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不适应儿子突如其来亲近,两人唠叨的话顿时卡壳,偌大的包厢只剩下唐则已夹菜的声音。
不过这个状况没有维持很久,包厢门从外打开,入眼的是一对和唐则已父母差不多年岁的夫妻。
他们说着好巧的话,互相打着招呼。
唐则已站在一旁,附和着一些夸奖他的话。
不是唐则已炫耀,但关于他是青年才俊的事实他早已知晓,他早就过了得到长辈的夸赞时雀跃的年纪,现在的他也就只是笑笑。
“我看你家的那位比我家这个乖多了,他天天忙工作好久不回来一次呢。”梁寻杉握着刘觅的手晃了晃。
说唐则已的母亲是事业性超级强人完全不为过,在上世纪末靠着一腔热忱拉投资创业,失败过,但从未被打倒过。
在她事业的上升期遇到唐豪振,也就是唐则已的父亲,梁寻衫没有选择放弃自己的事业,而是激流勇进,再上一层楼。
在如今这个时代,女人总是更难,但只要拥有了权利一切就会变得不那么难。
她的产业规模如今完全不逊色于靠着父辈发家的唐豪振,甚至在某些方面更胜一筹。
刘觅和梁寻衫交往的时间比唐则已的年纪都久,两个女人是生意场上的对手,是多年的旧友,此刻都眼含温情与对方聊着自己的儿女。
而一旁的唐豪振也是寒暄不止。
长辈们自成结界,唐则已也乐得自在,专心吃着自己的晚餐。
“北北过两天也刚好回来,你们年轻人有空多聚聚。”
饭桌上的四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唐则已,那目光如能化作实质,定能将唐则已淹没。
他垂头,没答应也没拒绝。
“对了,顾竞那孩子也回来了,最近他的工作不太顺利,让则已当哥哥的给他看看吧。”
猝不及防的在自己母亲嘴里听见顾竞的名字,唐则已显得不那么淡定,他搜寻了自己失忆的可能性,三秒后判断其为零。
唐则已的表情说不上好看,梁寻杉看见了,皱着眉补充道:“顾竞,顾家的小孩,其实他之前经常来咱们家,只不过因为你一直都待在外面,所以应该还没见过。”
“哎呀,小已这个年纪忙事业不是很正常吗,北北也一年到头回不来几次的,小竞之前年纪小嘛,现在年纪大了不也照样忙事业,都一样都一样。”刘觅打着圆场。
要知道唐则已现在可不是不记事的小孩了。
顾竞入门时看到的是一个人靠在角落里的唐则已,眉目低垂,好不自然。
“我和我朋友刚好就在隔壁吃饭,听经理说叔叔阿姨们就在隔壁,我就想着肯定得来打声招呼。”
“……”
比起唐则已的意外木讷,嘴甜的顾竞在长辈中显然受欢迎得多。
他跨过四个大人的嘘寒问暖,在唐则已身边坐下。
“小已哥哥。”顾竞凑近了叫他。
唐则已的目光深而缓,从顾竞的眼睛滑到他饱满的唇珠,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直接把身经百战的顾竞给意外到了。
他很快反应过来,热血几乎倒流,手背蹭上唐则已的胳膊,动作娴熟流畅,说:“哥哥?”
没有人会管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叫哥哥,除非他的出发点不只是为了称呼。
简直是毫无营养价值的**,唐则已收回目光,只应了一声,“嗯。”
顾竞的目的被他猜得彻底,唐则已可不是会任人拿捏的性子,更何况是在长辈面前,他只想安安静静的等待快点结束。
顾竞懵了,感觉自己被耍了。
饭后,梁寻杉握着唐则已的手,身后莹白色的电梯门倒映出他们的身影,“北北喜欢吃川菜,不能吃奶制品,你到时候多注意。”
她的语气自然,考虑到了方方面面。
“小已哥哥,能顺路载我回去吗?听叔叔说哥住在半海路,我也是呢。”顾竞插到两人中间,阻止了对话的继续。
唐则已没什么办法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他还没说什么,梁寻杉先开了口,“行啊,小已又没喝酒,刚好送弟弟回去。”
他还能说什么呢,唐则已答应了。
头顶的水晶灯高高吊起,折射出晃眼的色彩,落在柔软的地毯上,成了星星点点。
随着电梯门大开,落到镜子墙上的影子才有了形状,一个又一个棱形层层叠叠,凭凑出不规则的图案,像是刚从地底开采出来、未经切割雕琢的原石。
四个长辈先行离开,顾竞则是盯着上面的唐则已。
从他的眼看到他的唇,像唐则已刚刚那样。
唐则已表情淡淡,忽然说:“顾少爷原来还有资助小男孩旅游观光的爱好。”这回是笃定的,他不怕冤枉人。
可能是先前唐则已一直没提,顾竞就觉得此事就此翻篇,这会他的表情算不上太好。
不过一开口又是耍赖,“我不知道哥哥说什么。”
唐则已又不理他。
“对不起,我承认是我干的,抱歉,我鬼迷心窍,我一时冲动,只是你在酒店的时候看起来很讨厌我,我不敢出现在你面前。”
“你知道的吧,我喜欢你,所以我真的不敢,如果可以的话我根本不想把你旁边的位置让给别的男人,我怎么可能让给别的男人。”
顾竞的嘴角向下,快撇出五里地了。
看起来真的很像是唐则已曾经养过的小猫。
话落,伴随着电梯门开的声音,唐则已说:“下次别这样了。”
顾竞一路上追着唐则已聊天,路过跨江大桥,赤红色的大桥与湛蓝色的海面沦为唐则已的背景板,车窗的四边仿佛框住了他此刻的心脏。
“哥……”顾竞安静了有一会。
唐则已把他送到楼下,路灯照着顾竞莫名兴奋的脸上,像极了坠入爱河的痴情人。
年纪小的人总是爱耍些幼稚的花招,这不是正常吗,唐则已尝试理解,他不想太严肃,但有些话必须重申。
“顾竞,我知道你对我有好感,但我觉得我们并不合适。”
顾竞的笑容一顿,唐则已在脑中尝试重新组织措辞。
“我们明明很合适。”顾竞的半个身子悬在中控台上,他们的距离还在缩短。
唐则已抬手把人推开,“我不谈不健康的恋爱。”他本想委婉的说,但不知怎么的,就直接说出了口。
“不健康?我很健康,体检报告哥哥随便看。”顾竞说着还想去翻手机。
唐则已阻止他的动作,“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抬起的手抵到男人的胸肌,心里升起一股不太妙的预感。
果真,顾竞下一秒附上了他的手背,手心贴手背,除了手背温和了点没其他感觉。
唐则已抽回手,无奈瞪眼,顾竞又一脸无辜。
唐则已真不想解释这种东西,“也不是这个意思……”
顾竞手臂前勾,直接把唐则已的手抓了回来,握住,“这不公平哥哥,你才见了我几面,就这么轻飘飘判了我死刑,凭什么!”
车内的灯光昏暗,顾竞看起来好像很委屈,唐则已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但他的眼尾渗出了晶莹的泪珠,粘在细密的睫毛上,眨眼间悄悄滚落,本来漂亮的桃花眼添上红后更加漂亮了。
唐则已在心中细数他们不多的相遇,初见时的一见钟情,再见时的游刃有余,顾竞远超同龄人的社交技巧、热烈到远超唐则已认知中的情感、还有过分的主动,都在告诉他这个人或许……不太适合他。
但其实这些都不完全代表轻浮,唐则已严格来讲和顾竞根本不熟才是。
偏见像是一座大山,是否会让可能只是单纯喜欢唐则已的顾竞难受呢,唐则已不太想朝着这方面去想。
唐则已沉默的时间很长,顾竞的眼神却一直没有移开过,浅色的瞳孔本应该时车内最亮的物什,但此刻却肉眼可见的暗和沉。
良久,“抱歉,是我先入为主了。”无论顾竞是一个怎样的人,此刻的他并没有对唐则已做出任何坏的,或者不好的事,唐则已想自己没有理由这么防着他。
如果顾竞是真的喜欢唐则已,那么唐则已这样的举动无疑是万分伤人的。
唐则已很想说服自己别太在乎,但此刻手背上传来的温度却是炽热的。
“但是我们还是做朋友吧,我不会再对你那么……冷淡,就正常交往可以吗。”唐则已的措辞已经委婉到不可能伤害到顾竞,对方要是再继续他就真的没什么办法了。
顾竞低估了唐则已在某些方面的执着,转变策略是一瞬间的事情,陈浮生那步棋算他走错了,他太想当然,以为制造一个小错误再道歉的招数会让唐则已的内心产生波动。
他以为唐则已和那些人一样,会因为他袒露真心的慌张而产生愧疚,心生怜悯。
无人看穿过的招数失效了。
他重新拾起了微笑,想让目前占据他心目中第一位置的唐则已不那么担心。
唐则已看起来真的不像是那么不擅长爱情的人,但现在看来,顾竞大概是判断失误。
所以顾竞决定表现得再乖点。
“可以现在是朋友,但我们不会一直是朋友的。”
“好吧……”
顾竞的招数其实并不多,天生的好皮囊和富裕的家境使他在爱情路上从来走的都是顺风路。
再度铩羽而归,他根本没法坦然的接受。
酒吧内灯光摇曳,舞池里的男男女女发泄着原始的**,肢体与肢体间的碰撞,擦出火星,仅仅一个对视方可燎原。
鲁宁从不知哪个舞池上冲了回来,喘着气说:“救命,这也太热情了,受不了了,我得歇歇。”
顾竞懒懒的靠在卡座上,抬眼看他,“你是准备过几年后吃药上场吧。”
鲁宁两条胳膊一边靠了一个,听见顾竞的调侃都忙着把脑袋埋鲁宁怀里,只不过两人没商量,听碰的一声,脑袋撞一块了。
周围一圈看着的都在笑,连本来还一窝子火气的顾竞都被逗笑了。
“滚滚滚。”
鲁宁是个不太能玩得起的,听着满屋子的“嘲笑”,直接把火气撒在了两个小情的身上,一边一个都被他甩地上去了。
和顾竞一起混的这群平时都人模狗样,从小就尝惯了钱权的人才不会像地痞流氓似的随便在外发脾气。
都过了在外面随便惹事的年纪,有个什么特殊癖好也都只找你情我愿的。
看鲁宁这种情绪上头后随便动手的蠢货都跟看戏似的,没人搭腔没人递台阶。
鲁宁这下气的涨红了脸,上上不去,下下不来,情绪上头了都想学猪飞,他一下子就挑中了从刚刚开始一直没吭声,看着比较好欺负的顾竞,“你想玩拿去啊,在这笑个什么劲。”
“顾竞,听说你还有找‘模型’的爱好,来来来,送你玩玩。”鲁宁说着用脚将倒在地上的小男孩踹到了顾竞面前。
梁韦腾比起刚才笑得更开心的,完全不怕死似的说:“顾竞,顾少!你看看,你的癖好都人尽皆知了……”
顾竞就喜欢清冷那挂的在圈内也不是什么秘密,他本人也从不觉得不好意思,不过总有人要来他面前蹦跶,拿他的爱好说事。
顾竞和圈子里的其他人还不太一样,他父母是难得的真恩爱夫妻,顾竞生下来不仅有钱有权,更有爱。放眼望去,他是这一圈公子哥少爷团里最有资格“仗势欺人”的,但顾竞从来都不,因为他不爱给他爸妈添麻烦。
但不代表他是个能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顾竞只一个眼神,周围忽然冲出来了一群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前前后后将刚刚还大放厥词的鲁宁包围,再一瞬人就没了。
“记得发给他家里的几位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