近床边，坐下来轻抚王后的后背，她拉起王后和小王子的手，说话的声音也更加柔软：

“你既然知道我会制毒，就一定知道我也会解毒，所以季莎，你刚开始的话只说对了一部分，你要相信的，不是大国主夫人越夏，也不是越铎的女儿越夏，而是唯一一个愿意解你儿子身上的毒，帮你守住最后一线希望的那个越夏。我向你保证，我的力量里，永远有守护你和泰格的那一份，我的力量越大，你们就越安全。”

“……好，呜呜……夏大人，我听、我只听越夏大人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