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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一开,外面果然站着俩俯察,但让魏尔南没有想到的是,那二人之一正用枪指着自己,另一个没喊两句,嘴里就蹦出他哥的大名。
魏尔南动作更快一步,小俯察刚说完“犯人”二字,手中的对讲机已经飞了出去。
火光迸溅,三颗子弹相继从膛□□出,直接瞄准魏尔南的心脏,瞬间又被绕满电光的手背挡住,掉在地上。
“认错人了。”
邹恋说。
李佐盯着地上的子弹愣了好一会儿。
……也对,徒手开电梯,早该想到了。
李佐忙让刘闻斌收了枪,捡回快要散架的对讲机,向曹钊解释来龙去脉。
他又支支吾吾道:“……邹、邹组……非常抱歉,曹队之前交代过,但我没想到您会乘电梯过来……这位是……?”
“同事。”
“同……”
李佐试图微笑,却难掩尴尬,露出不解和恍悟参半的神色。
他重新看去,发现眼前这人确实和魏南珘长得略有不同,左眼角下缺一颗痣,鼻梁和下巴更薄一些,神态也不如通缉令上那样难以捉摸……
“晚上好啊,二位。”魏尔南对刚才的冒犯毫不在意,“这是真枪?”
“……抱歉。”李佐再次躬身致歉。
“请问,二位怎么称呼?”
“李佐,刘闻斌。”
“李俯察,刘俯察。”魏尔南笑说,“别在意,都是误会,况且二位这么专业,才能更让人安心嘛。”
魏尔南顺势上前,递出一张名片,“以后有需要,随时联系。”
李佐接过名片,认真过一遍上面的内容:南山道法馆,魏尔南。
原来是血亲,怪不得这么像……目前看来,至少是个亲切的人。
李佐的小心脏从嗓子眼渐渐退回胸口:“好的,魏先生,一定。”
打过照面,魏尔南没有继续往前,而是朝李佐招招手,像在叫他过去。
李佐狐疑跟上,钻进电梯井里,抬头望向黑洞洞的头顶,没来由又是一阵心慌。
“李俯察,你们有检查过这里么?”魏尔南问。
“没有。”李佐摇头。
案发后,大厦直接停掉了这架电梯,俯察也搜索过电梯内部,一无所获,谁都没有多想。
“那这里的痕迹,你们肯定也没发现喽?”
魏尔南说着用手机照明,指向电梯门上的一处,示意李佐查看。
李佐凑上去,很快在电梯门最外层的缝隙汇合点上,瞧见几道微小的凹痕,像是利器所致。
魏尔南轻轻晃动光线,让李佐看到凹痕表面的反光,证明这痕迹是刚弄上去不久的。
“划痕……?”李佐问。
“没错,我刚才偶然发现,在这层电梯的外门上,竟然有从内部撬开的痕迹。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划痕在外门内侧……能意味着什么?李佐不解。
“假如弄出这道划痕的人,是从电梯内部撬开的门,那么痕迹应该留在轿箱内侧,但现在,它却留在外门内侧。这说明,有人和我们一样,是站在轿厢上方的电梯井里,撬开的这扇门。”
李佐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凶手躲在这上面!?”
“只是一种推断,不妨假设一下,如果你们查过所有监控,都查不到有这样一号人物进出过大厦,那么这个人,就很有可能是从上一个C2开放的周期,潜入大厦的。他躲在电梯上面,还能打开电梯门到处走动,也许到现在都没有离开。”
李佐头皮发紧,心底随之膨胀出一片寒意。
他想了想,壮着胆子问:“……魏先生,能否麻烦请教您,如果凶手就藏在电梯上面,是否就代表已知的嫌疑人,没有嫌疑了?”
“我可没说过,躲在电梯上的人就一定是凶手。而且,你不觉得电梯里缺了点东西么?”
“……血迹,电梯里没有血迹。”
“不愧是您,真专业啊。”魏尔南又笑起来,“不过你大可放心,这个人,不可能是我哥。”
“……”
“我哥的身高,和我差不多,这人显然对不上,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愧于被对方看透的心虚,李佐一时哑口。
他尴尬地点点头,对刘闻斌招了下手,两人没有对话,直接进入取证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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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开俯察,邹恋和魏尔南来到24层。刚走下台阶,就看到一张摔得稀巴烂的脸。
死者刘芝涵趴在窗户正对面的地上,横住楼梯间半边去路,宋进的尸体就在她后方。
根据法医齐朗的分析,刘芝涵的死亡过程,是先被人弄晕,再被劲力灌到墙上。
她的脸从脑门处开裂,白的红的几乎都压成一张饼,脑浆溅得到处都是……周遭的血液此刻呈现出凝固的油膜状,反射出逃生指示灯投下来的微微绿光……
而宋进的死亡过程,是被一把宽不足2cm、长超过20cm的直刃匕首,穿透脖子,钉在墙上而死,后又因凶器被人拿走,导致尸体滑落在地。
这现场,可比缺少半个脑袋的乔念琴惨烈多了。
邹恋拿出熵子检测棒,扎进尸体里,静静等待结果。
魏尔南驻足片刻,确认自己的目标不是这位,便小心绕过满地猩红,来到后方的男尸身旁。
这个叫宋进的男人,才是一刀穿喉的主角。
魏尔南戴上手套,扒开宋进后颈处的伤口查看,又检察一遍四肢,拍下几张照片,很快结束了尸检。
“怎么样?”魏尔南回头问邹恋。
“没有熵子残留,死者和凶手都不是质种。你呢?”
魏尔南轻轻摇头:“不是,但你可能说对了。”
“什么?”
“刀口干净利落,直入直出,正好穿过第七颈椎和第八颈椎之间,伤口没有流一滴血……可他的四肢还很完整,这一点又非常矛盾……”
“是模仿,但没有模仿全部?”邹恋问。
他似乎已经在乱麻一样的线索里,摸到了线团的头部。
叠杀产生的致命伤,是一刀穿喉,这种刀法讲究快、准、狠。只这三点,每一点都很难模仿,若非是深刻了解阙刀,又相当精通于刀法的人,必定无从下手。
魏尔南既能说出矛盾,说明他起码认可凶手的刀法符合叠杀标准。他当然不会觉得那人就是他哥魏南珘,但即便不是,凶手也必定和刀鞘有过深入接触。
这算是一个重大发现。
魏尔南却没有多做解释,目光在现场扫巡,思绪卡在某个死角。
很快,巡视暂停,他转身跑回25层。
“李俯察,听说报案人的口供是你录的?”
李佐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道:“苏云波么?这……其实说是录口供,但从头到尾,他就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问我,他那个叫雾止的朋友在哪,就是晕倒在案发现场的那个,我说中央医院,他就没下文了,我再怎么问都没用,他一个字都不肯多说。”
“这两人的关系很好么?”
“应该很好。”
“应该?”
“这是我个人的判断,雾止当初面试,就是苏云波陪他一起来的,因为长相太过出众,后台领班和大堂迎宾都记住了他。而且,陪应聘不说,今晚他还陪着雾止来上下班,所以关系应该很好。”
“那你又是怎么确认,这人今晚是来陪他朋友上下班的?雾止案发后,不是一直都在昏迷中么?”
“哦,这一点是有证据的。监控里,苏云波6点出现过一次,把雾止送上电梯后,就离开了大厦,接着8点半左右回到大堂,8点50左右开始给雾止打电话,但一直打到9点都没有打通……
“他这才离开大堂,绕行三四百米,前往地下停车场。9点03分,苏云波从停车场的监控中消失,9点18分出现在25层,他先打电话叫救护车,再打电话给俯察报案。这些情况,大厦的监控,还有苏云波的手机通话记录,都能佐证。”
李佐说完,魏尔南回过头,发现邹恋也在盯着他看。
他们都意识到一个惊人的事实:8点30、8点50、9点03、9点18——
这些时间点,正是姚夙的行为拐点。
8点30分左右,姚夙开始接收外界消息,8点50分左右,频率开始提高。
另一边的苏云波,8点30分左右返回大厦,8点50分左右开始给雾止打电话,而后离开大堂,消失在停车场。
9点18分,苏云波重新出现在大厦25层,向俯察正式报案,而姚夙也在同一时刻冲出会场……
如果这种关联是真的,那么姚夙今晚来大厦的目的,可能压根就不是什么质种连环谋杀案,甚至不是魏南珘,而是这个叫苏云波的男人。
姚夙不是闲人,他能如此大费周章地来跟踪此人,目的应当非常明确,再结合魏尔南方才对宋进的判断,他们都不难窥视出一个事实:
苏云波,绝对和阙刀有关。
“李俯察,我想见一下这个人。”魏尔南说。
李佐答应着,立刻向曹钊要来行动许可,顺便汇报一下案情。曹钊隔着对讲机也一口答应,邹恋和魏尔南的耳麦里这时又传来消息。
“老大,曹队离开大厦了吗?”杭玖问。
邹恋疑惑:“没,他还在,怎么?”
“奇怪,他的小黄车刚刚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