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这事儿吧,说丢脸是丢大脸了,但让池轻晚觉得,似乎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糟糕。
譬如余向并没有告诉其他人,譬如余向也并没有问起他关于昨晚那番话的问题,又譬如,余向之前的莫名其妙也随之一扫而空,恢复了之前和他淡淡的那种关系。
早上叫他起床,然后一起出门,淡淡聊两三句。余向偶尔会跟着他和曾新知去食堂吃饭,也偶尔说有事,就消失不见。
元旦,期末时为数不多的一场狂欢。
听曾新知说,今年一中是新校长上任,比之前的校长更加看重成绩,于是原来有的元旦活动就通通取消了,也不许各班内部搞活动,只留下了一个晚上的元旦晚会。
池轻晚盯完答案,盖上红笔帽,饶有趣味地问曾新知:“你这不也是第一次在这儿过元旦吗?消息就这么通,还知道以前是咋样的啊?”
曾新知胳膊杵在池轻晚桌上,笑得自豪:“就没有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
比起上课,其实课间的时间,最能让大家的学习态度一目了然。
像曾新知和池轻晚这种闲聊的,要不是心态好,不在意,就是实力实在强,根本无需担心。
池轻晚覷了一眼在旁边阖着眼眸的余向,还是决定将他归成个特殊情况,感冒了嘛,情有可原。还有一类埋头算题的,属于特别勤奋努力,在14班居多。
童静安也是其中一个,正和最后一道大题深情对视呢,听到曾新知这话,懒洋洋地转了过来,将手中的卷子递给他:“是吗?那你看这事儿呢?”
曾新知接过来瞅了一眼,拧眉摩挲了两下下巴,好似下巴上有皇帝的胡子一样:“我看啊,这事儿,你得问向哥。”
说着,曾新知就要捣醒余向。
卷子递到一半儿,却被人拦了下来。
池轻晚看了一眼,拉过一旁草稿纸,简单写了一下过程,递给童静安:“我写了个大概,你能看懂不?”
童静安盯着理了一遍,冲池轻晚感激地点点头,又转过去了。
曾新知看着池轻晚:“小池同学挺乐于助人的嘛。”
池轻晚摇头:“我这是知恩图报。”
毕竟某人也算是因为自己才感冒的,总不能在这会儿打扰人家睡觉。
不过池轻晚这边业务还挺繁忙,曾新知见状,也谄媚地凑过来,摊开一页上头就有好几个张牙舞爪的红叉的练习册,眨巴着眼看着池轻晚。
无奈,池轻晚只能讲了一道,又感觉熟悉,发现是自己做过的题,就把自己的练习册甩给他,让自己看过程了。
打发走曾新知,又凑上来一个。
池轻晚看着笑得邪恶的李常杰:“你也要问题啊?”
“不是,这不马上就到元旦晚会了吗?”李常杰摇摇头,“你是要主持还是要参加节目?”
把池轻晚问懵了:“啥?”
“要不你参加节目吧?有这帅脸,分分钟给我们播音社争光啊。”李常杰看着池轻晚,目光灼热,这目光池轻晚熟悉,从前每次学校里有什么竞赛的时候,他总是能被这种目光包围。
曾新知改完一道题,听到身后的动静,立马转过身来凑热闹。
“你不是答应了要进播音社吗?”曾新知抢了李常杰的台词,又转头问李常杰:“你们今天的节目真不准备再改了?和演讲社团的撞得死死的。”
李常杰声音提高了八个度,急赤白脸地说:“改不了一点儿,我们先定的,让他们改。”
曾新知点了点头。
李常杰却喋喋不休,接着吐槽:“要我说,就该把这社团取消了,两个一模一样性质的摆在那里,纯属秃顶吃饱了撑的……”
池轻晚在吐槽声中仔细回想了一下,貌似这还是那天晚上自己喝醉之后的事儿?
喝酒误事啊。
主持活动,或者参加活动,其实哪个都不是池轻晚乐意的,他最想在台下安安稳稳地坐着摸鱼。但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池轻晚没有办法用过喝醉了的理由搪塞过去,只好问李常杰:“啥节目啊?”
李常杰双目放光,兴奋道:“诗经的演绎朗诵,到时候每个人都好好收拾一下,你这古装扮相,肯定能保我们这趴的收视率。很简单的,不过换的服装有三套,中间换装得练一下,你要是上的话,将军的角色就给你了,你最好自己练一段耍剑的……”
池轻晚打断了李常杰,点了点头,让李常杰看起来倍感激动。
“行,那我主持吧。”池轻晚回答,什么古装将军耍剑,听着都麻烦,他懒得搞。
李常杰哑了。
灰溜溜回到座位上,翻出来个文件夹递给池轻晚,颇为落寞地说:“也行吧,你熟悉一下流程,最好是和你搭档过两三遍。”
池轻晚翻开文件夹瞅了两眼,然后两眼一黑。
这他妈是哪个鬼才想出来的主持词儿?为什么还要报菜名,为什么还有绕口令?
察觉到池轻晚惊愕的目光,李常杰咯咯咯地笑:“咋样,是不是贼有创意,我想了好久的,审阅的时候差点没过秃顶那关,还是我耗费两天说服的杨老师,让她去和秃顶据理力争下来的。”
“我这会儿还能改吗?想去练剑了。”池轻晚弱弱地问。
李常杰笑得和蔼:“当然——不能咯。”
池轻晚:“……”
感觉自己被套路了。
任务着实有点儿艰巨,李常杰拍了拍池轻晚的肩,安慰道:“没事儿,让你搭档带带你,他说得贼顺溜,相信你也可以的。”
“我搭档谁啊?”
李常杰笑嘻嘻地盯着池轻晚,三秒后,池轻晚终于反应过来,李常杰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身后的余向。
池轻晚试探着问:“余向啊?”
上课铃声中,李常杰点了点头,就飞快窜回自己座位了。
周六放学总是令人特别愉悦的事情,余向叫了车,依旧大步流星地跨上副驾驶了。
池轻晚也跟着上了车,给司机打了个招呼,这周余向突然留了一个出租车的联系方式,和对方商量好了时间,和池轻晚来去都坐这一辆,有那么点儿专车接送的味道。
估计是因为他感冒了,怕在外面等车时吹风吧,池轻晚这么猜想,这个司机开得很柔和,让自己每每到下车,都还风平浪静的。
打开外卖软件翻找着口碑比较好的店,池轻晚有点儿不知道自己今晚要吃什么。
前方的余向却突然开口,从前座微微侧脸,:“奶奶让你晚上过去吃饭。”
他的声音很轻,夕阳洒进车内,池轻晚被阳光晃了眼睛,大脑宕机一般,处理不过来这句话,呆呆地“啊”了一声。
“你要是不愿意过去也行,我给她说一声就行。”因为感冒的缘故,余向的声音有些低沉。
池轻晚有些犹豫,怕和同学家长吃饭尴尬,他一直偏头看着窗外,正好路过一个在暮色里拄着拐杖过马路的老奶奶,而余向低沉的嗓音落在他耳朵里,多了三分落寞,于是轻轻应了一声:“行,啥饭?”
“说不准,但都比较简单,家常菜之类的。”
“好。”
楼道里,池轻晚还是没忍住,忐忑不安,在余向身后嘟哝道:“不会很尴尬吧?”
余向回头看了眼池轻晚,看他手指绞在一起,肉眼可见的紧张,不禁感觉好笑,嘴角上扬,清浅地笑了笑:“又不是老虎。”
余向掏出钥匙开了门,池轻晚蹑手蹑脚跟在后面,进来像个好奇的小孩儿,不知道该怎么办,站在玄关处张望着。
厨房里抽油烟机的声音可以很大,余奶奶应该是在厨房里做饭,听不见他们进来的声响。
玄关处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木雕花架子,上面摆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复古摆设,香炉,花瓶,坛子,总之每一件都很有年代感,每一件都被擦得锃亮。
余向招呼池轻晚坐在沙发上,自己去厨房叫外婆了。
池轻晚看了眼周围陈设,和隔壁那间不同,余向住的这间房整体装潢很典雅,沙发都是木制的那种,从木地板到茶几,都是清一色的咖色色调。
阳台上还有木花架,绿萝长得一直绕在了阳台上的天花板上面,天然地点缀着这间屋子。
听见厨房门拉开的声响,池轻晚立马从沙发上弹射起啦,站得笔直,露出一个只会对长辈露出的乖顺的微笑。
让李苗看见就笑得合不拢嘴,乐滋滋地过来招呼池轻晚坐下,又叮嘱了余向几句“好好招待小池”,这才又回厨房去了。
阵阵香味儿飘过来,让池轻晚瞬间有些神思恍惚,觉得特别像回到了自己家里,池诏在阳台上浇花,高珊在厨房里做饭。
“过一遍主持流程?”
余向的声音将池轻晚从恍惚中拉出来。
池轻晚侧头看了眼余向,他正放下了手机,拿过书包在里面翻找。
池轻晚也跟着翻出了文件夹,拍在茶几上,准备开工,视线却被茶几上透明桌布下面的照片吸引了视线。
照片上是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儿,一眼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肉嘟嘟,偏偏手里还拿着串糖葫芦傻笑着,看起来更像个小吃货。
想到余向说过他有个舅舅来着,池轻晚脱口而出:“这个小胖子,是你舅舅啊?”
余向淡淡地瞥了一眼池轻晚,面无表情:“是我。”
……
池轻晚尬笑两声,大脑飞速运转,讪讪道:“那个,我是说,你小时候长得真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