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尾楼高层在崩塌,他们从高处坠落,惊悚的失重感作祟,痛觉跟恐惧都迟钝了不少,耳边都是呼啸的风声,周围的情景都在飞速倒退。
两人都心知肚明。
底下就是化工池,掉下去的话,尸骨无存。
然而在这等死亡气息胁迫下,许砚辞一手环住萧齐的腰,另手收紧绳索,没有半点惧意,眼底的笑意透出悚然的疯狂:“不睁开眼睛看看吗?纪云斐肯定不会带你体验这种情景。”
萧齐没理他,唇部紧抿得发白,压根不敢睁开眼睛,长睫不停地颤抖着。
这家伙就是个疯子!
快摔死了还要他睁开眼睛看,什么毛病!
底下的乳白色化工池越来越近,许砚辞掀了掀眼皮,估摸了下速度,冷静地倒数。
“3……”
“2……”
“1……”
萧齐被许砚辞抱在怀中,就要坠入池子的瞬间,身形一顿,两人悬在空中。
楼上凭空伸出只手,拉住了他。
只见纪云斐站二楼走道,半个身子趴在栏杆上,探出的手及时拉住了小金丝雀,心有余悸地喘着气。
“赶上了。”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
小金丝雀就掉入化工池,连着身上每寸骨头都被融化。
然而纪云斐看下去,却见萧齐却憋红了脸,在不断挣扎,濒死低鸣全卡在喉咙里,眼角哭得发红,还在不停地流着眼泪。
纪云斐微怔,下意识寻找对方反常反应的原因,刚才萧齐掉下去的速度太快了,他没看清对方身后竟然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许砚辞轻笑:“真巧,没想到能在这遇到你。”
他自然地打招呼,好像只是偶然在街上相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悬在半空中,整个人仅靠纪云斐的臂力支撑,才能不掉下去。
纪云斐蹙眉,这才发现萧齐脖子上似乎勒着东西……似乎是条领带。他的小金丝雀脸色有些发白,呼吸早已微弱。
这条领带勒得极深,没有时间也没有位置去截断它。
纪云斐当机立断,另手擒住许砚辞缠住领带的手,松缓领带勒住脖颈的程度,而后将两人一起拉了上来。
许砚辞跌坐在地上,周身温和气息早就一扫而空。他看向化工池,不久前才推着萧齐一起跳下去,在路上的纪云斐就突现闪现在这里。
五分钟,还没过去一半。
更别说保镖报的这个时间还有谎报安抚萧齐的成分,实际到达的时间应该比五分钟更长。
但纪云斐确确实实出现在了这里。
种种迹象表明,他的梦境成真。
这个世界就是一部狗血小说。
荒谬的不实感还没卷席上来,一股危险的预感疯狂警示,许砚辞下意识偏过头……
“彭!”
一道枪声让他回神。
只见纪云斐单手松开领带,然后把昏迷的萧齐抱在怀里,面不改色地朝着他开枪。
许砚辞眼神凌厉,瞥了他一眼,立即侧身快速找掩体,躲在柱子的后边。
“踏哒!”
他听见后边响起子弹再次上膛的声音。
这里的障碍物很多,但大型障碍物只有两个,分别是个破旧的沙发跟倒塌的冰箱。
许砚辞视线在附近巡视,试图构造出路线。他抬头,只见天花板隐隐有裂痕,地上落满尘灰,这栋楼倒塌,只是时间问题。
逃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但他现在手上有的武器,仅仅是那把硬度在59HRC的刀子,别说逃出去,能不能在纪云斐手中活下去都成了问题。
身后脚步声紧逼。
许砚辞将断刃横在眼前,利用反射的镜面看向后边的情况,只见纪云斐轻轻地将小金丝雀放在地板上,正在逐步靠近。
他深吸口气,一个假动作晃过了纪云斐的视线,骗了一枪,而后视线攥住废弃的沙发,猛地翻滚过去。
求生的意志跟从小训练的体能,让他以常人难以抵达的速度移动,不过须臾之间,许砚辞已经来到了萧齐的面前,将刀子放在对方的脖颈上。
他轻喘着气,手指却没有半点颤动,稳当地握着刀柄:“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他。”
纪云斐连射三发都是空枪,有些讶异地回头看着挟持萧齐的beta美人。对方动作行云流水,短时间内爆发力甚至强过Alpha。
他想起来了,上流社会一直有个传闻,世家子弟从小就会接受非常严格的训练。
纪云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现在才算是领教到到这个传闻的真实性。
看来这个被外人称为花瓶的许氏独子,比想象中的还有意思啊。
纪云斐向来厌丧冷淡的眼神,此刻多了像是发现了什么新意味:“身手不错。”
许砚辞蹙眉,正想判断对方的意图,手上陡然一震,刀柄控不住地偏离手中。
“碰!”
纪云斐唇角勾着无情的笑意,眼眸暗了几分,毫不犹豫地开枪打偏他手中的刀。
他偏了下头:“但如果我把你刀打掉了,阁下要如何应对?”
许砚辞:“……”
他伸手掐住了小金丝雀的脖子:“杀死萧齐的办法有很多种。”
纪云斐:“你不敢,现在手上的筹码只有萧齐,扭断他脖子的速度,绝对不可能比枪快。”
许砚辞抿唇。
他还真猜对了,自己现在不能动萧齐,若是敢下手,对方绝对会先一步用枪打爆他的头。
但不下手…只见纪云斐抬起手,将枪口对准许砚辞的眉心,指尖即将摁下扳机。
“碰!”
枪声响起,子弹破空而至,呼啸的风几乎被撕成两半,发出凄厉的尖音,耳膜被震得生疼。
许砚辞避无可避,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尽可能将身子侧躲,但无济于事。
千钧一发之间,黑色的影子闪过,直径挡在他面前。
“铿锵!”
子弹与金属撞击迸发出火花,空灵的回响击碎了死亡气息,在烂尾楼中回荡。
许砚辞:“沈……”
他话语顿住,视线对上的那脸并不是沈修卿,而是本该在公司帮江逾白做事的迟寻。
迟寻:“是我,不是沈先生。”
他嗓音很轻,似乎是在提醒,对方倚仗的沈修卿并没有出现,自己才是来救场的那个人。
迟寻垂眸,等着对方露出脆弱而不可置信的表情,而后心理崩溃般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质问。
然而什么都没有等到。
熟悉英雄救美桥段,被救的美人却没有掉眼泪,以及在不合适时间上演以身相许的降智情节。
许砚辞甩了下手上的血,直接拿过他绑在腿上的刀,抵在萧齐脖颈上:“我手受伤了用不了枪,你跟他对峙,必要时候可以开枪,打死了没关系,我负全责。”
“我在楼后安排了车,你听到鸣笛就可以下来了。”
他白皙的脸庞沾着灰尘,琥珀色的眼眸微抬,直视过去,语气极为平静,却莫名传递出让人信服的力量。
许砚辞见他没反应,以为是被吓到了:“不用害怕,萧齐在我手上,他不敢杀你。”
沉稳、冷静、不容置疑。
没有恐惧,没有眼泪,甚至还能空出心思去安抚人。
迟寻楞了瞬,感觉有点奇怪。
怎么会有人在受伤跟死亡的威胁下,能屏蔽了恐惧本能情绪,在极短时间内保持理智,就选出了最优的方案。
这样的反应速度跟心理素质,是一个beta应该有的吗?
许砚辞用受伤的手勉强握住刀,另手架在萧齐的身上,拖着人往楼梯口走。
他用眼神示意道:“纪云斐枪里大概还有三发子弹,小心点。”
迟寻刚想说点什么,耳边传来爆炸的声响,连着地板都震了几下,空气混进汽油燃烧的气味。
烂尾楼的火焰从五楼正在逐渐蔓延下来,现在出现汽油的气味,不免有点危险。
迟寻蹙了下眉:“汽油?”
许砚辞的脚步顿住了:“嗯,不用走了,纪云斐把我准备的车炸了。”
他脸上却是没有什么表情,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似乎只是在称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迟寻:“……”
他问道:“那您打算怎么办?”
许砚辞笑了下,左边窗户随之爆发出尖刺般的爆炸声,连着上边的玻璃都被震碎。
他无所谓道:“能怎么办,只能把纪云斐准备跑路的车也炸了。”
迟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两人的车基本都是九位数打底。
富豪之间的游戏,恐怖如斯。
许砚辞也不跑了,手劲一松,把昏迷萧齐直接丢地上,身躯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纪云斐看了眼旁边墙壁的裂痕:“距离大楼崩塌还有五分钟左右,我们两的车都被炸了,还怎么离开?你做事还真是一条生路都不给人留。”
许砚辞:“是你先毁我车在先,怎么就成了我的不是了。”
火焰已经蔓延到了一楼,浓雾也跟着滚了下来,像只没有分寸的怪物,将三人的身形都遮掩住。
视网膜陷入短暂的黑暗,比不安感更快抵达的是毫无征兆的枪声。
许砚辞下意识往地上扑去,他没受伤,空气却传来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他楞了下,下意识转头看向迟寻的方向。
但视线被浓雾挡住,他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出声询问:“迟寻,你还活着吗?”
周遭很安静,没有人回应的声音。
许砚辞心底一凉,微怔地看着浓雾弥漫前迟寻的位置,似乎是不信刚才还站在自己面前的实习生,现在已经死了。
半晌后。
旁边传了道微弱的声音,似乎是伤得不轻:“他的信息素压得我动不了,趁着雾还没散,你先跑!”
地上昏迷的萧齐也被影响到了,在地上蜷缩成团,低低地发出哼声,出现发情热的前兆。
许砚辞不知道,烂尾楼早就充斥满木质焚香的气息,把硝烟的味道压住。
它以安息香为前调开场,是空灵而冷淡,似乎是凭空出现了一道壁,能把人的七情六欲都给隔离开。
这股木质焚香带着令人窒息的控制跟霸道,让沾染上信息素的空气带上攻击性,轻而易举地扼住了所有生物呼吸的权利。
迟寻被克制压得起不来身,萧齐只能蜷缩在地,楼上的保镖像是消失了般,全都没了声音。
整栋烂尾楼还能站着的只剩下纪云斐跟许砚辞。
许砚辞是beta,除了浓雾跟血腥味什么都闻不到,没有受到影响。
纪云斐将枪支对准刚才发出声音的位置:“现在只剩你一个了。”
“彭!”
随着一声爆鸣,子弹破空而至。
惊人的直觉让许砚辞提前预判到了射击的位置,但还是来不及躲开,肩膀中了枪,血窟窿淌着鲜红的液体。
墙壁的裂缝在不断增大,枪伤不停地渗血,火焰从扶梯下来蔓延到了大厅,四周的气温在不停地升高,连着空气都出现了短暂的混淆。
就在纪云斐将枪口对准他的心脏时,呼啸的风将浓烟吹散,焰海中央身形狼狈的美人毫无征兆地扑向了窗外,一跃而下。
纪云斐蹙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窗户之外的天色已经昏暗,天色与火焰的硝烟巧妙地融合为一体,什么都看不见。
他走到窗口旁,呼啸的风中似乎还夹带着什么轰鸣声。
等等,这声音是……
纪云斐在这一刻终于看清了窗外的事物。
白衬衫沾染血迹的美人,单手握着直升机的救生梯,悬在空中,黑发被分吹得凌乱,琥珀眼眸在月色中反着微弱的光。
“你没有直升机吗?”
许砚辞笑着看他,话语刚落,直升机驾驶舱的人开了一枪,打掉了纪云斐手中的枪。
纪云斐眉头微蹙,手臂被震得发麻,立即往浓雾里退,丝毫不恋战。
楼体在不停地发出奇怪的声音,浓雾从窗口冒出来,整栋楼都被火海淋上,噼里啪啦作响,昏暗的天空都被涂沾上了橙黄色颜料。
就在即将倒塌的那一刻,摆脱信息素压制的迟寻也从楼中逃出来。
直升机的梯子离地面很近,但机体却有上升的趋势,许砚辞预估了下距离,直接跳下,过去检查迟寻的伤势。
许砚辞边把人扶起:“做得不错,居然能想到提前去安排直升机。”
迟寻疑惑:“我没安排直升机,这不是您安排的吗?”
许砚辞愣住,回头看去,武装直升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在了地上。
直升机舱门打开,崭新的黑色马丁靴踩在废墟上,将尘土碾压成粉。
男人轮廓在月色下格外凌厉,气息沉沉,漆黑的眼眸映着他们几乎贴在一起的身影。
“你们,为什么靠得这么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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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