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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夙作为百门会长,自然也是个纯24K武痴,平时有事没事就喜欢混迹各种武术活动。据传言,他自创的“夙派气功”堪称一绝,曾只用一拳,就打飞了五个壮年男性。
甭管他用没用标记,在常人眼里,仅凭这份勇武,就足以受到众星拥月般的追捧。
魏尔南也亲眼见证了这一点:
交流会的入场时间,不是7点,也不是7点20,而是姚夙到来的此刻。
这秃子在掌声雷鸣中登上礼宾台,自是少不了一番冠冕堂皇的演讲,大多是些诸如“振兴秦夏荣光,传承千年文化”之类的慷慨致词,俨然一幅武林盟主做派。
魏尔南站在墙根底下,听着那些大义凌然的调调,着实哕了好一会儿,期间他抱怨了无数句,万民会有眼无珠、十一科名存实亡、秃驴欺世盗名、还有没有天理了……一直念到姚夙下台才肯罢休。
邹恋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放下耳麦,等他絮叨完,杭玖给一个手势,才重新把耳麦戴上。
紧接着,交流会在少林十八铜人的叠罗汉中正式开场。各大武学名家纷纷上台切磋献艺,台下记者的闪光灯也一刻没停,而头顶光光的姚夙,坐在第一排中间靠左侧的位置,右边是条过道。
魏尔南踮脚盯梢,前半场,姚夙并没有什么特别举动。但当指针划过8点30分,宴会进行到下半场,那颗光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歪到一旁,和身边的手下交流些什么。
“……这秃子果然有目的,那个站在门口的跟班,每隔五六分钟接收一次消息,同一时间,秃子也在和邻座交流。而且,从8点50分左右开始,频率突然变快了……”
魏尔南又看一眼姚夙,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就在刚才,秃头的上半身已经离开椅背,小臂离开扶手,很是坐立难安。
再次看一眼墙上的挂钟,时针刚好划过数字9,分针停在03小分格。
“俯察那边什么情况?”邹恋问。
杭玖很快回答:“大厦外的姚夙手下,目前都集中在正门和停车场附近,看样子,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但大厦周围的私家车太多,暂时无法锁定目标。”
姚夙在找东西,这结果并不出人意料,他们今晚就是为这个来的。
邹恋认为像姚夙这样谨慎的人,不会轻易露底,既然带了众多手下,那么在达成目的前,他多半不会亲自行动。
但没过多久,魏尔南却直接来了句:“喂,他动了!”
9点18分,姚夙再一次和手下交流完,脸色骤变,直接起身走出会场。
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人猝不及防。
“小玖,跟上他那些手下!”魏尔南匆匆叮嘱。
“好的!”键盘声一阵噼里啪啦,“……南哥,他在大厦外面的手下都没动,是内部,可内部好多死角……等一下,他拐进北边的走廊了,再往前走也是死角!”
魏尔南二话没说,挪动笨重的玩偶服直接追了出去。
他顾不了那么多,姚夙已经发现目标,无论这东西是什么,多半都和阙刀有关,他必须赶紧跟上!可穿着一身累赘,别说跟踪,刚追出大门没几步,就差点连背影都看不清了。
眼瞅那秃头的反光越来越弱,魏尔南当即决定脱掉玩偶服,尽管这可能会让他暴露行踪。
他暗自做好准备。
“站住。”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邹恋出声喝住他:“马上掉头。”
“……什么!?”
“马上掉头,往回走,第二个岔路左拐,楼梯间对面的吸烟室。”
魏尔南停了下来。
在产生疑问的同时,他已经开始转身狂奔,径直冲向邹恋所指示的目的地。
这里地处偏僻,灯光昏暗,没有一个人影。魏尔南从玩偶服里钻出来,喘着粗气环顾四周,只看到一架停用的电梯。
“我到了,你想干嘛?让我见鬼吗……!?”
魏尔南正莫名其妙,下一秒,他就真见了鬼。
电梯门猝不及防地打开,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把他一股脑拽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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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
“怎么搞的?”
邹恋和魏尔南异口同声,他们在黑暗中四目相对,完全没对到地方。
两人摸索手机,划亮屏幕,照向对方的脸。
“怎么回事?”
“怎么搞的?”
再次异口同声。
“死人了,”邹恋先说,“刚才25楼有人报案,俯察已经入场,具体情况有带反馈。”
“……”
魏尔南缓了口气,他从各种意义上都很难消化邹恋的话。
死人了……谁?和姚夙有关么?那秃子突然离开会场是因为这个……?
魏尔南闭上眼,稍稍适应一下光线,再睁眼,发现脚下的立身之地,竟不是电梯内部,而是电梯上方。
封闭空间内,外界的声音被统统隔绝,四周应当非常安静,魏尔南却仍能听到一阵细碎的杂音……是邹恋的耳麦。
和魏尔南不同,这只耳麦能单向接收到内联俯察的消息。
魏尔南吞下心中不安,凑过去听那里面乱成一团的声音。
“……封锁大厦、封锁大厦!一个都不准离开……!王开,你快去调一下监控……!”
“……救护车呢?还有多久能到?这人昏迷了!”
“现场什么情况!?”
“……死者……已经确认身份……男的叫宋进,女的叫刘芝涵……等一下!喂、不能直接进去……!”
“操,疯了吗……!?他怎么了!?”
“……头被砸了……你注意脚底,别踩到脑浆。”
“这是砸……!?拿磨盘碾的吧!……狗日的丧心病狂,里面那个也一样……!?”
“……不是……另一个是一刀穿喉……”
魏尔南一愣,和邹恋对视一眼,把耳朵贴得更近了些。
他先听到一阵糙响,接着传来清晰而谨慎的男声:“……曹队,是我……大部队已经抵达,正在进行封锁排查……目前没有发现魏南珘的下落……”
后面的话魏尔南没听清,他只顾起身往外扑,手刚触到电梯门,被邹恋拎着胳膊一把提回来。
“松手。”
“你在失控。”
“松手!”
“你如果继续这样,恰巧说明我的做法没错。”
“咔哒”——
不知是谁的手机掉在地上,光从下方投过来,照亮魏尔南褪色的瞳孔,也让那些盘斥在眼角的血丝显得异常触目。
尽管从来都是一副从容态,但这些天,他怕是一晚都没能睡好……甚至直到刚才他才明白,原来邹恋获得的消息,并非案情与姚夙或阙刀有关,乃是在今晚,魏南珘本人会如期出现。
“抱歉。”邹恋沉声道。
“省省吧。”魏尔南冷笑。
“我确实收到消息,说他今晚会来,但这件事不能暴露,否则稍有不慎,姚夙就会发现端倪,提高警惕。一旦他怀疑到你身上,计划将寸步难行。”
邹恋不紧不慢地解释完,手中的胳膊又绷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卸气,没有再挣扎。他跟着放开手。
魏尔南低下头,尝试恢复双眼的状态。
他想通了,跟这种火山爆发都蹦不出一个屁的家伙闹腾,是换不来任何好处的,还不如来点切实利益……他深呼吸几下,很快就冷静下来。
“哪来的消息?”他抬头问。
“姚夙一个手下,内联对他成功进行了监听,但也不能排除这是陷阱。”
“命案怎么回事?”
“不清楚,但死者之一,是代替乔念琴,成为皇后夜总会当前人气第七的舞女,刘芝涵。”
看来这案子,果然和质种连环谋杀案有关……但乔念琴是被虐杀折磨致死,今晚却是突发事件。
那么,和叠杀又有多少关系呢……?
“我要看尸体。”魏尔南语气坚决。
邹恋没有正面回应:“人刚死,俯察已经入场,到处都是姚夙的眼线。”
“是么?我不信区区一个秃子,你会解决不了,否则,你有的是办法把我困住,更不会同意带我到这里来。”魏尔南的声音愈发肯定。
邹恋没接话,两人隔着昏暗的手机灯光无声对峙。
不知过了多久,耳麦里突然横插一句:“老大,我找到姚夙了!”
“在哪?”
“25层,他想进入案发现场!”
“想办法拦住。”
“是,不过……情况好像不太妙,他像是要带人硬闯!”
魏尔南又笑了,还是冷笑。
一双眉眼仿佛在说:“自己掂量着办,你的行为直接决定我发不发疯,发什么疯,怎么发疯。”
邹恋迎着那“疯”度翩翩的注视又对峙了一会儿,才对耳麦那头道:“找几个便衣,扮成围观群众,用手机录像。公众人物,最怕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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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发现场传来消息,死者有两名,一男一女。
男,宋进,31岁。女,刘芝涵,22岁。这两人都是大厦25层一场晚宴上的兼职服务生。
此外,涉案人员另有两名,一是报案者本人,苏云波,24岁,男,职业记者。另一名则是苏云波的朋友,雾止,26岁,男,无固定职业。
和那两名死者一样,雾止也是位于25层同一场晚宴上的兼职服务生。
据目击者称,苏云波当时抱着昏迷不醒的雾止,出现在25层的大厅前台,浑身是血,引起不小的恐慌。
他先打电话叫救护车,接着向俯察报案,前台的大理石台面和座机电话上,都被他蹭了不少血迹,中间还夹杂着零星的乳白色物质,是死者的脑浆。
这场凶案的惨烈程度,无需亲临现场,光看那台糊满红色粘液的电话,就够触目惊心了。
救护车和延尉队同时出动,涉案者雾止被接离案发现场,完全没有苏醒迹象。
“现场环境恶劣,姚夙又一直盯着,想把案子直接转过来,很难。”邹恋说。
“那按照流程,最快要多久?”
“和流程无关。”
“啥?”魏尔南听不懂了。
延尉队里有统一规定,所有正常途径上报的案件,若想转交十一科,都需要有证据表明,该案件有“非常规作案”的特征。
即“凶手不是普通人”,或“案件有概率涉及质种”。
所以,魏尔南若想查看尸体,就必须让现场的内联找到一个“非常规作案”的证据,让十一科能够名正言顺的介入。
这其实不难,只要拦住姚夙,在命案现场稍加操作,反倒是不可多得的先机。
但邹恋却说,和流程无关?
“银松市的内联有四个,李佐和刘闻斌,是今天带队的两个,人早到了。他们都是普通俯察,只能听从领导任命,无话语权。第三,是法医齐朗,这人一时说不清,总之,他不可能帮我们放水。”
剩下的一个,魏尔南只听过他的大名——曹钊,银松市松北支队的队长。
“他人呢?”
“还没到。”
魏尔南蹙眉,隐约觉出不妙:“你逗我呢?俯察都到了,他一个俯察头子还没到?”
“他开的,是辆老年代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