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之舞 第2章 节夏镇

下沉……

坠落……

无法感知到身体，无法触碰到四周……

连意识都将消散在这虚无之中……

“呼，呼。”

诺卡从床铺上惊坐而起，呼吸沉重的犹如在敲击自己的耳膜。身上的毛发已经被自己的冷汗打湿，黏腻地贴在自己皮肤上。

窗外的晨光朦胧地流进室内，将屋内的物件描绘出了不清晰的轮廓。

诺卡撑着手摸着自己汗湿的脖颈，试图缓解梦中残留的感觉。

虽然已经记不得梦的内容，然而那份心悸，那份空洞却切切实实的留在了身体上。

深渊……

虽然他昨天答应了博斯不去问这个问题，却不可能真的不去想，结果就是自己在梦里坠落。

用力拍了拍脸颊让自己不再去想，诺卡决定洗个热水澡。左右他也睡不着了，还不如清理一下自己汗湿的身体，也缓解一下紧张的神经。

将水温调热，诺卡小心翼翼地伸手去触碰从淋浴头出来的水流。虽然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和自己原来的世界有着很大的差距，不过在日常方面他倒也能适应，只有在这时候，他会想念他家里那个能够根据体温自主调节水温，附带着按摩功能的浴缸。

热水的冲淋舒缓了紧张的神经，诺卡甩干身上的水珠走出淋浴间，看着镜中熟悉而陌生的面容。

虽然这具身体的数据是扫描原本的身体设置的，然而种族的改变模糊了这些特征，这幅面容就像是自己有个不知名的瑞尔族亲戚一样。

给自己用了个速干咒弄净毛发中残余的水汽，镜子里一瞬间多出了一个巨大的毛球。生活了三个月，诺卡现在已经能够熟练地去拿梳子打理这些蓬起的毛发了。

虽说这幅身体和游戏里的一样，然而那时并不会感到饥渴，也不用洗浴，不像现在要打理毛发，穿衣服的时候还总会忘记自己多了一条尾巴。

毛发在梳齿的调节下被理顺，翻涌的思绪也被抚平，噩梦的最后一点残渣也被剔净。将自己穿戴整齐，诺卡推门而出，开始迎接这新的一天。

“早上好，卡琳女士。”

“早上好，早餐快好了，你先坐一会吧。”

看着忙碌离开的卡琳女士，诺卡咽下了感谢的话语，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他时常觉得这个公会能运转下来，全仰赖卡琳女士的勤劳。

没有了来来去去的冒险者，白日的餐厅显得十分清冷。冒险者公会虽然以接取委托、发放任务为主要业务，不过也兼职了餐厅、酒馆和旅店。像卡琳和博斯夫妻两人这样的员工会分配专门的屋子，而对于他这样的编外人员就是住在旅店的空房间中。

今日的早餐是淋了糖浆的松饼，琥珀色的糖浆挂在松软的饼皮上，带着甜腻的香气刺激着人的食欲。

小心地用勺子切下一块送入口中，注意不让糖浆滴在毛发上，感受着烤得恰到好处的松饼混合着糖浆融化在口中，诺卡觉得自己的胃和大脑同时得到了满足。

“博斯怎么回事？知道你是瑞尔族还做这种东西。”卡琳站在桌前皱眉看着他餐盘中已经吃掉一半的松饼，惊得诺卡怀疑自己是不是把糖浆沾到脸上了。

“没事的，我挺喜欢吃的……”他原本想为博斯辩解几句，却在卡琳犹疑地打量中隐去了声音。

“行吧。”卡琳叹了口气，“要是不合口味和博斯说就行。”

“哦……”弱弱地应了一声，诺卡觉得还是该换个话题，“卡琳女士，您是来说今天的工作的吗？”

“对。”说到正事，卡琳也不再纠结饮食的事情，从手中的文件里抽出一张盖着公会印章的委托单递到了诺卡眼前，“今天要检查镇子的防御法阵，需要一名法师，你看看要是没有问题这个委托就交给你了。”

“我吗？”不怪诺卡惊讶，毕竟他在公会里做的都是跑腿这一类稀松平常的小事情，检查防御法阵怎么想都不应该轮到他。而且他虽然可以依靠吟唱释放魔法，归根结底也不过是游戏的技能罢了，依靠特定的词语或者特定的动作就能释放，说到底只是在假装法师罢了，真正的魔法要如何施展他完全不清楚，根本不可能去检查法阵。

像是被他震惊的样子逗乐了，卡琳笑了起来：“不是让你去检查法阵，这部分有专门过来的法师负责，你的工作类似于护卫性质，不要让鸮语森林的魔力流影响到他们。”

“哦，行啊。”诺卡看了看委托单，上面的词语他已经能够勉强阅读了，确实和卡琳说得一样，于是从善如流地在印章处输入自己的魔力作为凭证，“是昨天那两个法师吗？”

“谁？”卡琳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得是昨天争斗的那两个家伙，扯了扯嘴角说到，“不是，那两个蠢货能活着回来就是万幸了。”

诺卡忽然发现卡琳女士在嘲讽这一块竟然也有惊人的天赋。

“不打扰你吃饭了，等检查的人到了我就会叫你的。”卡琳将委托单收好，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狐疑地问到，“你真的觉得这个好吃？”

“好吃啊……”诺卡确定自己的胡须或者毛发上没有沾到糖浆，然而看着卡琳满脸纠结地离开，不禁开始疑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直到下午，诺卡才等来检查法阵的人。

一位是长相严肃的中年人，眉间的皱纹更是加重了这份气势，鬓角生出的白丝也被打理得服服帖帖。另一位是朝气的年轻人，此刻正兴奋地打量着四周。

竟然也是两个人，诺卡在心中打趣地想着，靠近了站在大厅中间的两人。

“你就是副会长介绍的人？怎么这么年轻。”中年人皱眉打量着他，又像是因为无可奈何一般叹了口气，“算了，只是在镇子外围而已。”

“法尔斯，法尔斯·西斯特，这是我的学生巴顿·米勒。”中年男人伸手介绍了自己和他的学生，站在一旁叫做巴顿的青年面带笑容地朝诺卡招了招手。

“诺卡，诺卡·亚当斯。”诺卡面带微笑地和两人握了手，“很高兴认识你们，西斯特先生，米勒先生。”

就像是完成了既定的任务，西斯特先生在双方结束了自我介绍之后立刻进入了下一个环节：“如果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话，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赶路到这的人都这样说了，已经休息了一个上午的诺卡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

“好……”

“西斯特教授！”卡琳女士热情洋溢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行动，“不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吗？”

“卡琳女士。”西斯特先生点了点头作为回应，“不必了，我们已经在路上吃过了。”

“肯定又是干粮这类东西吧，我总是说吃饭应该好好吃，可就是没几个人听……”卡琳一边抱怨着，一边从储物戒指中往外拿东西，“这些你们带上吧，我让博斯做的三明治，就算吃也不影响你们检查法阵。”

看着摆放在桌子上用纸包好的三明治，明显是刚刚做好还散发着热气，西斯特动了动嘴，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语。

“多谢您的好意，卡琳女士。”

离开了公会建筑，他们往镇门口的方向走去，只是队伍里又多了两人。一位像是西斯特他们的护卫，利落的银色短发和包裹全身的板甲，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疏离让人不敢靠近，之前一直等在公会门口，此刻也沉默地走在队伍的末尾。另一位是诺卡甚少见到的公会会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要作为向导，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和西斯特交谈着。

看着几乎只是会长在说话的队首，诺卡莫名开始同情起西斯特先生了。

“亚当斯先生。”

“诺卡，您叫我诺卡就可以了，米勒先生。”

“那您也叫我巴顿吧。”巴顿挠着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先生什么的太不适合我了。”

“好的，巴顿。”诺卡看着身边的青年，问到，“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问问您冒险者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巴顿从怀里掏出一枚二级冒险者徽章，语气中带着兴奋，“我一直很喜欢那些冒险者的故事，像是破咒者西蒙，龙骑士安妮还有托兰王，我现在还能背出来呢。”

“勇敢无畏的龙啊，英勇无匹的龙啊，你将天空披于身，将雷霆蕴于腹，用双翅抚过云彩……”

诺卡怀疑他说得这些是这个世界的睡前故事，只是套用在了冒险者身上而已，毕竟成为冒险者并没有什么门槛，对方手上的二级徽章能接取的也就是跑腿一类的活，和自己这两个月干的没什么差别。诺卡觉得如果不是自己之前试验技能的时候杀死过一批魔兽，可能还当不成这个编外人员。

“不过我魔力很低，虽然达到了皇家学院的最低标准，但我能选择的专业只有阵法师……”讲完了故事谈及自己的巴顿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所以听说西斯特教授要来节夏镇，我就报名参加了，就是想来看看冒险者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诺卡不置可否，虽然这个世界能施展魔法的人的比例比自己原先的世界高多了，不过高阶强者的数量仍然很少，大多数人也只是能使用一些小魔法罢了。无论是魔法师还是武者，都需要依靠魔法来战斗，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连接取委托的机会也没有。

虽然有时经验、技巧和智慧能弥补这些，然而人们更愿意去相信直观的力量。

不过诺卡也说不出冒险者生活是怎么样的，毕竟他这两个月基本就是待在冒险者公会里，没有加入过什么队伍，所以他选择了最稳妥的答案。

“我忘了。”

“什么？！”巴顿讶异地看着身边的瑞尔族，想从他毛茸茸的脸上找出开玩笑的痕迹。

诺卡被他这样夸张的反应逗笑了，说到：“卡琳女士他们觉得是传送事故，导致我失忆了。”

“抱歉。”

“没事，毕竟‘我们从不停留于过去，用将来编织出新的记忆’。”

听到身边的人重复着自己刚刚讲的故事里的句子，巴顿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传送事故？”听着身后两人的谈论，西斯特不赞同地看向身边的人，“帕尔默会长竟然会相信这种理由？”

“我们查过了啊。”帕尔默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在之前并没有人见过这位毛茸茸的小朋友，而且他的魔力也和记录在案的罪犯对不上。”

见西斯特动了动嘴唇，他立刻堵上了对方的话：“同样的，他也通过了圣火的考验。”

“国家的律法以国界为限，人类的困难却无阻无形。”

听着身边的人用咏唱调将这句话说出，西斯特一下就失去了开口的**。

“不如说说你带来的小朋友，破咒者西蒙，哈！”帕尔默犹如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情，兴致盎然地看着自己这位严肃的好友。

“人年轻的时候总会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过时间总会让人清醒的。起码他比我要好，不像我这么盲目。”

“亲爱的朋友，你不应该这样说，毕竟你可是破咒者西蒙啊。”

西斯特叹了口气，他知道他的朋友并没有恶意，他只是天性乐观，永远开朗而已，然而有时候正是这种热情让他感到悲伤：“帕尔默·马丁，看看你，看看卡琳，看看博斯，再看看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的容貌仍然没有多少变化，而我却已经长出白发。再过十几年，你们仍然能够冲到前线，而我呢？我或许已经没法走这么远的路，从王城到这个镇子了。”

帕尔默愣住了，甚至忘记了维持隔音法术。西斯特的语调并不激烈，相反，他说话的时候十分平静，因为他所诉说的是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他们并非是走上了歧路，只是他们之中有人走快了，快到了无法追赶，快到了形成鸿沟。

“抱歉……”

“没事，我们到了。”看着好友如此，西斯特有几分不忍。他早已认清并且接受了这个事实，卡琳和博斯也察觉到了几分，唯有帕尔默，太阳一般的帕尔默，他不会去思考这些阴霾。

高耸的岩壁阻断了天空，分割了世界。众人站在它所投下的阴影之中等待着吊篮。

这里是节夏镇的尽头，人类所创造的奇迹。

没什么用的设定：

瑞尔族因为感官要比人类敏锐，一般不太会吃重口的食物，卡琳没想到诺卡这么喜欢甜食，在纠结让他吃了两个月清淡饮食。

博斯怎么知道主角这么重口的？人是厨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节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