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朗跟白骊生了一下午的闷气,手机都没心情玩了,猛猛地背了一下午台词,一直到傍晚时分陶家开了席面,两个人才和好。
这是十二月底的最后一天,也是本年度的最后一天,所以陶成蹊就把团圆宴和庆功宴合一起办了。
庆功宴上没有外人,其间的热闹温情自不必说。只是等到后面六人用完餐退了席,陶成蹊邀请他们在陶家跨年时,两个弟弟及他们的男朋友却纷纷找起了借口。
虞朗:“我周三考试,明天就得回学校了。”
说着就悄悄拽了下白骊的衣角,白骊马上接茬:“是啊,虞朗回家都好几天了,马上返校就得考试,我今晚要监督他学习。”
陶星燃就直白很多了:“跨年夜想和男朋友过二人世界,大哥你理解一下。”
陶成蹊很理解,陶成蹊也说:“这段时间挺累的,我也想好好休息休息,那么,你们就自便吧。”
陶成蹊就把他们送出了家门,他自己快速地叫人收拾好了东西,就带着李默,打飞的去了日本。
三个小时后,哥仨就在北海道住进了同一家知名温泉酒店。
不过幸好酒店对客户信息的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六个人分三组抵达入住的时间也不一样,所以并没碰上,同时对其他几人的存在也毫不知情。
虞朗和白骊是最先到的,他一进到他们那间传统日式房间里,就迫不及待地脱掉了身上的羽绒服,开开心心地东奔西走拿东西:“泡温泉泡温泉!……”
说好的监督学习,扭脸俩人就泡在热气腾腾的温泉里了。
他们要的是私池牛奶泡,整个池子里的水都是乳白色,虞朗坐在温泉里头,脑袋上也顶着个白毛巾,小脸通红惬意地靠着池子沿:“きもちいい(好舒服)~”
池水波荡,他大半个身子都浸没在其中,看不分明,两痕胭脂色平铺于水面,微微沾着水沿,水波漾起沉浮,隐匿又冒出。
白骊看得眼热,在水中暗暗地靠近,虞朗察觉到了,睁开一只眼瞧他。
虞朗明知故问:“干什么?”
白骊笑着,面部刚硬的棱角都软和下来,他在水里微微起身,水哗啦啦地从他的肌肤上溜走,露出宽阔的肩背和胸膛。
白骊双臂一伸,撑在虞朗身体两侧的汤池沿上,给他圈定在这方空间之内:“你。”
虞朗扭扭捏捏:“我明天就回学校了,马上要考试……”
白骊坚持不懈地求欢:“一次,就一次,让你睡个好觉,行不行?”
他跟虞朗诉苦:“宝贝儿,你都不知道哥在北疆天天有多想你,我想你想得都瘦了。”
他拉起虞朗的小手,往自己的胸肌上贴:“你快摸摸,我是不是瘦了。”
虞朗居然还真摸起来了:“好像是瘦了点……腹肌不会瘦没了吧?”
赶紧往下找了找,摸着那沟壑轮廓才放了心:“幸好,还在呢。”
白骊暧昧地蹭蹭他:“你知道吗,变瘦以后,脂肪少了,会变长。”
虞朗震惊:“真的假的?”
白骊:“不知道真假,想和你一起研究一下。”
虞朗害羞,撩起水泼他,白骊躲着水花,抓他的胳膊,三两下就给滑溜溜的虞朗控制住了:“研究一下嘛,探讨探讨科学……”
虞朗的挣扎很象征性,有些半推半就的意味。白骊知道,他其实馋得很,想吃甜头。
白骊的手看准时机在水里一抄,一条小鱼就落进了手掌。
小鱼儿软软地正在睡觉,被吓一跳,马上打起了精神,在白骊的手心里,活泼了起来。
它受不住太大的刺激磋磨,鱼身柔软娇贵得很,被捞在手里,被人的体温灼到,叫人的动作牵引得晕头转向,终于引得它一鼓作气耗尽了体力,咕噜咕噜累得吐出了一连串的泡泡。
小鱼累了,虞朗也跟着没了力气,手脚都软了下来,几乎要滑进池子里。
白骊就在水里托着他,给他翻过去。
虞朗就趴在了池子沿上,抬头看见了窗外的雪。
北海道的跨年夜雪下得很大,雪花纷纷扬扬接连不断地从汤池对面和风雪见窗打开的缝隙中钻进来,被满室的热气接纳包容,合为一体,融成了一汪水。
那些脆弱的雪花,几乎半场就融掉了,但有些却能穿破水雾,一直坠进汤池里。
深深地,直直地坠进去。
白骊轻咬了下他的耳垂,低声问:“上回到过这里吗?”
虞朗破碎的啜泣声似也变成了雪花,轻飘地飞了出去,冰冰凉凉的一点,落在另一间私池中,陶星燃的掌心里。
他怔怔地泡在池水中,屏息凝神地在倾听着什么。
宋泽烊围着浴巾,拉开温泉汤池的门走进来,看见陶星燃在发呆。
宋泽烊伸手在他的肩头蹭了一把:“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陶星燃转过头来,很不可思议地对宋泽烊说:“我好像听见了虞朗的哭声!”
宋泽烊立时后背一麻:“你听错了吧。”
他也凝神片刻:“我什么都没听见。”
陶星燃拍拍自己的脑袋,撩了撩池中绯色的池水:“可能是因为泡的红酒浴,给我泡醉了,产生了幻听。”
宋泽烊笑着解开浴巾,迈进汤池:“我来陪你醉一会。”
他沉进微烫的水中,搂住了陶星燃,陶星燃懒懒地靠在他的肩头:“你看,这里外面雪下得好大,颐城今年还没开始下雪呢。”
宋泽烊跟他肩膀贴着肩膀,头挨着头,就像说悄悄话一样:“北海道是雪窝子,年年雪都下得很大。”
“我那会要你泡室内的池子,你不乐意,非要来泡这种半露天的,冷不冷?”
陶星燃幸福地眯起了眼:“又冷又热的,不过能看雪啊,室内的池子视野不好,看不到这样美的雪景。”
宋泽烊偏过脸轻吻着他的眼睛上的小痣:“泡一会,咱们就赶紧回去吧。”
陶星燃:“我身子没那么弱。”
宋泽烊:“我在房间里给你准备了惊喜。”
陶星燃睁开眼睛,面色红润,像微醺:“什么惊喜?”
宋泽烊:“一会你就知道了。”
这个惊喜宛若小钩子,勾的陶星燃泡温泉都着了急,勉勉强强泡足了十分钟,就迫不及待地爬出池子穿浴衣了。
他穿着日式木屐,笃笃笃地跑回了房间,哗地一声拉开门,就看见酒店榻榻米上出现了一只酒红色的礼物盒子。
陶星燃扑过去,双膝跪在榻榻米上,两只手捧起了盒子,分量不轻。
陶星燃抬头望着宋泽烊笑:“你盒子里装了个小西瓜?挺沉。”
穿着深色浴衣的宋泽烊,潇潇洒洒地往他面前一坐:“打开看看。”
陶星燃拆了礼物,盒子里并不是西瓜,而是一颗蛋。
一颗法贝热彩蛋,怪不得沉甸甸,其上布满了繁复的纹样,镶嵌着华丽的彩宝,小西瓜体积的一颗蛋,堪比一口小百宝箱!
宋泽烊伸手按了下彩蛋顶上的按钮,这颗蛋就在陶星燃的手里开了花。
居然是能打开的,很精巧的机关,把一匹雪白的独角兽关进了富丽堂皇的蛋里!
背上驮着一口小箱子的独角兽,才见了天日,就悠悠地转起了圈,陶星燃笑出了声,他这才搞明白这颗蛋是怎么回事,这其实是个八音盒!
陶星燃给八音盒放在了榻榻米上,安安静静地聆听它的乐声。宋泽烊拿起独角兽后背上驮着的小箱子,一打开,里面是一枚男士钻戒。
是几个月前,他们去意大利亲自挑选定制的戒指,双方的戒环上雕刻着对方的姓名缩写。
宋泽烊调整成了单膝跪地的姿势,举着戒指盒:“和我结婚吧,求你了。”
陶星燃笑了半天,才勉强止住,一本正经地回答:“那好吧。”
他把左手递了过去,让宋泽烊给他戴上戒指。
随后他就举起手,借着房间里的灯光,看着上面闪亮亮的钻石,欣赏了半天才心满意足:“另外一个呢?”
宋泽烊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那枚戒指交给了陶星燃,陶星燃如法炮制,也对着宋泽烊举起戒指:“你愿意嫁给我吗?”
陶星燃很喜欢这种小把戏,就仿佛口头上可以占到多少便宜似的,宋泽烊不拆穿,宋泽烊很配合:“那你要一生一世对我呀!”
陶星燃一拍胸脯:“会的!”
宋泽烊就也把手递了过去,陶星燃把戒指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两个人互相交换完戒指,房间里零点的钟声恰好响起,铛铛铛地,面对面跪着的两个人齐刷刷地愣了一下。
宋泽烊先反应了过来:“新年快乐!”
陶星燃也回过神:“新的一年开始了,我们得干点什么!”
宋泽烊眨眨眼:“干什么?”
陶星燃灵光一闪:“我们拜天地吧!”
宋泽烊惊了一瞬,立刻点头:“拜!”
两个人膝行着,往窗户边上挪了挪,对着窗子外面风雪肆虐的天与地,陶星燃朗声:“一拜天地!”
两个人两个头一齐磕了下去,嗑完直起身,调整姿势,面朝西南方向,华夏方位:“二拜高堂!”
两个人又一起磕了个头,嗑完就重新调整回面对面:“夫夫对拜!”
两个人的脑袋咚得一下就撞在了一块!
距离太近了,两个人撞完,身体撑着的姿势立时散开,陶星燃跟宋泽烊全都捂住了脑门躺在了地板上。
陶星燃都撞懵了,半天才缓过劲:“哎呀,宋泽烊你这么使劲干嘛,撞死我了,你头真硬。”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宋泽烊也撞得眼冒金星:“第一次拜天地,没有经验,太激动了。”
他才缓过神,就强撑着,伸手去帮陶星燃揉:“撞疼你了没?我给吹吹。”
陶星燃顺势就滚进了他的怀里,宋泽烊摸着他的头吹了两下:“哎?怎么好像鼓了个包?”
陶星燃也摸摸宋泽烊的头:“你好像也是。”
两个人对视一眼,随后就把目光投向了还在叮叮咚咚转圈的独角兽。
这下好了,现在房间里有三匹独角兽了!
宋泽烊目光躲躲闪闪:“早知道就让做成天鹅了……”
陶星燃安慰他:“没事的,你下次再结婚就有经验了。”
宋泽烊赶紧捂住他的嘴:“你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陶星燃笑开:“你下次再结婚也是和我,咱们往后结婚就跟跨年一样,一年结一次,年年是新婚。”
宋泽烊这才高兴了,抱住他,细细地吻他的前额鼻尖双颊嘴唇:“那我们得结多少次?怕不是要破世界纪录。”
结多少次?这可能要取决于他们两个能活多久。
陶星燃闭着眼满心欢喜地计算着,他今年二十四岁,如果能活到一百岁……
陶星燃的心情像是经过了一个悬崖,毫无预兆地,就跌进了深渊里。
他突兀地想起了鹿十六跟他说过的话:“三月之内,有杀身之祸。”
他猛地打了个哆嗦,睁开眼对上了宋泽烊的面孔。
他心中冒出来一个可怕的想法:“如果我的生命,只剩下不到三个月……”
宋泽烊正闭眼吻着他,仿佛是第六感察觉到了什么,他睁开眼,就看见身下的陶星燃脸上一副无比惊恐的神色。
宋泽烊愣住,下一刻迅速转身看了一眼自己身后,将整个房间环顾一圈:“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这房间不干净?”
陶星燃闭上眼睛,用力摇晃了下头:“没事,没事!”
他暂时给那些想法抛弃到了脑后,他用力地抱住了宋泽烊:“我只是突然想到,有一天我会死……我舍不得你。”
宋泽烊这才把悬起的心放下,他安慰他:“想什么呢,这种好时候,不要胡思乱想,这种事情,还很远很远。”
陶星燃重新笑出来:“是,我在胡思乱想。你快亲亲我,亲得用力一点,让我想不起来一丁点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