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北川是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的。
“总领天人昨夜睡得可还好?”
叶北川一偏头便都看见一旁支着头看着自己的萧朔北。
几日未能安心休息,现又受重伤,昨夜在萧朔北怀中毫无防备地睡着已经十分令叶北川恼火,而今日天刚蒙蒙亮便被吵醒,叶北川的不爽已经达到了极点。
于是叶北川想也不想,一脚便将萧朔北踹下床去。
“萧大帅想叫醒我直说啊,何必叫来这么多兄弟姐妹来,惹人心烦。”
“总领大人可别赖我,鹰与雀可大有不同。”
“有何不同?不都是飞禽。”
萧朔北站起身来,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挑起坐在床边的叶北川的下巴。
“我是猛禽,会吃狐狸的那种。”
叶北川双眸含笑。
“小心狐狸咬断你的脖颈啊,夜阑。”
尾音上挑。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肯示弱啊…”
萧朔北叹道,
“身份被戳破前唯唯喏喏,扮演着一个无依无靠、内敛单纯的叶氏遗孤;身份被戳破后便是毫不遮掩,完完全全将本性暴露了出来,睚眦必报。”
叶北川双手环抱往萧朔北的脖子,鼻尖快要挨在一起,
“大帅你是聪明人,我也是聪明人,我若是还照旧装疯卖傻……那岂不是徒增笑柄?”
“再者说,睚眦必报是我的信条,你若是伤我一分,我必会百倍奉还。”
叶北川撕破了和善的假面,狠绝与疯狂陡然出现在他的眼中。
收回双手,叶北川整了整里衣,穿上一件银纹珍珠白的常服。
“王爷不去上朝吗?”
“还未穿朝服。”
叶北川看向床角揉成一团的朝服。
萧朔北轻轻一笑,
“未曾自行换过朝服。”
叶北川满脸不耐烦,一把抓起萧朔北的朝服就要往他脸上扔。
“我可是花了银子的…”
萧朔北装作心痛地叹了口气。
“你只是花银子睡觉的。”
叶北川冷冷地看着那装模作样的人。
“嗯?那是谁昨夜嫌太热把我的衣服剥干净扔到这……”
“抬手。”
叶北川拿起衣带,十分不爽地说道。
萧朔北得逞地笑了一下,抬起双手,看见叶北川低下头后,身后的长发从肩头滑下,露出雪白的后颈。
总觉得这脖颈上缺点什么,想着想着,手便不自觉地摸了上去。
两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愣在原地,萧朔北赶忙收回手。
叶北川向萧朔北挑了一下眉,无声地询问。
“快入深秋,萧瑟秋风渐渐转寒,只是有些奇怪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叶北川不置可否,等为萧朔北仔细地更完衣才出声问道:
“那夜阑,你以为呢?”
“我以为?”
萧朔北没好气地笑了一声。
“我以为你应当再少穿一点,赶在冬天来之前冻死,免得再受严冬之苦。”
虽然这样说,但还是将自己的斗篷披在了叶北川肩头。
“我去上朝了。”
叶北川拢了拢外衣,用斗篷将自己裹得更紧了些,打了个哈久,
“十三,随本座去禁军挂牌。”
殷都城北禁军营中
“大!大!大!”
“小!我押小!”
咕噜噜的骰子声停止。
“啊,老三,你又输了啊!”
“来来来,继续继续。”
骰子声又响了起来。
“诸位,”
叶北川走入营内,温柔地向周围士兵一笑,
“此处可是禁军?”
众人手下一顿,都看向站在门口的叶北川。
赌桌中心的一个士兵吹了个口哨,不怀好意地笑道:
“是这里,美人儿,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啊?我是来看看各位军爷整日都在做什么有趣的,在门外听着好不热闹。”
“嗐,赌博没什么有趣的,美人儿你想知道什么有趣的事,跟爷走,爷保准儿跟你好好玩些有趣的。”
一众士兵都哄笑了起来。
叶北川双目微眯,冷笑一声
“我可不和丑人玩,你长得太丑了,还远不及我家那鸟的千分之一。”
那个士兵一听,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
更丑了。叶北川想到。
“知道爷是谁吗你就敢这样说?爷是当今镇西大将军的亲侄子王苟!你算个什么东西?爷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
叶北川靠在门边双手抱在胸前,看看面前恼羞成怒的人。
“我确实算不了什么,四品的禁军总领还远比不上你那镇西大将军的叔叔。”
王苟听后一愣,但随即大笑了起来,
“你就是那个叶氏遗孤?你父亲当年伐西厥,助北疆轻骑射天狼。而你现在又能做什么呢?
长成这副模样,又没有武艺傍身,只能靠着你父亲那点薄面,夜夜换着窝地往上爬……啊啊啊啊啊!”
叶北川拔出波上月就向王苟掷去,穿过肩膀后直钉在方还噪杂热闹的赌桌上。
一众士兵被这变故吓得陡然噤声。
“这是怎么回事?”
叶北川转头看向不远处正走向这边的几十人,问话的是一位中年男子,头发斑白但双目却炯炯有神。
“陈老。”
叶北川向陈泽弯腰行礼,陈泽赶忙扶起他。
“你是…子清?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陈老这是……”
叶北川向陈泽身后的几十人看去,里面有许多熟悉的面孔。
“哦,我们是刚晨练完回来。”
陈泽看了一眼屋内狼藉,
“我没什么威信,陛下应我军功,提我为五品副总领,多年念我与你父亲的情谊一直未许人禁军总领的职务。
做了这么多年禁军副总领,除了原先你父亲叶将军麾下的弟兄们,几乎无人听我管教。
但也正好落个清静,于是我便带领将军麾下的弟兄们每日照从前的作息训练。”
陈泽指了指被钉在桌边鬼哭狼嚎的王苟,
“所以……这是怎么一回事?”
叶北川唤韦十三搬来两个椅子,扶陈泽坐下。
“我本想着来禁军挂个牌子就走,谁知那个……什么狗?非得来我这找死。”
陈泽看了眼半死不活的王苟,转向叶北川,正要说话。
“陈老您先别着急批评我,我可没打架,就动了个手。”
叶北川双手护头,可怜兮兮地说道。
陈泽叹了气,轻抚叶北川的头顶,
“没想着要批评你,只是故人相见,难免会想起许多往事。”
“旧事往后还可再叙,但这禁军若再不整顿,殷都西北的边防便就妒如同纸糊的墙,风雨一吹便烂成一滩污泥。”
叶北川放下双于,往椅子上一靠,冷眼扫过面前的禁军。
陈泽见此,便差人取来禁军总领的令牌,双手将其奉上。
“诸位,你们若有不想在禁军待下去的,现在就可以站出来,吏、户、礼、兵六部任你挑选,叶某保证你们不会在禁军多待一刻。
但若留下,你便必须严格遵守我的指令,完完全全听令于我。”
叶北川将腰牌挂好,抬头看向面前众人。
“倘若违背我,下场可比他惨得多,更加不忍直视。”
朝半死不活的王苟扬了一下下巴。
“所以,是走,是留,请诸位自行谨慎定夺。”
话音刚落,陈泽便站超来,带领自己的部下抱拳跪地。
“我等皆愿誓死追随叶总领。”
但还有许多人犹豫不决,他们大多都是富家子弟,打通关系送来这混日子,现在能有更好的去处,他们怎能不心动?
叶北川将剩下的事交给韦十三处理,扶起陈泽后,正色道:
“我不在营中时,您便代我管理禁军,整顿禁军一事,我便全权交于您了。
我要的禁军,是殷都西北边防的铜墙铁壁。”
“属下定不辱使命。”
叶北川走到王苟面前,拔下波上月,嫌恶地甩了甩剑上的血。
“王苟是吗?”
叶北川蹲下身来,
“我想你定也不愿在此再继续待下去了,六部我估计你也瞧不上。
不如你去找你那镇西大将军的叔叔,去做他的副将,那官可比我这小小的禁军总领要好上不少呢。”
王苟气得五官都拧在了起,捂着身上的伤口,向叶北川大吼:
“姓叶的,你等着,我叔叔定不会放过你的!”
叶北川嫌弃地退了两步。
“叶某求之不得。”
叶北川赶忙派人送走王苟才终于劫后余生地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萧大帅的容貌养眼,再多看这王苟一眼,我怕是就要双目失明了…
“总领…”
陈泽犹豫再三,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才终于开口。
“嗯?”
叶北川疑惑地看向陈泽。
“陈老,没有旁人在时,您还是唤我子清吧。”
“子清,”陈泽点了点头,
“在外皆传言你对武功一窍不通,仅会些三脚猫的功夫,那这……”
“哦,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