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重生） 第25章 留春水烹茶，新花席上开（2）

靖安侯齐勇站在城墙上，这几日他夜夜未眠，一直在想是否乘胜追击之事。

顾文冰当初的话历历在耳，只是身临战场才明白，如此时机百年难遇，天时地利人和几乎都站在大楚一方，若是错过，不知还要等多少年。

就算冒一定风险，只要能把北燕打怕，人心打散，也算值得。

他是大楚的武将，本该把国家利益放在个人得失之前。

只是，可是，想起顾文冰所说巨大代价，虽然提起的隐晦，可也能猜出是他两个孩子的安危。

他不在乎自己的下场，可若压上孩子冒险，作为父亲如何不犹豫。

“爹！为何还不出兵！”

靖安侯望向来人，齐骁请战被他驳回几次，现在心中正有气。

“不到时候。”靖安侯还未说完，就被齐骁反驳。

“那何时才到时候，等乞里皮尔把兵马粮草都备齐？”

“骁儿！我自有打算。”

“别打算了，出兵吧。”齐骁上前，语气急迫，“我看了附近地形，心中胜算有八成。”

“那可是乞里皮尔！”

“那又如何，我又不是没和他打过。爹，你哪怕让我带兵侦查，给我一百人好不好？要不五十人。”见靖安侯还没反应，齐骁急了，“爹，你要是一直不出兵，被监军上报朝堂，给你一个殆误战机罪名怎么办？！”

齐骁所言非虚，靖安侯一直按兵不动，这几日军营已经有些许流言。

一直站在后面的姜大刀上前，“侯爷，我愿与小公子一同前去。”

靖安侯终于让步，“也罢，你们俩整顿一百人马，只查探地形，千万不可靠近伊吾卢城城门。”

依照乞里皮尔的习惯，定会在伊吾卢城城门设下埋伏。

“是！”齐骁高声应道，转身和姜大刀去前锋营点兵。

齐骁和姜大刀巳时领兵出门，彻夜未归，靖安侯心中不安起来，开始对顾文冰的话深信不疑，甚至拒绝大儿子齐骆带兵寻找的请求。

第三天夜晚靖安侯麾下众将开始惶恐，齐骁有活地图之称，而且素来行事灵活机敏，三天未有丝毫消息传来，怕要做最坏的打算。

第五天靖安侯捉住私自点兵的齐骆，发话军营上下无他命令不得妄动，监军见状，上书说靖安侯怯懦畏战，一味守成，已无当年之勇。

第七天匕风营几位将士默默站在靖安侯外，自请出城寻找他们少帅，一起后果他们自行承担。于此同时，匕风营精锐秣马厉兵，数百人站在城墙下，一脸杀意，只等命令随时出城。

第八日寅时，天还未亮，城门上守卫见不远处有几人匍匐前进，一人朝城门跑来，声音隐约传来。

“云麾将军重伤！速速开门！”

“云麾将军？”守卫听见这几字，重复一遍后恍然，急忙下城。

“报！云麾将军回来了！”

原本守在城下的匕风将士闻言，一拥而上想要打开城门，却被守门的卫兵拦住，“侯爷有令！非他命令不得开门！”

“你疯了，没听见外面说是将军！重伤！要是耽误治疗，你付得起责任吗！”

守卫的士兵咬牙练成一排抵住他们的冲击，仍旧固执不肯开门。

没一会儿，得到消息的靖安侯就赶来，与赶到城门口的那位士兵对上口令后，这才打开门。

同时一列卫兵拉箭上前，只要发现对方是奸细，立马让他死于箭下。

那士兵进来，看见靖安侯后跪下，哽咽汇报，“禀告侯爷，前锋营去一百人，回来八人。”

回来八人？！仅八人？！

靖安侯心中一颤，还来不及问情况，有三人已经蹒跚进入城门。

他们浑身全是血迹，披头散发，面容恍惚，显然经过一场恶战。

“姜大刀呢？”靖安侯问，得知已经身死，不知没有料想过这种后果，只是听到确切消息后，心头还是沉重了几分。

才赶来的齐骆挤上前，他知道齐骁的情况父亲不便问，他便急迫开口，“我弟弟呢？！”

“将军重伤昏迷，在，在后面。”

“走！”齐骆闻言带人去接齐骁。

齐骁被人用两个树枝几个布条的简易担架抬着，身上盔甲都被砍裂，他后背和小腿还有折断了箭支流着污血。

齐骆眼眶布满血丝，他上前拉住对方的手，发现有些发热，顿时觉得情况不妙，朝身后吼着，“军医呢？！快，叫军医。”

寅时两刻，威远军几位主将都聚在议事堂，他们面前坐着那位神志尚且清醒的士兵。

这次探查损失如此惨重，必须要询问清楚经过。

“你是说，齐骁下令探查城郭情况后，发现乞里皮尔的存放粮草的临时驻扎营地，本想烧毁却落入圈套，进入峡谷抄近道回程，又被早在那儿埋伏的燕军射杀？”

“是，可我们肯定，那波人不是乞里皮尔部队。”士兵想起那些人的装备还有些恐惧，“他们只有数十人，每个人身上有弓箭，有短匕，有毒药和暗器，我们一半人马折在他们手上。”

“他们专挑马蹄的脚筋，马不受控乱跑，我们不得不弃马步行离开，甩开那些后只剩三分之一的人。回城路途遥远，将军想起有一道峡谷可减少三分之二的路程，却没想到，一进去就如瓮中之鳖被困住。”

“姜将军就是在哪儿被万箭穿心而死，我们躲躲藏藏好不容易离开，已经只剩下十几人。”

“离开峡谷后，越过卡里姆山，又被一队人马拦住，将军此时后背已中箭，我们奋力反抗又损失几人，就在大家以为要命丧此地时，乞里皮尔率军赶来。”

“他称呼为首那人为小南王，并，并劝说那人放了我们。”

“什么？！”监军拍案而起，指着士兵不可置信道，“你是说，最后是乞里皮尔救了你们。这不可能？”

“将军也认为是乞里皮尔的阴谋。可是，可乞里皮尔一直护送我们到城外三里处，甚至将军昏迷，也没有对我们赶尽杀绝。”

“乞里皮尔定是别有阴谋！”监军拍桌，看着沉默的靖安侯，反问，“侯爷，你说是不是？”

齐勇对上监军目光，还不待回答，就见军医慌张进来，“侯爷，齐小将军高热不退，又身中奇毒，怕是危险。”

“什么？！”靖安侯起身，还是第一次发脾气，“那就配解药医治！”

“可，可”军医有些腿软，“这毒见所未见，解毒总会有个一二意外，侯爷，我，我们，”

“你是想要什么？”靖安侯拧眉。

军医跪在地上，磕头道：“侯爷，小将军原本就失血过多，要是解毒途中撑不住，……，还请侯爷饶命！”

他没有再完，可谁都知道那些话是何意。

齐勇定定看着军医，还不待回答，就见守门士兵慌张进来，“侯爷，乞里皮尔在城外，要求会见侯爷！”

“多少人马？”靖安侯略过军医，大步朝外走去。

“就，就一人。”

“一人？”靖安侯顿下，扭头问士兵，“他还说什么？”

“说，说他带了解药。”士兵并不知道刚刚屋内发生何事，饶头道，“还说带了云麾将军遗落的刀。”

缇兰城外，乞里皮尔看城门打开一条缝，一人纵马而来，正是他战场多年对手，大楚靖安侯，齐勇。

两人相对而立，乞里皮尔感觉到城门弓箭手的动静，却毫不在意，言笑晏晏，“侯爷，别来无恙。”

心中诧异乞里皮尔竟会一口流利大楚话，但齐勇不愿与其废话，言简意赅，“解药，有何条件？”

“与那阴谋多端的小南王不同，我这人喜欢阳谋。”乞里皮尔拿出包裹丢给靖安侯，“给你。”

靖安侯打开，发现里面是齐骁的刀和几个药瓶。

“没有条件？”还是不可置信，靖安侯望向乞里皮尔，神色还带着怀疑。

“听闻大楚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我北燕没有这些禁锢，发现君主有异心了，也不必保持自己的忠心。”乞里皮尔看靖安侯神色变化，哈哈大笑，“怎么？不信？靖安侯，坦白说，正因为有你们威远军，我乞里部落才在北燕有一席之地。你我打了二十多年，虽然分属两国，可不得不承认，我们之间互为牵扯，只要一方倒下，另一方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这是你救我儿的原因。”

“哈哈哈，当然不是。只不过，他不能死在小南王手上。”乞里皮尔不再解释，再深入便牵扯大燕的国事。

“我齐勇欠你一次，你要老夫的命，尽管来取。”

“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乞里皮尔顿了顿，像是故意让靖安侯紧张，看对方眉头皱成川字，这才继续说，“我要两国边境五年安定，互不侵扰。”说着，他指着缇兰城，“呐，为表诚心，我把你们的缇兰城还你。你不会真的以为，死伤十几人就能攻占此城？”

“你是故意的？”靖安侯担心乞里皮尔还有别的阴谋。

“让城是故意的，但请求边境安稳是诚恳的。”乞里皮尔做出发誓的手势，“我向阿妈祖起誓，只要我乞里部落驻守边境，绝不主动与威远军挑起战事。”

阿妈祖是北燕的母神，以此起誓便是堵上了全族的气运，靖安侯这才相信几分，“好，我答应你，绝不主动挑起战事，除非天子有命，百姓受辱！”

“一言为定。”乞里皮尔抱拳，然后挥鞭离开。

城楼上的弓箭手瞄准乞里皮尔，却迟迟等不到靖安侯发射的手势。

监军在一旁急的团团转，“快啊！人都要跑了。”

可没有靖安侯命令，谁都没有松开弓弦。

直到靖安侯转身，众人统一收箭。监军见状，气的指着沉默的弓箭领将，咬牙切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