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她静静地看着窗前,朦胧的水雾糊住了她的眼也朦胧了窗前的世界,晶莹剔透的水滴顺着玻璃不可见的缝隙落下,空荡荡的房间里黑白色的布局流淌着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她沉默着,指尖的烟屑轻轻抖落。
一个男人拉开了虚掩着的门走了进来,他身姿矫健步调沉稳,擦得油光发亮的皮鞋落在木制的地板上发出一声接着一声响亮的声音。
男人来到陈三丽跟前,轻轻地从背后怀抱住了她,生硬尖锐的下巴顶在了她的后脑上,男人很享受这种落寞萧索的宁静,他闭着眼睛享受着,动情地将下巴来回摩挲着三丽的头发。
一只手轻轻游走在三丽的身上,随后拿掉了陈三丽手里的烟。
烟灰微弱的火星落在陈三丽的裙摆上,片刻烧出一个细微的洞口,烟头掉在地上,陈三丽转过身来的瞬间,用高跟鞋轻轻将烟头碾碎。
“什么时候回来的?”三丽展开笑颜,妩媚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高挺的鼻头,锋利的眉眼,一身黑色的西装衬得他沉稳健硕。
“回来好一段时间了。”
“怎么不第一时间来找我?”
男人笑了笑,将三丽怀抱在他脖子上的手轻轻拿了下来,连带三丽一起倒在沙发上。“你说过你不贪心的。”
“我不贪心,只是我总不能一点好处也捞不到。”陈三丽窝在男人的身体上,心静如水地感受着男人身上的温度,男人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清香,他身上总有这种味道。
不难猜出来,是男人家里的妻子为了显示主权而特意喷洒的,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呢?
三丽不甚在意地撩拨着男人的衣领,伏下身子轻轻地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味,沉溺的瞬间又略微嫌弃地皱了皱眉:
“每一次都配着这一种香水,你不腻吗?”
三丽把玩着他短而坚硬的头发,轻佻地看着他的眼睛、鼻子,看着他一丝不苟的模样,三丽怎么也想不到,如此一个肃穆严正的人,他会选择把她圈养在阴暗的屋子里。
男人看穿了三丽的把戏,制止住了她想要亲在他白衬衫上的动作,温存过后,他用一种冷漠而疏远的眼神看着三丽。
在他那深邃不见底的眼睛里又带着些许的怜惜,男人抬手顺了顺三丽些许杂乱的发丝,像是可怜一只阿猫阿狗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男人迷离的眼睛里有享受也有不屑。
“我以后不一定能来了。”男人压低声音,轻声道。他宽厚的手掌握着三丽纤细的腰肢,依依不舍地在她腰间打窝转圈。
对于这一个结果,三丽也不意外,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只是抿着唇角笑了笑,心里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我想要江东的那一套小公寓,不贵,在你的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三丽抽离了男人的身子,轻柔地在他眉眼处落下一个短暂的吻,随后承诺道:“明天我就从这里搬走。”
“嗯。”男人把玩着她的小巧皎洁的手腕,随后又冷漠地道:“动作要快。”
三丽点了点头,顺从地捡起地上的衣服,一边穿一边整理妆容。
……
去洗手间的时候,客厅外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音,男人皮鞋踢踏的声音又开始响起来,声音一会大一会小,三丽故意开打了洗漱台的水流,将玻璃门外的声音完全吞噬隔绝。
水流了好一会,三丽才疲倦地抬起头来望向镜子中的镜子,美艳、白皙……
唯一缺憾的是素颜状态下的她,皮肤不算太好,脸色苍白得有种沧桑的死感。
她匆匆洗了把脸……她转动玻璃门走了出去,客厅早已经恢复了黑白色调的冷清。
男人不知何去,一切又都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那些弥漫在空气中的暧昧旖旎缓慢散去,三丽勾唇笑了笑,自嘲道:
还真是绝情。
她擦了擦湿润的头发,在棕色的小圆桌上发现了一张存折,存折上压着一张纸,上边遗留着男人干脆利落的字眼,张扬利索像极了他的为人,有时**旺盛、放荡不羁、沉迷于玩乐和冒险活动,危险迷人又刺激,有时无比严肃、苛刻薄情。
三丽捏着存折,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弥漫在心间,她认识他也快十年了,相较于最初的模样,两个人都已经回不去。
存折的密码是他们相识的日子。
三丽笑了笑,她心满意足地看着存折上的数字,倒在沙发的时候带着一股满足,她痴迷地盯着冷色调的天花板,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她在花掉这笔钱的时候的痛快。
她要去哈尔滨看雪、她要去长白山看雾凇和麋鹿……要是还剩下闲钱,她想再置办一套房子。
去哪置办房子呢?
看着存折上的数字,三丽又忽然有些迷茫,连带天花板也变得迷糊起来,美好的画面散去,她又变得空洞而虚无,她紧紧地蜷缩着身体缩在狭小的沙发里,看着巨大的落地窗前细密的雨点,她开始怀念刚才离开的那个男人。
陈三丽尝试自我劝解,她爱钱吗?她不爱,她可以做个乞丐。
她爱他吗?她爱他,只是她需要的不是他,而是她爱他的感觉。
2.
在三丽搬出那套她住了五年的房子前,男人的妻子找了过来。
在浓妆艳抹的三丽面前,女人穿着朴素,一双眼睛擒满了泪水,休闲的白色长裙下搭着一双廉价舒适的平底鞋。
不用猜,三丽也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她不说话,任由女人悲怆地审视着自己。
女人的身后站着许多人。
三丽还没开口,一个年迈而满脸愤怒底女人冲了上来,大概是女人的母亲,年迈而富态的女人狠厉地甩给了三丽一个巴掌,**辣的疼痛立马在脸上炸开。
“狐狸精!”
三丽捂着脸,并不辩解。
她没什么好反驳的,她在过去的几年里做了男人五年的情人。
看着淡定的三丽,女人越发痛苦绝望,她疯了一般地冲上前来揪住了三丽的头发和三丽扭打在一起,或许是心里那一丝丝愧疚,让三丽无力反抗,她任由女人揪着她发疯。
随着三丽放弃挣扎,周围的人涌上来将她围住,不久,各种恶心贬低的谩骂语充斥在狭小的楼梯口,陈三丽不知道自己挨了几巴掌,她觉得有些天晕地转,耳鸣阵阵,最后脚步踉跄跌倒在墙角里。
“烂货!”
“jian人!”
“有娘生没娘养的sao货”
……
动静太大。
吸引了邻居,人们纷纷打开门来,看见眼前这一盛大的场面,男人女人们眼观鼻子耳观心,面面相觑。
纵使三丽平日里关系和她们也算和睦,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蹚这场浑水。
关系好的暂且不谈了,关系不好的更不必说。
和三丽有过节的东边门户上的女人得意洋洋地拉开了门。
几分讥讽几分薄凉地倚靠在门上,她胡乱舞动的眉毛彰显着她的兴奋,似乎光是看戏还不够刺激,女人提着自己老公走到门前说落道:
“看看,这就是你们男人喜欢的狐狸精是吧?你平时可没少对人家献殷勤呢。”
“我呸。”女人啐了一口,男人羞于露面,挣扎着往回缩。
女人笑了笑,因常年呆在厨房而越发显得油腻的肉腻腻脸抖了抖,她又把自己的女儿拉到门口来,一如胜利者地高昂地呼号着:“这就是不好好读书的下场,什么样的烂sao货就该有这样下jian的下场。”
“你以后要是学这种人,我就把你的腿打断!”
女人嗓门一提,女孩吓得盈盈啜泣起来,周围冒出头的邻居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她们像是法庭上的法官一样,开始对陈三丽判刑。
从那些厌恶的眼神中,陈三丽笑了笑,在那一张张熟悉的脸上,她无非看到了两个字:活该。
她无所谓,她们谩骂她,越说明她们嫉妒她。
嫉妒她漂亮、年轻……还能拥有男人的爱。
身上的疼痛不断,陈三丽却不觉得自己丢人,她没有心情反抗,索性死了一般躺在那里任由女人们泄愤着。
不知道这群人是因为一个被出轨了的女人而出气,还是打着打着就变成了为自己的私心而泄恨,她们手上的动作越发狠厉粗暴,嘴里的词语也越来越肮脏,偏离轨道。
身体上的疼痛越来越凌厉,三丽心里就越满足。
她勉强脱掉搁脚的高跟鞋,以便自己能更舒服地躺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三丽的衣服被扯得破破烂烂,她瘫倒在地上喘着粗气,在泄恨之后,女人们带着警告的意味离去了。
世界好像又归于沉静,安静到三丽耳边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她一下又一下地用力吸气,确保自己还没有断气。
不久后,三丽利落地擦掉了嘴角上的血丝,猩红一片的脸上绽放出一抹淡然畅快的笑容。
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手中握着女人临走前丢下的那张支票,看着支票上的数字,陈三丽白着脸惨然地笑了笑。
她心想,果然有钱人总爱拿钱羞辱人。
这一顿打也不能白挨,陈三丽拖着伤痕了累累上的身体走进了屋子里,掩上门的那一刻,滚烫的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用一块干净的丝布小心翼翼地将男人留给他的存折包裹好,将存折放在了桌子上最显眼的地方,她又转身进了洗手间简单地给自己处理了一下伤口,最后拉着行李,换了一身贴身紧致的黑色礼裙离开了她租住了五年的小栋公寓。
离开前,陈三丽无力笑了笑,她像故作清高一般放弃了男人的存折,她甘愿做别人的情妇,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他说的那一句,他爱她。
他曾经热烈而真诚地抱着她,在她耳边呢喃:他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