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清回到教室里,涂以雯正在徐老师身边,一边受委屈的样子,红红的眼眶倔强地看着述清,“老师!你看述清是不是翻墙回来了!”
徐老师厉声斥责涂以雯,说是让她写个三千字的检讨,写不完不许上课才作罢。
述清全完了解徐老师的脾气,她虽然讨厌这些打小报告的事情,但更讨厌内部出现过大的分歧和矛盾。
就像涂以雯诬陷述清这件事情——从徐老师的角度来说,就是一个孩子为了构陷另一个孩子,是一种必须立刻制止的恶行。
“述清,你和我到办公室一趟。”徐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了眼述清,说一声“带上你这次周考的卷子。”
徐老师教语文,述清排在中等,她的成绩偶尔像个小猴子一样窜到前面去,但又顺着弯弯的月亮荡下来,继续成为一只普通的小猴子。
徐老师最爱教育两类学生,一类是勤奋努力但上分困难的,一类是天资聪颖但不爱学习的,她凭借自己多年的教学经验认为,这两类的孩子是最值得进行谈话的。
恰好,述清就是那个徐老师眼中爱贪玩,看上去又机灵的聪明孩子,“有了学习的能力却没有学习的心思,思想不在正道上,就算是顺着轨道的车轱辘轴也还是会走偏的。”
述清抬起眼,看到徐老师办公室的车窗外正对着外面的大街上,路上还有形形色色的人群在行走,大部分都行色匆匆的,偶尔有几个抱团的青年缓步走过。
“你看看窗外的那些工人,他们就是因为文化水平不高,所以才只能够每天都辛辛苦苦的工作。你要是这个样子——”徐老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述清打断了。
“他们是值得尊重的,徐老师你是看不起那些工人吗?”述清终于松开一直耷拉着的眼皮,正视着徐老师,“每个职业都值得尊重,这不是你教我们的道理吗?”
徐老师突然顿了顿,那一瞬间述清感受到徐老师的质疑,并不是对刚才工人是否是值得尊重这件事情的质疑,而是徐老师对自己教学权威——尤其是在述清这样看上去是分明是个乖巧听话孩子的类型,一旦出现了违逆自己的行为,她就像个农民看到明明播种的时候的黄瓜长出来却是苦瓜一样让人费解。
述清没有管身后徐老师的小九九,只是默默的倚靠着窗户,任由呼吸在窗户玻璃上留下自己的形状,她盯着路边的那些年轻人,嬉笑快乐的样子,就好像是云上的鸟儿,没有任何的束缚。
徐老师仍然在滔滔不绝的输出,述清板正了身体,目光炯炯的看着地板——一副我错了的样子。
徐老师这才满意地点头,继续一顿复杂的输出。述清晃了晃,想起了刚刚抓牢陆晓手臂温热的气息,又想起了当初在那个酒馆酒窖的地下看到醉醺醺的陆晓,以及刚才在灯光下的冲着自己邪邪一笑的陆晓,乱七八糟的念想,止不住的陆晓。
述清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默默顺着徐老师的思路点头,终于被对方放了出来。
晚自习已经进行了一半,述清走进去的时候数学老师正在占用位置讲题,正好在黑板上挑选一个幸运儿解答出来。
述清作为这节课堂的特殊学生,自然被数学老师“请”上去好好耐心地完整一道压轴题。当然,大家对此根本不抱希望,数学老师也不抱希望,她只是想要惩罚一下这个偷懒逃课的学生。
可述清刚进来就看到对方挑衅的眼神,以及数学老师的随意丢粉笔的动作,述清默默接过数学老师丢在地上的粉笔,慢慢悠悠地走上去,用一种不急不慢地速度开始写起来。
大家甚至都没有抬头,后排在交流着放学去哪家网吧打游戏,右侧的女生们互相在分享最新的漂亮口红,每个人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没有人关注述清的动作,当然,除了少数几个爱看热闹的除外。
涂以雯很激动,终于能够看到述清出一次丑,按照她的本性恨不得发朋友圈连发十条刷屏,昭告天下她的死对头述清终于被老师批评了。
可越看下去,越不对劲,述清的笔调不仅没有慢下来,反而越来越稳,越来越有范,她甚至提前考虑到了版面问题,写成两列,字迹清晰隽秀,答题清楚。
数学老师也很震惊,本来决心放纵这个孩子顺路好好教育一下,这下不由得扶起眼镜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认真的判断和跟随述清的思路,竟然和标准答案相差无二,
“你叫什么名字?”数学老师放下书本,一改刚才扔粉笔的态度,变得温柔了许多。
“述清,讲述的述,清明的清。”述清看着数学老师,乖巧的回复。
“这道题之前你是做过吗?”数学老师问道。
“没有,第一次解。”
数学老师高兴起来,觉得这次数学竞赛的苗子有了,连忙把述清请下去,其实是搂着述清送回她的座位,但还是述清自己指的方向。
“老师,其实我的数学是我们班的一个同学每次监督我的,她比我还聪明,每次都会指导我做题的思路。”
数学老师咪咪眼睛,更高兴了,“谁?”、
述清不怀好意地看着涂以雯,快速地用手指出来:“她,涂以雯。”
数学老师检查着大家的成绩单,似乎述清和涂以雯两人的成绩并不在圈定的名单要求成绩内,所以数学老师为了慎重起见,还是叫两人晚上留下来做一做竞赛班的卷子就知道了。
涂以雯生气地靠过去,扔了个小纸条在述清的桌上。述清打开来,上面歪歪扭扭地写到:“你搞我?”
述清轻轻笑笑,但眉头还是皱着,心里有些嫌弃地想不如直接写给涂以雯,省的带会儿还要再亲自去和本人讲话,不免浪费自己的生命。
“你难道不想要进数学竞赛队吗?那以后就是周馨心听你的话,不是你听周馨心的话了。”
涂以雯看着述清把纸条扔到自己的面前,心里竟然觉得有几分奇怪,述清不是最不屑这种课上的小把戏了吗?上面的话也让涂以雯自从打开以后就再也没有举手发言了,而是时不时的看向周馨心,又时不时的看向述清,似乎很纠结。
看到这个样子,述清就是到奏效了。
两人按照规定来到数学老师的办公室,在走廊上,述清就对涂以雯说:“你就写我的名字,我就写你的名字,放心,我会模仿你狗屎一样的笔迹的。”
涂以雯瞪了述清一眼,有些害怕地看着门口:“真的没有问题吗?”
述清摇摇头,“不会有问题的,数学老师下午有课,只有我们在做,做完交在桌子上以后她才会回来。”
“你为什么要帮我呢?”涂以雯不太理解地看着述清,眼中仍有戒备。
“为什么不帮,我们不是同学吗?我们都讨厌周馨心,不是吗?”述清看着涂以雯,说出了她的心声。
涂以雯点点头,似乎相信了,将卷子紧紧地捏在手心,看到述清朝自己笑了笑,这才缓缓的空出了名字,默默地写了起来。
述清回答的很快,果然将涂以雯狗爬的字体模仿到位,但又恰到好处的拿捏具体的分数,给数学老师一种厉害可以冲尖子的假象。当然,一切如同述清预料的那个样子,数学老师半路出去了,直到涂以雯磨磨蹭蹭的写完了整张卷子,数学老师才回来。
批完卷子以后,数学老师有些失望地看着述清:“你在数学课上那种解题的思路去哪里了?”
述清默默地摇头,看着数学老师笑容满面地看着涂以雯:“叫涂以雯是吧,果然是好苗子,明天晚上起,晚自习的时间要到二楼数学办公室来,我会和你的家长说,以后晚两个小时来接。”
“那你就回去吧。”数学老师看着述清,有些不敢置信。
述清点点头,一点也不意外,她分明就看到了涂以雯未来艰难的生涯。
果然,从第二天的晚上开始,涂以雯就消失不见了,再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第二课了,据说是数学老师“请”她到办公室补课,带着她学了一上午的竞赛数学。
从那天以后,涂以雯就怨恨地看着快乐吃薯片的述清,偶尔是茶叶蛋、火腿肠、苹果,反正母亲投喂什么,述清就吃什么。
虽然外面看上去,涂以雯风光极了,实际上述清看过一两眼她的题目,那些看上去对竞赛同学分明是基础题,但是对涂以雯来说已经到了对方的能力底线,因此她老是被数学老师和竞赛老师批评。
周馨心和涂以雯也来往不多了,涂以雯为了面子死死撑着,每天虽然累的像牛马一样,但是成绩未见进步,这也让各个老师头大。
述清却很清闲,正如此,她非常致力于欣赏涂以雯的哀怨情绪,以及,耐心地等待着陆晓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