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们按照山匪的要求,在秦千千被捆后,才排着队走出山谷。
谷外等着的山匪,直接把刀架在秦千千脖子上,白邵禾小声让大家不要轻举妄动。
眼前的二十来个人,看起来良莠不齐的样子,最让他担心的就是那把架在秦千千脖子上的刀。
“哎哎哎!大哥!大哥!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可千万别杀我呀!”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两位额头上捆着黑布的小喽啰,压着一个人走过来。走到大哥面前,他们直接使劲一推,就把王老怪推到地上。
王老怪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秦千千忙中偷闲甚至要笑出声,可惜被山匪头子一记眼刀警告,立马抿紧了嘴。
“我们在灵川山谷这么多年,向来都是公正交易的。要么把命留下,要么把钱留下!你们自己选择吧。”
为首的人对白邵禾他们说完,又转头问跪在地上的王老怪听清了没,他甚至让人把王老怪扶起来。
秦千千在心中嘀咕,这算哪门子公正?这不强词夺理嘛!而且她从来没有听说过这里有山匪,那就只能说明一点,他们在骗人。
“等等!”看到山匪头子看过来后,秦千千这才继续说:“那我们怎么相信,你们说的就是真的?”
“你可以问这人,我们是不是直接放了他的马夫!我们是不会欺负苦命之人的!”押送王老怪的其中一人,有些憨实地反驳她,还拉着王老怪的胳膊,让他给自己作证。
他们不如干脆说,自己是劫富济贫的侠义之士算了……
秦千千表情复杂地打量他们,不知该说什么。白邵禾仗着身高优势,抬头看向远处。
那里风尘渐起,看起来像是有人冲过来了。为首的察觉到他的表情,就转头回看,几乎是在转头的同一瞬间,他喊了声不好。
“是冉老狗!快,我们赶紧离开!”
这二十多个人,再加上秦千千她们六个人,撤退得也快。那些人挟持着她们狂奔,往旁边光秃秃的高山上跑去。
白邵禾沿途观察,发现这山上寸草不生,比起纵虎岭那种林深成障的环境,这里情况要恶劣的多。那占据高位的唯一好处,就是易守难攻。
果然,上了第一个大坡,这边的土匪就停下脚步,开始准备反击了。而山脚下百十来号人,也都不往前再追。
人群中,有个人身着白衣,看着格外显眼。他负手走上前,朝山上喊话。
“段沙!代我向我娘亲问好,咱们早晚需要坐下来好好谈谈的。看起来,现在不像是那个好时间!”说罢,他就潇洒地挥挥手,带着百十来号人离开了。
秦千千被捆住手脚,仰面倚在近乎垂直的石头崖壁上,白邵禾正好站在她左手边,他察觉到她整个人都呆滞了,就有些担忧地低头问她:“没事吧?”
她摇摇头,只是默默在心中想,段沙这个名字,她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再加上看起来就是段沙死对头的“冉老狗”,她低头沉思。
这是她思考的标志性动作:低头垂眸,这样谁都看不出她眼中的波澜。
桑风雪本想提醒白邵禾,别打断她,毕竟秦千千最讨厌别人在这时候打扰她。可白邵禾非常自觉地闭嘴,那边的段沙倒是闹腾起来。
他站在原地使劲踢了一下身前挡着的大石头,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十分恶毒地咒骂冉老狗。他的手下也跟着生气,大家吵吵嚷嚷的。
嘈杂声音吵得白邵禾耳朵疼,他转移注意力,开始观察起四周的环境:
不知是人为摆放还是浑然天成,他们站立的地方,是一条壕沟,大概五人宽。背靠灰黑色的石头山,眼前垒成半人高的石头外围。
的确是个非常适合鱼死网破的地方。
他仔细观察发现,那些外围的石头是活络的,也就是说,这些全都可以当做滚石推下去。跟攻城时,士兵从城墙上扔下来的滚石作用相同。
而且这么有分量的石头,怪不得山脚下的百十来号人不敢攻上来。
想到这里,白邵禾抬头顺着山势望去,目光可及的这种陷阱,大概有四五圈。而供人行走的羊肠小道,就这么沿着山势盘旋,一直到山顶。
段沙发泄够了情绪,就指着秦千千,吼了她一声。
“哎!现在你们也没有别的选择,跟我们上山待一段时间吧!现在放你们下山,被冉老狗抓到也是个死。”
秦千千恍然回神,立马点头,她赶忙看了一眼身边的人,白邵禾他们都没什么异议。
就这样,她们跟着段沙,沿着蜿蜒的小路,直到日暮才走到地方——山顶居然还有个部落。
不过山上的人,看起来不算多。
秦千千在心中估算,估计最多也就二三百口人,还都是把老弱妇孺全都加上。
听冉老狗的说法,他的娘亲应该是被段沙挟持了的,秦千千很好奇,她们会不会和她关在一起。要真是这样,她还可以从老太太口中,打探很多消息。
比起双手被束缚在身前的秦千千,被捆紧上身的剩下几个人,要更累得多,不是姿势拿捏的人难受,而是她们要时刻注意,不能让堪堪松掉的绳子散开……
她们跟着段沙,走到村前的空地上,他转身盯着秦千千她们几个人。那打量的眼神,盯得白邵禾心中十分不快。
“各位,不用装了,直接把绳子解开吧。”他早就看出来,秦千千给他们绑的是活扣。“我们说到做到,你们把钱财留下,我们就放你们平安离开。”
桑风雪、白邵禾率先松开绳子,元德和桃花花也紧随其后,把松开的麻绳扔在地上。桑风雪抬眼看了看身后的王老怪,没有言语。
白邵禾上前去把秦千千手上的绳子也解开,在他低头解绳子的时候,秦千千同意了段沙的说法。
“可以是可以,但你们能留我们在这里住一段时间吗?”秦千千歪头,越过白邵禾看段沙。白邵禾不解地抬头看她一眼,她抬手拍了拍白邵禾的手背,示意他放心。
段沙沉思片刻,就立马同意了。毕竟刚刚他在山下也说了,现在让她们走,那就是直接要她们死了。
秦千千也按允诺,直接掏出身上的银两,看到手上晏信趁自己睡着套上的翡翠镯子时,她愣了一下。
这个不能交出去。
察觉到她的迟疑时,白邵禾瞥了一眼那个成色还算过得去的镯子,他知道那是晏信送的。也就只有他那种缺乏洞察力的人,才会送秦千千这种东西。
在此之前,秦千千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
或许是嫌弃这些东西麻烦,也或许是觉得行走江湖不宜太招摇。而且白邵禾注意到,桑风雪的装扮也是如此。也就桃花花比较喜欢这种装饰品。
可晏信偏偏送了个玉镯,白邵禾实在是看不上。
连他这种久居深宫的人都知道,太招摇必会招致灾祸。更何况现在他们在被抢劫……
“段大哥,这个镯子我不能交给你。这是我相公送我的,新婚之夜他抛下我跑了,我要带着这个信物去找他的。”
白邵禾不得不佩服,她演得那是出神入化!现在那一脸委屈的样子,好像说得跟真的一样。只不过,他觉得山匪不一定会被说动。
段沙眼神复杂地打量她,不过看着眼前托盘里已经放了不少钱财,就大手一挥:“罢了,那个就不要了。”
白邵禾一脸惊讶,没想到,段沙居然答应了!
段沙还给她们安排了个茅草屋,天擦黑时,还有人替她们在门口生了一堆火。傍晚,她们吃完段沙手下送来的饭,其实也就是几个窝窝头和一锅稀饭后,几个人坐在茅屋前的小火堆旁聊天。
桃花花在跟王老怪争辩今日的事情,剩下的人都在静静地听,包括秦千千,她也默不作声。
“连我都知道,我们分头被抓的这种情况,你就别说认识我们嘛!这样咱们还不至于被人一网打尽,你倒好,不是我和桑姐姐死命眼神暗示你,你是不是就要当着他们的面跟我们站在一起了?”
王老怪用手中的棍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捅着火,语气随便地说:“哎呀,他们要真是穷凶极恶的人,那杀一波人和杀两拨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边两个人还在喋喋不休地争吵,白邵禾注意到,秦千千眼睛一直看着跳动的火焰,几乎是眨都不眨。
“千千,想什么呢?”他轻声开口,视线从她的脸,最后落到了她的左手腕。
她一秒回过神,但眼神仍然有些迷离:“你发现没有,这个段沙是个好人啊。”
这话听得在场的人都沉默了,王老怪手中的烧火棍,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不是,不能因为他给你留了个镯子,就能证明他是好人了吧?”王老怪实在忍不住了,就反驳她。
他们被抢走三四百两银子,这是实打实的事情啊!
桑风雪不好说什么,她觉得秦千千做什么、说什么都自有道理,就跟姜千秋一样,因此她绝不怀疑。元德属于敢怒不敢言,只能在脸上表露出自己的疑惑。
唯独桃花花,使劲眨巴自己的眼睛,“我是不是都困出幻觉了!”
秦千千失笑,其实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更坏的明明是山下的那群冉老狗的人。
而段沙作为整个村落的大哥,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要想维持生计,抢劫或许是他们唯一的出路。这的确是不道德的,秦千千要夸的也不是这一点。
她也想明白,为什么自己知晓天下事,却不知道这里有劫匪了。那是因为段沙他们放行的人,也会被冉老狗他们诛杀殆尽。
消息只进不出,那怎么能传出去呢?
“怎么说?”白邵禾也不懂。
“被逼上末路的好人,你说,他还是好人吗?”秦千千反问他,不等白邵禾回答,她继续说:“我觉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