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依旧笑眯眯的,指着王畅头上的牡丹:“花是好花,可惜、插在了狗屎上。”
周围传来闷笑声,齐风低着头,憋得辛苦。十一也忍俊不禁。
王畅气得脸红脖子粗,破口大骂:“你个狗杂种,找死!”话罢便将茶杯往沈定脸上扔,主打一个不讲武德。
沈定反应极快,齐风都没来得及替沈定捏一把汗,他便已经接住杯子,稳稳放在桌子上,语气依旧淡定:“你问问题,我回答。怎么还动起手了?”
王畅一下没击中,更是面目狰狞,忽而脸色稍缓,将折扇展开,露出扇面上的山水画和题字,装模作样扇了扇:“方才手滑了。这位兄台家里是何业?”
“小门小户,自给自足。”
王畅冷笑:“既是如此,哪来的银子喝得起这铁观音?别告诉我是齐风买的,就算把他卖了也买不起。”
“一位素未谋面的朋友所赠。”
“既素未谋面,又怎能是朋友,可笑!”
“缘分就是这么妙,有的人不用见面就能成为至交,有的人相处一生也是仇人。”
王畅被噎,凶相若隐若现,哼道:“小白脸。”
“我的脸确实比你小,也比你白。就算不簪花也比你好看、得多。”沈定故意曲解。
簪花二字似是愈发刺激了王畅,他气得头顶冒烟,肉手猛拍桌子:“你……”
“你还真是狗啊,还画了只狗在扇面上?”沈定无缝接过话。
王畅愣怔,看着扇面,分明是一副水墨画,意境深幽,他特意让人画的。
“拿远一点看。”沈定善意提醒。
王畅依言,还真看出些不同,近看山是山,水是水,距离远了,把着墨深的线条连接起来,还真像是一条狗!
他猛地合上扇子,想到他摇着扇子在街上走的情景,七窍都要冒烟了,一把将桌上碗碟挥落,妥妥的桌面清理大师。
齐风见状,果断起身,站到沈定身后,同十一并肩。十一方才拿回行李示意沈定离开,但沈定不肯,他便也没坐回去,站到沈定身后。齐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只是本能觉得沈定靠得住。
沈定纹丝不动,依旧坐着。
王畅犹不解气,居高临下阴狠看着沈定,忽然把桌子往沈定那边推,想把他推倒。可怎么也推不动,桌子就像钉在地上一样。他越发用力,沈定霍然起身让至一边,连带着长椅一边也抬起,桌子瞬间没有抵挡,往前挪动。十一和齐风默契往两边走开,王畅直直往前倒,摔了个狗吃屎。周遭大笑。
阿贵立即来扶,王畅起来后愈发恼火,对后头的仆人道:“你们都是死的?给我打。”
大伙儿撸起袖子亮拳头,冲沈定而来,阿贵也摩拳擦掌。
沈定一动不动,垂在身侧的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微微一晃,阿贵的拳头便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结结实实砸在王畅脸上。
王畅捂脸鬼哭狼嚎,奴仆都惊呆了,阿贵更是极度惊慌,摆手解释:“少爷,不是我,我刚刚要揍的是他。”
“少他妈废话,都给我上。”王畅气急败坏。
一群人齐攻,结果都往王畅脸上招呼,王畅抱头鼠窜,脏话连篇。一直喊停,可仆人们手脚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一边惊恐,一边对主人拳打脚踢。一时场面十分滑稽,引得哄堂大笑。
闹剧引来了掌柜的,见碎了一地碗碟,还有珍藏的一套茶具,差点昏死过去,忙作揖叫停:“各位客官行行好。本店店薄利微,快别打了。”
王畅勉强站起身,鼻青脸肿,头上的牡丹还顽强地歪斜着插在发间,衣裳凌乱破烂,狼狈之至。狠狠拍了几下阿贵:“泥们要皂矾吗?”
阿贵告状:“少爷,肯定是他,他在搞鬼!”
“我弟弟刚才就一直站着,什么都没干。大伙儿可都看见了。”十一道。
“就是,我可以作证。这位公子什么都没做,别冤枉好人。”
“自己奴仆管教不当,还倒打一耙。”
“还是先好好反思自己吧。是不是平时太过刻薄,引起下人们不满,借机发挥。”
清一色都站在沈定这边。平时王畅作威作福,镇上人早就看他不爽了,这次见有人治他,皆暗自叫好,当然帮沈定说话。
王畅更是下不来台,平时出门哪个不是捧着他,哪经历过墙倒众人推的境遇,便把这些全算在沈定头上,大舌头威胁:“泥气浮我,就是气浮和尘派,我让他们来收、收拾泥。”
“和尘派是什么东西?”
此话一出,哗然一片。这回没人替沈定说话了。
这后生也太狂了,居然连七大门派之首也不放在眼里,就这小身板和尘随便派出个人就能秒了他。
“泥好哒的胆子,居然连和尘也不放在眼里,泥等着。”王畅说完想溜。
“慢着,”沈定往前一步,“身为和尘派的就能砸了店不赔钱了?”
“和尘派莫不是土匪出身?”
“这位公子,他不是和尘派的。就是有个亲戚在和尘派,他狐假虎威沾别人光罢了。”有人解释。
“就是,和尘是名门正派,才不会收他这种宵小。”
“整个借着和尘的名声做坏事,也不怕给和尘抹黑。”
“我要是他亲戚,都不想承认。”
“……”
王畅面子里子失个粉碎,架不住说,让阿贵去付钱,结果数额太大,钱没带够。其他都还好,就是那壶装铁观音的茶具,要五百两银子。王畅只好挂了账,让掌柜的派人去他家要。之后一行人灰溜溜走了。
众人拍手叫好,大赞沈定。
-
街上,齐风一改方才的鹌鹑样,眉飞色舞道:“沈兄,你真的太勇猛了。王畅那人俗得很,就是一草包,附庸风雅。派头却十成十,还簪花折扇。也不看看现在才三月,整日拿着把破扇子显摆。”
“他回去后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扇子上的画他可是得意了好久,说是找大家画的,真是妙啊。”
“不过沈兄你是怎么办到的?居然让那些家仆狠揍了他一顿。”齐风好奇。
“不是说了么,和他无关。我弟弟就一弱男子,什么都不懂的。估计是那帮人也看不下去了,故意的。”十一率先道,看了沈定一眼。
沈定点头附和,靠在十一肩上装柔弱:“我刚刚都吓坏了。”
齐风惊诧:“是么?那沈兄你真的好勇敢啊,实在是佩服。所以你刚刚那句‘和尘派是什么东西?’就是表面的意思,不是挑衅了?”
“什么挑衅,他问我问题我都答了,我好端端问他,他却不答。实在无礼。”沈定道。
齐风讪笑,心道这话确实很有歧义啊,而且就是因为你回答了所以他才更气啊。
为感谢沈定义气救场,齐风表示想请沈定他们吃顿饭,顺便在灵泉镇玩玩,沈定应下,反正探亲也不急于这一日。
十一见天也晚了,只好折回码头和船夫沟通,又找了家客栈安置东西。
傍晚时分,齐风来客栈请沈定他们去他家,说饭菜已经准备妥当。
齐风是个话唠,加上和沈定他们年岁相仿,虽才相识半日,但有说不完的话。人生理想八卦,什么都说。尤其是江湖门派,科普个七七八八,且带着鲜明的个人色彩,对七大派,尤其是和尘派,那叫一个崇拜,什么美好的词汇都用上,对魔教的态度则截然相反。爱憎分明。
少年热血,向往话本小说里侠士惩奸除恶潇洒恣意来去自如的人生,七大门派则是话本小说正义主人公照进现实,无不令人神往。
“一个星期后就是比武大会了,真想有生之年能去一次。”齐风期待道。
“那就去啊。”沈定充分支持。
“哪有那么容易啊,比武大会是七大门派轮流办的,三年一次,今年轮到和尘,只有持和尘亲自发的拜帖才能参加。一般的小门小派连受拜帖的资格都没有。不过今年推陈出新了,不管是谁,只要能登上和尘山,才能获得入场资格。不过是毫无人迹的极难走的山路,我这种手无寸铁毫无武功的小老百姓,就只有想的份了。”齐风丧气道。
沈定似懂非懂点点头。
正说着齐母端了酒过来:“什么比武大会,你好好看书考个功名才是正经,别整日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这次要是再落选,我把你那些话本小说都给烧了。”
齐风脸拉得老长,却不敢吭声了。
齐母看着外面暗黑的天:“死老头子,都什么时辰了,还不回来,估计去哪儿喝酒了。你们先吃吧,不用等他了。”之后和颜悦色招呼沈定吃菜,往他碗里倒酒。
“大娘,他喝不了酒。别浪费了您的好酒。”十一抬手制止。
“喝一点儿不碍事吧?”齐母道。
但十一很坚持,齐母也就不强求,把空间让给小辈,自己去厨房了。
齐风这才敢吐槽:“每次就只会用这一招,这些话本小说我都印脑子里了,看她怎么烧!”
“这话你怎么不当着大娘的面说?”十一好笑。
“说就说,你以为我不敢啊。”齐风没在怕的。
“大娘,齐风有话……”
“哥哥、哥哥,我错了,别叫别叫。”齐风硬气不过三秒。
一顿饭吃完又坐了一会儿,打算等齐父回来,拜见下。可左等右等仍没回来,酉时过半,沈定便准备告辞,回了客栈。
两人定了一间房,一房两床,都是大男人也没什么避讳的。
浴室只有一间空的了,沈定孔融让桶,十一便拿了衣服去洗澡。沈定坐着喝了口水,就听到敲门声。
“这么快洗好了?”沈定开门,一愣,“齐兄?”
齐风慌慌张张:“沈兄,真是对不住,这么晚了还来打扰你。可我没办法了,这个忙只有你能帮了。”
“别着急,慢慢说。”
齐风眼眶红了:“我爹、他被王畅那个龟孙子扣住了,说、说要你向他赔罪道歉才肯放人。我……”
“好说,我和你去。”沈定爽快答应。
-
王宅,齐风带着沈定走的后门,有小厮来应门,七拐八拐,带来一处庭院。
庭中站着一人,头上缠着纱布,只露出一双凶悍的眼睛。周围站了两排光膀子彪形大汉,蓄势待发。
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齐风吓得腿软,强撑着打招呼:“畅、畅哥,我把人叫来了。”
“我求求您了,把我爹放了吧。我给您道歉,对不起。我给您磕头了。”齐风说着就要下跪。
沈定拉住他:“他是要我赔罪,你做了不算的。”
“哼,算你识相。”王畅到了自己的地盘,越发猖狂,本性彻底暴露。今天不弄死他,他姓倒过来写。
沈定无端笑了声。
“你笑什么?”王畅直觉这笑和他有关。
“我还真是高看你了,居然如此下作,拿无辜的人开刀,有本事直接冲我来。”沈定道。
王畅脸一热,但纱布包着看不出来。他下午回来后,被他爹叫去又训了一顿,越想越气,阿贵便给他想了这么个招儿。
“少爷,您别听他的。他已经来了,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阿贵道。
“少废话,先跪下给本少爷磕十个响头,每磕一次道一次歉。”王畅盛气凌人。
“怎么道歉?”沈定求教。
“‘王少爷,我错了,对不起,您大人大量饶了我吧’诸如此类的。”阿贵道。
沈定点点头,笑道:“办不到。”
“你敢耍我?”王畅像个炮仗,一点就燃。
“我来我来。”齐风道。
“有你什么事儿,一边儿待着。”王畅不耐。
“你先把人放了,我再跪也不迟。万一我跪了,你不放人怎么办?”沈定商量道。
“本少爷向来说话算话。”王畅拍胸脯保证。
“你?”沈定一脸不信。
王畅纱布下的脸又是一红,对下人道:“把人带来。”
不一会儿,有两人领着一老汉走来。
“爹!”齐风惊呼,“您没事吧?”
“风儿,这是怎么回事?”齐父身上被绑,满脸惊恐。
“快跪,磕得小爷我满意了,再考虑放不放你们走。”王畅道。
“这样吧,我留下来要杀要剐任你处置,你先把人放了,并保证不能再找齐家麻烦,如何?”沈定又道。
王畅和阿贵对视一眼,阿贵眼珠子转了转,有了主意:“就按他说得办,这里都是咱们的人。他还能插上翅膀逃了不成。”
齐风急了,劝沈定磕头算了。要是留下来连命都没了。要走一起走。
王畅已经定了主意,让人把沈定绑到木头桩子上,以防他耍花招。
“没事的,这事儿本就和你无关,带着你爹快走。”沈定被绑,却毫无慌乱之感,冲齐风和齐父点了点头。
齐风无可奈何,向沈定鞠了一躬,扶着他爹匆忙走了。
“你想怎么样?”沈定悠闲道,仿佛被绑的不是他。
王畅冷哼:“等会儿有你哭的,给我把他的脸刮了。看他这张脸就烦。”
阿贵领命,拿了短刀凶狠往沈定脸上刮去,结果丝毫未损,连刮三刀都没见血。
王畅怒骂:“你没吃饭啊?废物!”
“许是这刀太钝了,我换一把。”阿贵解释。
沈定在一旁凉凉道:“王公子您也别只想着自个儿,自己吃这么好,手下人个个瘦的跟竹竿似的。”
“少爷,他太过分了,居然说您胖!”阿贵道。
王畅眼一瞪:“我听不懂么,用你多嘴?继续。”
阿贵又换了把,结果还是一样。他疑惑着往自己指尖割了下,轻轻一下就见血了。他惊恐看着沈定,后退几步:“少爷,这人、这人有妖术。”
“放屁。我来,没用的东西。”王畅手里拿了烧得滚烫的烙铁,“我就不信,这还是个哪吒有三头六臂了?”
沈定眼神微凛,双拳紧握。
“现在怕了?告诉你,这木桩和绳子是和尘派专门对付魔教的,就算是内功深厚之人也无法挣脱。你省省力气吧。”王畅得意道。
沈定眼看着烙铁越来越近,暗自用劲,但他越用力绳子反而收得越紧,死死封住他的发力点。
只剩几公分,沈定心道不好。
右脸颊灼热逼近,沈定闭上眼睛。
“你去死吧!”王畅嗓音粗粝兴奋,令人作呕。
新年快乐鸭~第一本古耽,希望不要单机到完结*^_^*
下一章攻正式出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入世(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