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拂霜的手就这么硬生生僵住,维持着拔了几寸剑的姿势。他惊怒交加,只觉手上越来越重,再抬不起半分,甚至有隐隐往下压的势头。区区一个和尘家仆,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功?
沈拂霜更加不甘心,几乎用了全力,但对方纹丝不动,反而将他的剑按回去几分!
“这是怎么啦?沈公子有话好好说,莫动手伤了和气。”一道声音传来,缓解剑拔弩张的气氛。俩人同时松手。
沈拂霜一个踉跄,得亏那中年男子暗中一扶才得以站稳。秦休则脸不红气不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多谢沈公子海涵。”是方才那报幕员,看着比苏掌门还老些。态度大方,挂着笑脸。
这须臾之间的较量只有当事人知高低。明面上,一个是和尘家仆,一个是天清沈公子,任谁也不会认为沈拂霜打不过。
距离近了,沈定想起还在哪见过此人,之前接江湖撰稿人、说书先生的就是他。看来是门面般的人物,在和尘地位举足轻重。
少了报幕员报节目,台上表演结束后,音乐也停了,众人的注意力都汇聚了过来,不时交头接耳。
“这就是和尘的待客之道么?区区一个身份低微的家仆也敢教训我?”沈拂霜拂袖。
沈定真的要喊冤枉了,他完全出于好意,看在是表兄弟的份上,想安慰安慰这位哥哥,没想到他竟会如此敏感!其实,这话没错,但要看是什么人说,又是什么人听。
一个初出江湖,心直口快;一个身处染缸,难免多想。
也不怪沈拂霜把沈定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他本就在意方才的失误,偏偏沈定还若无其事说了出来。在他听来,就是**裸明晃晃地嘲笑,公然嘲笑他不如别人,这不是挑衅是什么?退一万步来说,你沈定算什么东西?也敢对他沈公子说这种话?就连他老子说,他也不一定能听进去。
沈定自是不懂沈拂霜这些弯弯绕绕。他向来就是有什么说什么,怼天怼地怼十一怼父母。错了就要认,事实就要承认。所以他是真的不懂怎么就戳爆沈拂霜了。
听了这话,沈定微蹙眉,觉得刚刚那番话是对牛弹琴,但仍是接过话:“你确实是技不如人啊。”
“你再说一遍!”沈拂霜要炸了,睚眦欲裂,握着剑鞘的手青筋暴起,眼神似要把沈定碎尸万段,浑身气得发抖。
众人大惊,纷纷看向沈定,议论声四起。
苏忠也惊了,话虽不虚,但这是能当着本尊的面说的么?
“难道不是么?”秦休突然开口。
沈拂霜抖得更厉害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这就是和尘作为东道主的气度?真是好极了。”
“这关和尘什么事。完全是我个人对你的友好鼓励。门派包袱不要那么重嘛。”沈定道。
“……”
“住嘴,快向沈公子赔不是。”苏忠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再由着说下去,这里就要变成战场了。
沈定懵了,让他道歉?凭什么!
“不必。”沈匀开口,“这小朋友没有错,不必道歉。是我家小儿无理取闹,我才该赔不是。”沈匀向苏忠和沈定作揖微鞠躬。
“爷爷!你……”
“还不住嘴?还嫌不够丢脸?”那中年男子低声训斥沈拂霜。
沈拂霜忍气吞声地蔫了,抬头狠狠瞪了沈定一眼,跑出大厅。
闹剧结束,苏忠堆着笑脸,说些场面话。沈匀等人重新入席。
和尘公关能力极佳,新的报幕员上场,流程继续。
“你们俩跟我出来。”苏忠低声道,说完沉着脸率先走了出去。
沈定和秦休对视一眼,随后不紧不慢往外走。沈定走了几步又往沈悠然那边看了一眼,见她正看过来,便笑着小幅度挥手和她道别,沈悠然担忧地点了点头算作回应,便低了头,脖颈细长白皙。
沈定回头见秦休不知何时跟他差了一大截,立即跟上:“秦休,你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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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僻静处,沈定和秦休并排站着,苏忠打量一番,问道:“你们俩叫什么名字,之前怎么没见过你们?”
嗐,谁不是呢?
不等沈定回答,苏雷急急忙忙跑来:“忠叔忠叔,这俩人是刚来的,我老家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因为这次比武大会需要人手,正好受亲戚所托,替他们谋个差事,就把他们叫过来帮忙,真是对不起。”
“你亲戚?”苏忠问道,眼珠子在俩人身上转。
“是是是,让您见笑了。”苏雷赔笑。
“再好好教教,等比武大会过去,让他们赶紧下山。”苏忠说完不再多看一眼,走了。
“是是,忠叔,一定好好教。谢谢忠叔。”苏雷冲苏忠背影鞠躬。
等人拐了弯看不见后,苏雷转身,抖着食指想训人,本指着秦休,但触上他的眼神便怵了。转而指向沈定,刚要开口,便听到秦休咳嗽一声,到嘴边的怒火又憋了回去。收回手指,压着声音道:“我是怎么和你们说的?不要闹事,不要闹事!安安静静在一旁当空气不行么?”
沈定笑嘻嘻:“澄清一下,可不是我主动挑起的。”
苏雷快气死了,深呼一口气:“我真的要被你们害死,赶紧走赶紧走。”苏雷赶人。
“苏兄,你说话都是要说两遍的么?这是你的表达习惯?”沈定关注点奇特。
“……对对,不说两遍我难受,行了吧?快走好么,我求你了。”苏雷快哭了。
“当然行,不过走之前有吃的么?我们饿了。”沈定自动把秦休也算上。
苏雷做贼般带着俩人去了厨房,摆了一桌子菜,让他们快吃。
沈定看了一眼:“苏兄,有酒么?”
“没有没有。”苏雷不耐烦,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喝酒。
“我这位朋友很是嗜酒,劳烦你拿两瓶来,有酬谢。”沈定说着去掏衣兜,不等他拿出来,
一只手拦住他。
秦休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苏雷见钱眼开,拿过银子在手里颠了颠,一改方才的态度,满口答应着走了。
“总不能都让你破费。”秦休道。
“嗯?你说这个,没什么的,我还没谢你帮我呢。”沈定道,把珠子放了回去,理了理前襟,“还是自己的衣裳穿着称心。”
吃了没几口,苏雷急匆匆跑来,说苏倾城往这边来了,让他们快走。
苏雷带他们走了后门,沈定还不忘要酒,苏雷服了,递给他一瓶。
沈定不满:“怎么才一瓶?”
“有就不错了,快走吧。我把银子还你行不行?”苏雷要跪了。
“好吧,多谢。后会有期。”沈定抱拳,跨门而去。
苏雷忙关了门,可算把两尊大佛送走了,可千万别有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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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屋顶,俩男子并排而坐。一人大腿和小腿以膝盖为支点,呈直角状踩着瓦片,双腿微岔开,手搭在腿上,右手握着酒坛子。
另一人双腿伸得笔直,交叠着,仰望星空,不由自主伸出手:“秦休,这里的星星也好多好亮啊。”原来在高处看天空,别有一番风味。
夜空璀璨,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有一个地方的星星比这里还要亮还要近。”秦休望着天空道。
“哪儿?”
“想去?”
“想。”沈定十分配合,突然收了笑,“你可别说‘那你想着吧’,或是‘你猜’之类的话了啊。要是你不告诉我,我就一直缠着你,直到你带我去为止。”
秦休轻笑:“好,我带你去。”
沈定哇了一声:“我看你才是名副其实的倾城公子。一笑倾城啊。”
只是这笑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尤其在沈定说完后,秦休脸色立即恢复如常,似乎更冷了些。
“别那么严肃嘛,我在赞美你呢。”沈定道。
“那我谢谢你?”表情可不像是道谢的样子。
沈定干笑:“秦休,晚上山里温度已经挺低了,咱不搞冷幽默哈。”
“对了,说到感谢。本来想在吃饭那会儿和你说的。谢谢你在大厅里出手相助。”沈定一本正经脸。
秦休二话不说,把酒瓶递给他。
“干嘛?”沈定不解。
“不是要道谢么?”秦休把酒瓶递近几分。
沈定有些犹豫,没接。
“还是你拿回去让你那哥哥帮你喝?”
这下沈定接过:“先说好啊,我酒量不是很好。要是等会儿醉了,麻烦你送我回去了。”
秦休略抬了抬手:“一口足矣”。
沈定唇抵上瓶口,喉结滚动,酒滚入腹中。随后把酒瓶子还给秦休,蹙眉道:“这酒真难喝,比我酿的差远了。”
“你还会酿酒?”秦休单手把玩酒瓶,递到唇边,抿了一口。忽然右肩一沉,心也跟着一跳。他侧过头看去,沈定整个脑袋枕在他肩上。他浑身僵住,敌不动他不动。
风一阵又一阵。
沈定突然动了,收起双腿,双手手腕并拢托住下巴,十指弯得像一朵花,笑容比花更娇,声音也染上丝丝甜意:“会啊,绝世佳酿。我家地底下存着好多坛呢,我带你去我家喝。”
“……你家在哪儿?”
“珍珠岛。因为周围海域有好多好多珍珠,所以叫珍珠岛。风景也很好,你一定会喜欢的。”
“你醉了。”秦休挪开视线。
“嗯。”沈定笑着点了点头,伸出右手大拇指和食指,距离不断缩短,眼睛也跟着眯起来,最后只留下一条缝,“一点点。”
“嗯,亿点点。”
沈定双手贴脸,轻轻拍了拍:“秦休,你应该多笑,像刚刚那样。老板着脸做什么?”
秦休自顾自喝酒,没理会。
“你多大?”
“嗯?”
“你多大?”沈定这次用喊的。
“十九。”
“我二十,我比你大,你得叫我哥哥。”沈定得意洋洋。
“你好像很喜欢当别人哥哥。”
“对啊,我是家里最小的。从来没有当哥哥的机会,我缠着我爹娘好多次,他们就是不肯再生一个弟弟或是妹妹,说我和十一作伴就够了。”沈定遗憾道,下一秒又笑开,“不过我好像有个妹妹了,就是刚刚在厅上的那个。”
沈定自己说乐了,霍地凑过去一手搂住秦休脖子,一手放在他耳边悄声道,“我再告诉你个秘密啊,天清派掌门是我外公。我这次出门就是去天清探亲的。”
沈定说完悄悄话,微微退开些距离,但搂脖子的手却没松,另一手也没闲着,捏住秦休下巴让他看向自己,调戏良家少男标准姿势:“来,给哥哥笑一个。”
秦休像个木头,半点反应都没有。
沈定改为捏他的脸:“不好玩儿,这么严肃。像这样,笑。”沈定做了个示范,笑完跌进秦休怀里,闭上眼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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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休架着沈定,以防他乱走,拐进一条小径,里面都是住房。
“你确定住这儿么?”秦休在沈定带错三次路后,表示深深怀疑。
沈定缓慢点头,手指了一个方向:“喏,十一在这。肯定错不了。”
屋里门开了,十一走了出来,穿戴整理,像是要去寻人。见沈定一脸醉态,惊道:“你喝酒了?”
沈定点头,一整个扑进十一怀里,紧紧抱住,像块牛皮糖。
十一差点没站稳,无比嫌弃:“你喝了多少啊?”
“一口,嗯,一大口。”
“……”
沈定黏黏糊糊,十一向秦休颔首,眼神却带着不满,不是和你说了他不会喝的么,怎么能让他喝酒呢?
“多谢相送,劳烦您了。”十一说完就搂着沈定准备进屋。
“等等,还有这个。”秦休伸出手,掌心赫然是一个无色翡翠镯子。
十一瞳孔骤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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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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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比武大会(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