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是。”揽着他肩膀的青年将脑袋凑到他身边,揶揄道,“比看舞还好玩。”
穿着暴露的舞姬越来越多,有的甚至凑过来冲他甩手帕,强烈的脂粉香直冲鼻息,他不适地皱了皱眉,不知是脂粉太刺鼻还是飘散在空气中的酒味太重,思绪和神智也变得恍惚和朦胧。
“今夜会拍卖新来的雏儿,比你大一岁,哥们拍下来送你,刚好帮你开荤,如何?”走在最前头的青年折返,挤开揽肩的青年,将小少年拉到身边。
词他都听懂了,但组合在一起不理解,他眨了眨眼:“明达哥,我不吃小鸟。”
“……”几人面面相觑,半晌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嘲弄,笑了起来,被唤到的齐明达拍着他的后背,戏谑道,“不是小鸟儿,是女孩,你爹娘没给你安排通房丫头?”
纪昭舟知晓通房丫头为何物,幼时他见过大哥的通房,现在成了姨娘,但那时大哥已过束发。
“我年龄未到。”他乖巧地解释道,“娘说等我束发会为我安排。”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齐明达垂首凑到他耳边,暧昧道,“花楼里的姑娘经过调教,比无滋无味的通房更深得人心,用来开荤最好不过。”
纪昭舟虽珍惜与他们间的友情,但娘交代过的事,他不想违背,便拉开肩膀上的手,婉拒道:“多谢明达哥为我着想,可我年龄尚小,此事不急,今夜若不是为了赏舞,我先回府了。”
欢闹的气氛仿佛僵了一瞬,齐明达不满地皱起眉:“都来花楼了,有什么好……”
“哎呀,赏舞赏舞。”另一个青年连忙打断,缓和气氛道,“花楼里的舞也是一等一的好看,别着急回府,看完舞我们一道走。”
他说着手肘撞了撞好友,用眼神示意:“来都来了,别荒废时辰。”
尴尬又古怪的氛围充斥在小小的圈内,齐明达不耐的轻“啧”了声,脸上很快蔓上笑容:“是我太过急切,你别介意,我同你道歉。”
纪昭舟抿唇犹豫,他觉得这地方吵闹,且他的年龄在此处格格不入,他人瞥来的视线,也让他浑身不自在。
但眼前是眼巴巴望着他的好友,良久后,他勉强点了点头。
几个青年互相对视了一眼,暗自松气。
“我订了最好的位置,就在那边,走吧。”齐明达指着靠前最中心的地方,带着几人穿过人群。
落座后,小厮眼疾手快地端上茶点,纪昭舟环顾四周,发现他们与舞台近在咫尺,跨两步就能登上舞台的程度。
舞姬们只穿了极少的布料,舞姿却舞步轻盈、婉若游龙,称得上惊艳,他端起茶水饮了一口,放心大胆地赏舞,眸内没有一丝一毫的污秽。
身侧的其他人见此,一时间觉得无语。
舞姬一**地踏上舞台,再一**地下去,离舞台最近的纪昭舟偶尔还会收到舞姬抛出的披帛,第一次碰到互动式的舞,他甚感新鲜。
连甜腻的糕点都多吃了两块。
很快花楼今夜的重头戏登场,少女坐着花团锦簇的秋千,从二楼荡下,似火焰的赤红裙摆在半空落下残影。
整个场内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的视线皆被吸引,三息后,喧闹炸开。
“一百两。”
“三百两。”
“我出一千两。”
“……”
出价声层出迭见,一声高过一声,价格像是滚雪球般,翻倍的形式疯狂上涨。
纪昭舟仅限的前半生未见过这种场面,呆呆地望着空中摇曳的红色身影,少女面容被珠帘影影绰绰地遮盖,露出的部分尚且能瞧见稚嫩。
他看向不断举起的出价牌,不解道:“明达哥,你方才说这个女孩比我大一岁?”
齐明达百般无聊地转着手里的牌子,闻言,兴奋地看向他:“你想通了,要开荤了?”
“不是。”纪昭舟神情疑惑,“她才十二岁,尚未及笄,为何会来此等地方。”
齐明达仿佛瞧见了怪物,无语地扯了扯唇:“你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花楼里的姑娘,无非四种来源,弃养,贩卖,女眷被贬,以及极少数的自愿。”
贩卖?纪昭舟用尽了所学的知识,思维被透明的玻璃罩牢牢框住,他想不通,也不理解。
“按大闻律法,贩卖人口是死罪。”
“……”齐明达颇有一种教孩子既视感,他撇开头,不愿与他探讨了解甚少的律法。
倒是另一个温软的少年,开口解释道:“父母主动放弃抚养,并将孩子转手他人,在大闻是合法的,你指的是从别人家偷抢孩子,再转手贩卖才是死罪。”
此时的价格已被拍到了两千一百两,纪昭舟收回视线,望向出声的少年:“可她才十二岁,她的父母为什么要卖掉她。”
锦衣玉食被娇养在金汤匙里的小公子,从未想过生活在底层百姓的穷苦,以及根深蒂固的传宗接代所带来的可怕。
如今亲眼见到,不免困惑和震惊。
“因为女孩是赔钱货。”少年抬头望向秋千,好似在看等待宰割的雏鸟,直白又残忍地告诉他事实,“比如我的庶姐,他们觉得养育她,最后再将她嫁去别家,是为他人作嫁衣。”
纪昭舟也有两位庶姐,虽不是同胞,但这么多年来母亲常在耳边念叨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二姐出嫁时,母亲备了双倍的嫁妆撑底气,只为了二姐能在夫家鲜衣好食。
为何其他人家……不一样。
“别想了,你又改变不了什么。”齐明达端起酒与他放置在桌上的茶杯碰了碰,“我敬你,今夜的舞结束了,喝完咱就回府。”
怎么会改变不了呢,律法由天子定,修改律法就能避免惨事发生。
他心不在焉地拿起茶杯,贴近唇畔,还未来得及喝,就听少年忽然道:“纪五公子,你的茶水凉了。”
“啧。”齐明达瞥了他一眼,“我方才特意嘱咐小厮新添的,你别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