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竞需要特意标注?你真和他有发展了?”梁年生正坐在唐则已对面,以一种略带指责又有些犹豫的眼神看着他。
唐则已想了一会,压在手下的纸张翻面,斜侧立着的阅读灯透出笔墨的痕迹,顾竞两字被重点标红。
“没有发展,他不在计划内,但他是个很大的隐患。”
梁年生并不认同唐则已的话,“顾家的独生子确实厉害,但,你唐则已搞不定他?”
唐则已看向梁年生,说:“顾竞不是会善罢甘休的性格,对付他等同于和他宣战,你我都没能力百分百控制顾家的独生子,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和这件事没关系,凭什么对付他。”
“但是……”
“没有但是,别再把莫名其妙的人扯进来了。把顾竞标红的意思是要我自己注意,只是用来提醒我自己,顺便和你通个气,其他正常进行。”
梁年生还是有些不服,但碍于唐则已并不算好看的脸色,他只能作罢。
唐则已沉下脸,冷静了,“抱歉,顾竞是我招惹的,是我的原因,我会看好他,不会让他影响到我们的。”
“唉……你这,何必呢……反正顾竞也不是认真的,你玩玩怎么了,没必要对他那么认真是不是。”
梁年生就是提醒了唐则已顾竞很花心的好友,他看着唐则已一路走来,感情一直都是雾里看花,没个准话也没个盼头,他真怕唐则已等那天计划完成后就随便找个楼三二一跳了,一命呜呼一了百了。
顾竞是个火坑,但也是个刺激的火坑,说不定能把唐则已刺激出点人性,梁年生操碎了心,也真是读不懂他这位好朋友。
关心的话语唐则已能听懂,他知道的,但他还是想自己选。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怎么那么多人来关心他?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是叔叔阿姨为难你了吗?我会去和他们解释清楚的。”
饭菜的热气散掉了许多,顾竞的脸庞变得清晰起来。
顾竞走到唐则已旁边的位置,抱住他,“你不让我进我就不进了,反正我是打不死的小强。是不是饿了,快吃饭吧。”
唐则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抬手挡开,“没生气,你坐回去吧,我只是不喜欢别人通过我父母来压我,你懂的吧。”
“嗯嗯,我知道的,我们这个圈子的都是这样的。”其实顾竞不懂,但他看也看得挺多了。
像是又想了想,又接着说:“我们的关系无论最后发展成什么样我都会负责善后,你别担心,也别因此拒绝我。”
“你知道的,我对付长辈有一套。”
不知道顾竞想到哪步了?怎么就还要对付长辈了?顾竞怎么还粘着他?
唐则已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回:“行了,坐回去。”
“不要,要你不生气。”顾竞搂得更紧了。
“我没生气。”
“好吧。”
即便唐则已强调了自己没生气,但已经冷掉的气氛也很难再重新修补回去,更何况唐则已也没心修补,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
直到饭后,顾竞的手机响起,正在喝汤的唐则已被推到阳台。
“有什么事吗顾竞?”
顾竞不让唐则已回房间,把他就这么架到了阳台上一点解释都没有。
唐则已的家在半山,阳台上俯瞰的城市景观也是这套房子的卖点之一,背山靠海,可见其赏心悦目的程度。
这套房子上的名字最开始不是唐则已,他也忘记了是他父母中的哪一个给他的,只知道他刚好需要一个在枫市的住处,查到自己名下有这套后便住了进来。
顾竞靠在栏杆上,晚风吹过,和晚宴那晚只差了一根看起来好像不会熄灭的烟。
他转头,“你看啊,饭后吹吹风也不错嘛。”
“可是我都没吃完。”唐则已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顾竞难得尴尬,面容扭曲,唐则已怎么在这种时候一点都不客气,还是在生气吧。
顾竞深谙感情之道,这时候要是不哄唐则已就会一直别扭,他埋着头撒娇不说话,把唐则已拦着不让回去,脑子里还计算着时间。
他垂着头,唐则已看到了顾竞藏在下眼睑和卧蚕正中间的痣,平日里不明显,此刻也不太明显,顾竞的睫毛很长,唐则已差点没发现。
“你自己吹吧。”
“陪陪我吧,当我你刚刚笑我的补偿,你知道的,尴尬也是一种很难受的情绪。”顾竞的手抓住他的。
小年轻的想法真多,唐则已有点强迫症,汤他本来都要喝完了,现在忽然被叫出来还惦记着,也没功夫琢磨顾竞是在**还是挖坑。
好吧。
两个人贴得很近,但思绪都不完全在对付身上,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契合与默契。
直到顾竞终于舍得抬头,他朝着天空忽然一喊,“唐则已!”
“唐则已!”
唐则已下意识抬头,迎接他的是绽开的烟花与交错的繁星,一朵接着一朵,划破苍穹,撕开那树影婆娑的孤寂。
墨色的瞳仁倒映出璀璨的烟火。
发亮的眼眸比钻石夺目,一旁的灯忽然闪了闪,唐则已瞳仁中心的亮光忽暗。
他怎么又想到顾竞了?可能是因为顾竞今天给他放了烟花吧。
对于梁年生的提议,唐则已完全持否认意见,“不行,他花心归他花心,我不想绕进去。”
梁年生瘫倒,“好吧,恶人自有恶人磨,顾竞未来肯定会遇到磨死他的人。”
“反正不会是我。”
“是是是,不是你,大好人唐则已先来看看最近的进度。”
“云起没那么理想。”
唐则已大半夜将顾竞一个人抛在了家里,神志不清的想来找梁年生帮他定定神,也是没想到两人刚刚一开口又是顾竞,这会才终于想起了正事。
梁年生坐好,“是有人捣乱?”
“我怀疑公司内部有内鬼,但还没查出来。”
内鬼隐藏得极深,唐则已这一连几周不仅是在调整发现的漏洞和问题,也在暗中调查,却始终找不到突破口,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唐则已的手段梁年生最清楚,连他都找不出来那这问题可就太大了。
“会不会是你父母那边动的手脚?”
“不排除这个可能。”唐则已其实没说,这个可能是他最怀疑的,但他不能确定是哪一个,这是最可怕的。
梁年生知道唐则已现在的压力很大,嘴唇被自己咬出了个口子,最后松口,“你有没有想过明牌打法。”
“不行。”唐则已几乎是立刻否定了梁年生的想法。
实在是太冒险了。
他……不相信。
“那你别太累,有事就说,我相信你的判断,但你也别钻牛角尖。”唐则已确实有缺点,但梁年生觉得唐则已被逼成都这样了,有缺点就有缺点吧。
其他人都逼唐则已,如果连梁年生也这么做,唐则已就什么都不剩了。
“嗯。”唐则已最后露出的笑尽显疲惫。
顾竞还在他家里,唐则已在与梁年生交代完后便匆匆离开。
客厅的灯被打开,沙发上坐着本该在客房睡觉的顾竞。
“还没睡,早点睡吧。”唐则已头回遇到这种情况,不会解决,决定快点回自己卧室。
“哥哥去哪了?”
唐则已不知道顾竞能不能查到,但说实话总是谎话容易圆,“睡不着,找朋友聊天。”
“不能带我一起去见的朋友吗?”
顾竞是做噩梦被吓醒的,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就只看唐则已一眼,不吵他睡觉,结果他翻到唐则已卧室的阳台后发现里面根本没人。
他等啊等,就这么过了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即便他心里也知道唐则已不是也不会,但他就是没由来的气,为什么唐则已睡不着不能来找自己,他不就在隔壁吗。
他一直觉得自己很有耐心,但唐则已真的太爱拒绝他了。
顾竞的表情实在诡异,生气不像生气,吃醋不像吃醋,和平日里的可爱也搭不上边。
唐则已回他:“你那个时候已经睡着了。”
“可以把我叫起来。”
“顾竞你别胡搅蛮缠,我没义务带你去见我的朋友,我去哪去见谁也是我的自由。”
“但我明明就在隔壁!”顾竞怒吼一声。
“我明明就在旁边,你为什么不找我。”
眼看着顾竞要朝着自己走过来,唐则已为避免恶战,已经尽量顺毛说了,“你睡着了,而且我知道你在隔壁,就因为你在隔壁我才赶回来的,不然我直接在我朋友家睡不行吗。”
说话的艺术顾竞懂了。
他的表情即刻变得顺眼起来,走近唐则已,两条胳膊从唐则已腋下穿过,整个人埋进了唐则已怀里,“那下次和我说好吗。”
他们哪里是能说的关系,唐则已又叹气了。
他没回答,顾竞这次也不像以往那样默认沉默了,像是要问到底那般,“可以吗?下次和我说好不好哥哥,客厅好黑,我在这等了好久,一直胡思乱想特别不好受。”
顾竞的呼吸打在唐则已的耳畔,那声音像直直钻进了唐则已的耳朵里,他瞬间感觉自己那一块皮肤上激起了一层薄薄的战栗。
唐则已倒吸一口气,浑身又麻又热,想把顾竞推开。
顾竞抓住了唐则已抬起的手,语气委屈又带着隐隐的偏执,“不要,要抱着。”
唐则已僵在原地。
顾竞看他,他偏头躲开。
“顾竞……别这样。”
别挑战他的底线,别破坏他设好的原则好吗。
等等吧,等他把事情都完成了,再来和顾竞试试是可以的吧。
唐则已没想到自己居然再次降低了底线,或许是因为梁年生的那些话,或许是因为顾竞对他的吸引力是真真切切的超过了他曾经交往过的所有人,他有些受不了了。
而且顾竞还替他在半山放了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