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果然蝴蝶巷就来了几个人,到处开始张贴标语,进行了一轮普法教育,说是请了人在社区讲课,沈凌衣跑去听了,讲课的人不是叶之巍,他失落地领了两个鸡蛋回家。
他想过要退单的事情,可想来想去,又觉得中途退单很不道德,找到雇主悄悄提了一嘴,还没把话说透呢。
【客户011号:不可能,不允许。】
【一一难求:好吧亲,哭哭.jpg】
九月初,正是开学的时候,香樟树的叶子缓缓落下一片,小学生正在操场上打闹嬉戏,还有着好些围在黑色的栏杆前面,嚷着要买烤肠吃。
可惜还没来得及买,上课铃声打响,体育老师吹着哨子,厉声呵斥着学生赶快集合。
沈凌衣一手拿着烤肠,一手叉着腰,得意洋洋地与一群小学生隔墙相望。
其中一个小胖子馋的直流口水。
“想吃?”沈凌衣晃着烤肠。
小胖子边咽口水边点头。
沈凌衣一口咬了下去,“嗯——真~好~吃~”
小胖子哇地一声哭出来。
体育老师见状,怒气冲冲地走过来,沈凌衣拔腿就跑,跑到半路,没想通自己怕个什么劲,回头便看到小胖子被老师拎着耳朵,小短腿一步一踉跄地被拎去上课。
好惨哦。
同情。
再次狠狠朝烤肠咬下去。
路过新建的宣传栏,沈凌衣很认真地看着上面的普法内容。
【打赢进监狱,打输进医院!】
好有道理!
他接到陆越发来的消息,说是江遇回来了,沈凌衣连嘴上的油都来不及擦,风风火火地就往‘难得一见’奔。
望见江遇,他老远就喊了一声。
“你回来啦——!”
江遇笑容满面地朝他挥了挥手。
江遇的老家在农村,每次回去都能带好些土特产回来,他爸会做冷吃兔,陆越他们几个围在桌边,吃的满嘴通红。
给辣的狂喝可乐。
“我还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泡凤爪。”江遇把手指竖在唇边,“小声小声,别让他们听见!”
要是一听见,陆越那几个大男人几口就能旋完,比蝗虫过境还恐怖。
上次江遇从老家带回来的东西,沈凌衣都没吃几口,最后连骨头渣子都没给他剩,气得他三天没睡着觉,对着客人没一天好脸色,还是陆越去买了好些零食回来做补偿,他这才善罢甘休,没把客人全都气跑。
沈凌衣点头如捣蒜,死死咬着唇,坚决不透露一个字。
“衣衣!”人群里冒出来一个头,长得和江遇有几分相似。
沈凌衣啊了一声,惊讶道:“江风?你怎么来了?!”
蝴蝶巷来了新人,是江遇的亲弟弟。
才十八岁,长得倍儿高,比沈凌衣还高上一小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几个怪叔叔给闹坏了,过来的时候江风的脸特红。
沈凌衣重重拍了下他的肩,上下扫视了一遍,“长这么高!上次见你的时候,和我差不多吧?”
十七八岁正是男孩子长个儿的年纪,那时候沈凌衣整天地熬夜赚钱,牛奶没有肉也少,很明显地营养不良,加上他骨架小,身上没几量肉,看起来娇弱得很。
江遇对这个弟弟是很好的,赚钱过后牛奶就没断过,果真让弟弟长得人高马大。
“好久不见,衣衣。”江风有些害羞地摸头。
江遇微微蹙眉,责备道:“衣衣是你叫的?没礼貌。”
江风的脸色有些变了,嘴角的弧度压下去,叫了声哥。
沈凌衣赶紧打圆场,叫什么他不在乎,年纪也差不了多少,没必要那么多规矩。
但江遇这个人有些认死理,尤其是在亲弟弟面前,摆起当哥的谱来。
十八岁正是脾气冲的时候,两个人没说几句就要吵架。
原本该是和和睦睦的场面,一下子充满了火药味。
沈凌衣急急忙忙把两个人拉开,打探起家常来,这才没让两个人彻底闹开。
以前江风未成年,当哥哥的不许他喝酒,今天晚上,陆越特地在店里给江风开了一桌,当成给他的成人礼。
江遇很反常地没有拒绝,倒是和大家一起张罗起来。他这次回老家,不知怎么把弟弟也给带来了,要知道,他以前是很反感江风到蝴蝶巷来,倒不是因为这里条件差,而是怕弟弟学坏。
问及原因,江遇罕见地多喝了两杯,显得很开心。
“这不是大学开学了吗?他来住两天,之后就去学校了。”江遇看着弟弟,眼里的自豪感呼之欲出。
“大学?!”店里几个成绩稀碎的人异口同声。
这都快捱到开学了,江遇硬生生是憋到现在。他满意的表情让大家知道江风一定考得不差,不过沈凌衣这群人也不知道哪所大学更好,只知道这里出了个大学生。
比自己考上大学还兴奋。
沈凌衣马上就说拉条横幅庆祝。
他翻箱倒柜,找出上次庆祝陆越脱单的横幅,翻了个面,歪歪扭扭用记号笔写上【为庆祝江风同学考上大学,今天全场八折!】,随后挂在了店里最显眼的地方。
陆越:“到底谁是老板啊!”
店里一片欢呼。
“大学都考上了,下一步就是找女朋友,小子,千万别像咱们几个,你得正正常常地谈恋爱。”耗子说道。
听到这话,江遇又有点不高兴,再三强调读书期间不让谈恋爱。江风像是被泼了盆冷水,整张脸又垮了下去。
“别管他们,别管他们。”沈凌衣凑过去,悄悄摸出几百块钱,快速塞给江风。
江风说什么也不肯收。
“好不容易出个大学生,你不收就不给我面子!”沈凌衣板着脸,想摆一出大人的谱,可他的外表看起来实在太幼态,几乎没有半点威严感,甚至还有点小孩儿装大人的诙谐感。
江风在心里发笑,没再拂他那小小的面子。
开学是后天的事,一群人谁都没读过大学,吵嚷着到时候都去送送,江遇也没拒绝。
他显得很开心,连腰背都挺直了些,比以往要自信多了,不停说着自家弟弟成绩是有多好。
江风在一边听着脸红,别扭地让他别再说。但江遇像是没听见,把自家弟弟往天上夸,说弟弟以后是要年薪过百万,住在花溪街的,绝不可能和这里的人同流合污。
陆越在一边听得直搓耳朵,没说话。
“快,把你的录取通知书拿出来给大家瞧瞧。”江遇多喝了两杯,有点上头。
江风不怎么情愿,嘀嘀咕咕地抱怨,“出什么洋相啊?”
但碍不住哥哥的坚决,他只好从包里摸出录取通知书。
沈凌衣之前去招呼了客人,这时候刚刚回来,听到要拿录取通知书出来看。
“等我收个桌子!”
他火急火燎地冲过去,把酒瓶一股脑塞地上,乱七八糟的骰子全让陆越抱着,才不管周围一片鬼哭狼嚎。
来喝酒的客人也好奇,眼巴巴地全凑过来。
“衣衣要跳舞吗?”
“衣衣,我今天分手了,你来陪我喝一杯吧?”
“滚蛋吧,我天天来,衣衣连一个眼神都不给我,凭什么陪你喝?”
沈凌衣赶紧地把一群人哄走,“一群老色胚!江遇弟弟考上大学了,要给我们看他的录取通知书呢!”
周围的客人很是捧场,管他说什么,一律叫好。
几个人郑重其事地把把桌面擦得干干净净,正式到就差没焚香沐浴了。
那是张别具一格的录取通知书,封面上印有榕树的浮雕,校长在每张录取通知书上都亲自签上了名字,有着毛笔独具的内涵。
有客人道:“牛逼啊,居然是蓉大?”
沈凌衣没个概念,他也不太清楚蓉大是有多好,反正是大学就好。他光顾着顾着高兴去了,也没看清楚专业后面跟着法学俩字,还想再细看的时候江遇已经把通知书收了起来。
沈凌衣怅然道:“啊——还想再看一眼嘛!”
转头又把那点怅然给忘了。
·
开学前的一段时间,学校忙得要命,几个老师抽空闲谈了几句。
“今年的迎新晚会,院里安排谁发言啊?”
一个头发都没几根的老教授端着茶杯经过,慈眉善目地看向某个方向。
老师们随即起哄道:“也是,那些学生看到叶教授眼睛都直了。”
叶之巍礼貌地笑了笑,表示自己资质尚浅。
他这话一说,同一个办公室的老师不乐意了,纷纷表示他太过谦虚。
法学院的门面可不是谁都能当的,既要有真才实学,还得长得好看。叶之巍样样都占齐了,他们几乎能想到新生典礼那天,会有多少其他学院的人蹭听,怕不是连礼堂的门都要挤烂,就为了一睹叶教授尊容。
外界看了叶教授挂在官网上的证件照,以为他待人疏离冷淡,可其实他本人除开有点慢热外,待人接物倒也算得上彬彬有礼,不算太难相处。
法学院的人多少都有点傲气,毕竟这是蓉大的王牌专业,年年报考的人数不胜数,可真正能让学院这些人服气的,除了老教授,也就只有叶之巍。
好巧不巧,这俩人以前还是师生。
而对于老教授来说,叶之巍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三十岁不到的年纪便考取全国高级律师证,刚毕业第二年,身价就已经远超业内大半的律师,无数企业抛来橄榄枝,拿着重金聘他做法律顾问。
可在事业到达高峰的时候,他却毅然决然回校任职,很多人都想不明白。
但老教授却很了解他的性格。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外界都觉得律师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实际上绝非如此,能混出身价的都是人精,个个精明强干。叶之巍的母亲就是其中的典型,有一个律界大佬做母亲,谁都会觉得叶之巍踩了跳板才有事业上的如鱼得水。
外界的评价他不在乎,但他觉得聒噪。
相较之下,学校更单纯一点。
复杂的事物见得越多,人就会越追求干净纯粹的东西。
老教授轻轻撞了下他的肩,挤眉弄眼地问:“昨天小余来找你,你俩嘀嘀咕咕半天说什么呢?”
叶之巍看着电脑上的课程安排,微微摇头。
“嘿!”老教授皱起一张脸,“我以你老师的身份命令你!立刻马上告诉我!是不是谈恋爱了!”
叶之巍疲惫地按了按眉心,“老师,真没有。”
老教授不肯罢休,大有一副他不承认就不肯走的架势。两个人一时间僵持不下,看到叶之巍波澜不惊的表情,老教授打开茶杯,长长啜了一口。
“行啊,那你对着誓词向我发誓,说你绝对没有说谎,对我毫无隐瞒。”
老教授低头一看,叶之巍眼睛看着电脑,耳朵里塞着耳塞。
老教授:嚯,好狡猾的男人。
衣衣:好想念大学哦。
叶教授:想学的话,我可以亲自教,所有‘知识’包教会。
衣衣:……老色胚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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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花溪街(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