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3点,海边的日落一向来得快,胭脂似的余晖落到陈三丽的脸上,她才有所动作.
揉了揉还带着困意的双眼,陈三丽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透过窗去就能看到海面,此时已经是傍晚,晚霞撒在海面上像镀上了一层金光,翻涌的波浪像金色的碎裂的山壑跳跃晃动着。
被眼前的美景吸引,陈三丽抓了抓头发,披上披肩出了门。
饿了一天一夜,她想找些吃的,但这附近并不见超市。
傍晚的风很大,海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像手指在琴键上飞舞弹奏激烈的乐曲,陈三丽勉强睁眼观察路况。
这不是一个适合度假的季节,小岛上的人很少,粗糙而陈旧的建筑给人一种荒废许久的感觉。或许是因为临近秋季,连同植物也因为萎缩而如死一般的沉寂。
岔路口聚集了许多老年人,和风绚丽,落日把人晒得很暖。
村民们远远地就看到了珊珊而来的陈三,对于岛上突然出现的生面孔,村民们都带着一种探寻的好奇。
各色各样的目光落在陈三丽的身上,侵略的意味太明显,让人不太舒服。
陈三丽也只是微微蹙眉,一头乌发散乱的她给人的凌乱的美,她身上的那股美感是破碎的,悲伤的。
脸上的伤让她多了丝不同寻常的感觉。
是一种不正经的美
村民们交头接耳低声议论着,他们揣测着陈三丽的身份,不知道是不是哪家小伙娶的新媳妇,又或是婚变,脸上这么多伤痕。
不过城里来的人儿就是漂亮,气质都截然不同。
大伙拿捏不准陈三丽是不是来旅游的,目光也不敢太放肆。
她身上的松弛感太强烈,以往来旅游的人哪怕穿得在松弛也有种刻意打扮过的端庄和美感。
不过这个与世隔绝的小渔村并不算出名。一旦进入淡季,几乎并没有游客
陈三丽戴着墨镜从村民们面前走过,墨镜下的她肆意地扫视着那些议论她的人,她不喜欢自己成为话题,但也不完全讨厌 。
在美貌上,她从未谦虚,也不怀疑她的美足以令人评头论足。
陈三丽在人聚集的村口逛了逛,她没有发现想要的便利店。
附近许多商超都关了门,陈三丽转了转,只能走进一家隐藏在路口的小卖部。
拥挤堆满商品而又漆黑的环境,让陈三丽有些挑剔,她左挑右选,最后只买了一桶泡面和火腿肠,并希望老板能给她提供热水。
然而老板却面露难色地望向陈三丽:“美女,我们这儿不提供热水的。”
“好吧,没关系。”
陈三丽语气里有着浓重的失望,她提着塑料袋走出了店门。
面对这落后萧索的小渔村,她开始有些心生不满,她宁愿回到江门市里去。
小渔村里的一切都显得很安静,陈三丽就在小渔村上静静地走着,村里除了少数个别的年轻人,剩下的大多是一些中老年人。
狭窄的小道里开满了满墙的蔷薇,还有一些青苔从砖缝里挤了出来,给这寂静的小道带来了一点点盎然绿意。
这点绿意伴随着和煦的海风,使得她对渔村的不满渐渐消散些许,海风温暖地抚过她的脸颊,像小时候狗尾草一样轻轻抚摸着她带有细碎伤痕的脸,痒痒的。
陈三丽双手抱胸晃晃悠悠地走在小道上,几分惬意,海风、日落把她身上的沉郁消散了些,让她的脸色看起来也更健康。
她低着头若有所思 ,不经意间拐进了一条不知名的小巷,小巷有些奇怪,越往前走巷子更窄,道路也更荒芜。
陈三丽只顾低头想事情,没有注意到旁侧作业的瓦工,瓦工也不曾注意到她,一片漆黑的瓦片哐哐嘡从天飞落到她的脚边碎成粉末,陈三丽短促地惊呼一声。
她拉神来,心有余悸地看向瓦片飞来的方向。但是一个背影背影陈三丽就认出,瓦工是那天晚上的那个青年人。
陈三丽拧紧了秀丽的如远山连峦的眉毛,脸上显出不悦的神色。
青年人听到陈三丽的惊呼声也吓了一跳,连忙扭转过身体来回头看向他抛瓦的地方。
见到是陈三丽,他眼中闪过震惊还有后怕。那双剪水眸子里更多的是愧疚和歉意。
青年人连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放下工具,从梯子跳下来。
他一段小跑跑到陈三丽的跟前,询问道:“是您!您没事吧?”
青年人担忧地上下打量着陈三丽,观察了一圈没有发现受伤的痕迹时候才松了一口气,然而,提着的心也并未完全放下。
他像做错事了在等待责罚一般,干杵着等候着陈三丽的发落。
陈三丽皱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还是那天那套衣服,白衣黑裤,只不过外面套了层宽大且并不适合他的工作服。
工作服沾染了湿漉漉的泥水,看起来不太干净。
见到陈三丽略微嫌弃的目光,青年人有些难堪蹭了蹭衣服,擦掉了些手上的泥泞。
“要是再走快一步,兴许就会有事了。”陈三丽冷冷地道。
她犀利的话语让青年人涨红了脸,他小心谨慎的解释道:“您没事就好,这条路因为政府通知维护,所以已经没有村民在走了,我不知道您会过来。”
“嗯。”对于他的解释,陈三丽只是凝目回复道:“但我确实没有在拐进来的时候看到禁止入内的指示牌。 ”
她的语气略微沉重,青年人无话解释,只能低头搔首接连道歉。
陈三丽本意不在于刁难他,念着他载过自己的那一程。她缓了脸色扬了扬手中提着的袋子岔开了话题。
“有热水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让青年人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赶忙道:“有,当然有!”
他连忙招呼着陈三丽走进了院子,随后到院子一角洗了手。
因为在装修,院子里满地狼藉,堆满了各种陈三丽未曾见过的装备。
她好奇地问道:“你是在做维修工吗?”
青年人已经走进屋子里面烧了热水,大约三五分钟,青年人把泡面桶递给了陈三丽。
院子里还没来得及收拾,无处下脚。
陈三丽只能和青年人挤着坐在横木上,两个人肩并肩并排坐了起来。
“嗯。”青年人回复道。他从荷包里抽出一根烟夹递给陈三丽,问道:“抽根烟吗?”
“不抽,谢谢。”等待泡面煮软的时间里,陈三丽双手抱在泡面桶上取暖。
青年人重新把烟给放了回去。
“院子很久不住人了,但也得修理,来年旺季的时候,游客们大都喜欢在这些据墙砖往下打卡拍照。”青年人道:“年轻人们都走了,旅游是村里一大半的收益来源。”
陈三丽点头,承认道:“这里风景确实很美。”
泡面桶已经发软,陈三丽写开盖子狼吞虎咽起来。
饿了一天一夜的她,吃相有些难看,硬是把青年人看得一愣一愣的,不过好在他心里素质极好,并不曾开口骂人。
埋头苦吃之间,陈三丽不忘问他:“你一个人负责修理这一整条街吗?”
青年人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我还有另外一个伙伴,他在街尾,等太阳完全下山的时候,我们会收工回家。再晚些的时候我会去饭店里面送鱼。”
陈三丽一边吃面一边抬起头重新凝视着青年人,那是很年轻俊爽的一张脸。估计也才二十岁出头,是在兼职打暑假工吗?
她的心里冒出许多疑问,但她并不开口,因为有些事无论何种情况,问出来都是一种很冒昧的行为。
吃完了面,稍作休息之后,陈三丽起身拍了拍身后的灰尘,对着青年人道:
“谢谢你的热水。”
“你要回去了么?”青年人问。
陈三丽勾唇弯出一个弧度,散步也散畅快了,吃也吃饱是该回去了。
她点点头算是回应。
青年人应了一声,随后开口叮嘱:“那您还是沿原路返回吧,别再继续往下走了。”
“好。”
陈三丽突然有些好奇他叫什么名字,于是停住脚步问道:
“你叫什么?”
“梁家树。”
“万家灯火的家,树木常青的树。”
青年人盯着陈三丽,他把他的名字介绍得很仔细。
陈三丽点点头:
“好,我记住了,或许我们会经常见面。”
她挥了挥手,随后消失在路口。陈三丽明媚的笑容引得青年人一时失了神。
等她走远了,梁家树才回过神来,他暗自懊悔自己的失态,随后定了定心神,很快又爬上屋顶作业。
补墙换瓦的工作一直持续到晚上10点才结束,梁家树的工友提着灯来找他的时候,他才贴完了最后一块瓦。
工友阿虎皱皱眉,奇怪的问道:“家树,你今天手脚咋这么慢呢。”
梁家树坦诚道:“今天差点误伤了人,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
阿虎平时为人就炸炸咧咧,一时惊讶起来:“不会吧,这路不都封了吗?哪个不怕死的敢进来呀。”
梁家树连忙道:“是游客,她并不知道这里在维护不让人进了。”
“哦。”阿虎应了一声,然后催促起梁家树,“这个点也不早了,你赶忙收拾收,咱送完鱼在那吃一顿再回来。”
“好。”梁家树也不磨蹭。
一些大型的工具就算想带也带不走,但像扳手、虎钳这类工具还是很有必要随身携带,因为没有良心的工友会顺走。
阿虎也在一旁帮梁家树收拾东西。梁家树的工具很齐全也很散乱,像他的为人,细腻又大胆。
黑灯瞎火的,找也找不见。
摸索的过程中,梁家树忽然踢到一块板子,宽度适中的木板他灵光一闪,似乎想了些什么,梁家树又把强光灯打开来。
见他重新掏出工具,阿虎邹了邹眉,询问道:“家树,咋滴啦?”
梁家树答道:“这不我今天倒被提醒了,政府还没来得及在路口那儿设置警示牌,有些游客并没有接到不许进入这条街道的通知,所以我想着在那另一块板写上,禁止入内。”
阿虎笑话他:“害,你操那个心,政府都不操那心,你操这心干嘛。”
梁家树没反驳也没接嘴,拗不过梁家树,阿虎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帮梁家树锯起木板来。
两个人忙活了十几分钟,总算把警示牌嵌入了小巷入口。
回去的路上,梁家树蹬着他的老式蒸汽三轮车,车后边载着阿虎。
阿虎跟他道:“家树,我今天听梅姨说春梅姐那儿来了个贼漂亮的游客,这临近秋天落寞萧索的,你说她一个人来这干啥呀。”
梁家树莫不关心道:“不知道。”
阿虎又道:“听春梅姐说,那女客人脸上还带着伤,不会是被老公家暴逃出来的吧。”
脸上有伤……梁家树的思绪忽然就想到了陈三丽,想起那个女人单薄的清冷的身影,梁家树有些不大高兴的撇了撇嘴,呛道:
“你管那么多干啥,人家可能是来旅游散心的,你听春梅姐和梅姨那张嘴,迟早有一天不知道要被诓到哪个沟里去。”
“她俩的那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
梁家树是不爱数落谁的,谁要是说他,他也嘿嘿一笑事情也就算过去了,他不爱多嘴,也绝不多嘴,为此大家伙儿都喜欢他。
但此刻,他明显话多了些。
阿虎没意识到这一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倒是。”
“也不知道多漂亮,能把春梅姐和梅姨嫉妒成那样的人,八卦都传出来了,那肯定是个顶尖的大美女。”阿虎感慨道。
不愿意再听这些,梁家树拧了拧油门把手,车子一下往前窜去,阿虎一个没注意,晃倒在车厢里。
“诶呀!”阿虎摸了摸自己摔疼的屁股,疑惑道:“家树……我咋老感觉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呢?”
梁家树勾了勾唇,无辜道:“有吗?”
“没有吗?”阿虎一脸探寻。
答案是,有啊,因为今天他心神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