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不知下潜了多久,周围已经陷入了一片漆黑,只有偶尔几点微弱得像幻觉的光亮在远处跳动。
“我怎么听到有人手机在振动。”祁欢此时也终于冷静下来,她一个小废物配上两位顶级杀手,天塌下来也轮不到她慌张。漆黑的环境下,几人话越来越少,一点细微的声音都被无限放大。
“……等会。”夏以棠表情隐藏在黑暗里,语气如常。她从兜里摸出手机点了两下,有几分奇怪:“你们手机还有信号吗?”
“没有。”祁欢跟小羊闻言都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如果有任务需要下海,她们会带上联络异能者跟联络器,手机在水下几乎没什么作用。
“额……我居然能接得到电话。”夏以棠盯着屏幕上那个游戏电话,表情可谓是十分精彩,这也不是个单机游戏啊?
“不儿,我倒是发现了,这个任务最不放心上的是你啊。”祁欢瞥了眼她的手机屏幕,有几分不敢置信:“我说你最近怎么看手机的频率越来越高了,这电子恋爱真给你谈上了?”
说什么恋爱游戏幼稚,结果自己还玩的那么欢,纯嘴硬罢了。
“闭嘴。”夏以棠睨她,摁下接听,别过头:“喂?”
“棠棠,你现在在海平面下八百多米。”童清暖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流畅得像是本人到场凑在她耳边说话。
夏以棠有些见鬼地抬眼看向前带队的小羊,发现另外俩也一脸见鬼地看向她。
不是——这踏马是怎么知道的?有人给她手机黑了?
“确实是在海平面下八百四十三米。”祁欢缓缓从自身监测异能里脱离出来,惊骇地看向夏以棠还亮着的手机:“你这是在?”
“不知道。”夏以棠神色肃然,握着手机的手隐隐收紧:“童清暖,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童清暖,亲爱的,我是你的唯一。”童清暖并没有受到她语气里隐隐的怒意影响,依旧带着几份春风拂面的轻笑:“为了跟上你的任务,我费了一点点时间。”
“你就那么肯定我在海下?”夏以棠反问,手上的力气忽地松懈下去,不行……现在切断了联系,他们不仅无从得知对方意图,自身也已经陷入被动,根本没有益处。
“无尽海地图已经开了,这是一片亲手葬送唯一神明的海,他们永远得不到月光的降临了,万物即将沉寂……”童清暖一字一顿道:“保护好我,棠棠,这是你给我的承诺。”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些最基本的信息也能拿来糊弄人?”夏以棠对她跳脱的思维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似乎从未给过谁这样的承诺。
“《鱼沙遗卷》里记载了一切。无尽海的神明甘愿割去鱼尾,肉身化作海面上的泡沫,神识碎裂洒向无尽海,孕育无数生灵……海底有上古神明的遗迹——那是一场祭祀幻梦。”
要说这之前夏以棠还能心存侥幸,这人是为了诈她们说出这一番话,但《鱼沙遗卷》一出,所有反驳都不攻自破。
《鱼沙残卷》出土于无尽海下的一座墓,墓地很浅,一队施工队在填海时不慎破坏了墓穴结构,露出了一角真面目。
墓室里燃着一只万古不灭的鲛人烛,在第一个人踏入这个墓室时,状如白玉通体透润的蜡烛之上,那一点火光忽地寂灭。
但可惜的是,这座墓是一座陪葬墓,没有棺椁,只有无数瓷片与青铜器堆叠为山,螺钿镶嵌满了整座墓室,夜明珠点缀其中构作日月,水银为河流。墓室里干燥又完好,甚至有独到的空气净化系统,完全可以供人呼吸,遥遥领先现如今科技发展。
墓室中央悬浮着三块巨大的青石板,随着时间交替出现拼接成晦涩难懂的文字,这便是《鱼沙遗卷》。
《鱼沙遗卷》内容文字不同于现在所发现的任何一种文字,解读翻译起来便极其艰难,只能由口口相传下来的传说加以揣测摸索。
但对于其中真假,无人可知。
毕竟也没有人亲眼见过无尽海的神秘类群。
到了如此地步,饶是夏以棠也没法装作镇定了,两方都是聪明人,没必要在这些事上多做刁难,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的目的?”
“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童清暖的声音未有波澜,坚定得像是海上守望千年万年的冰山,始终屹立不倒。
“为什么帮我?”
“我说过很多遍,你再想想呢。”童清暖轻轻叹了口气,“继续下潜吧,你们要找的东西落进了葬送神明的祭坛。”
“世真有神明?”祁欢好奇地凑上前:“那不是传说吗?”
眠眠闻言,适时出声:“传说不一定是假的,世界起源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千年万年亿年之前,或许真有神明存在呢?”
她说起这些,居然两眼放光,似乎对此很感兴趣,脸也不红,说话也不结巴了。
夏以棠看过她的反应,后知后觉地想起这只小羊在“做出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进入组织前,已经被家里边默认为第八代考古传人了。
小羊家里边也不知是祖上哪一辈灵机一动找上考古这铁饭碗了,从那以后一脉单传,死钻考古这一条路。在家庭大环境驱使下,小羊自然也耳濡目染懂得这方面许多知识。
“古神时代?”夏以棠笑了笑:“洗耳恭听。”
“没有的……我在之前只钻研《鱼沙遗卷》,所以对这个传说有一点浅薄的了解。”小羊摇摇头:“我的猜测是,无尽海就是一座巨大的墓,是那位神的墓地,而我们得到的《鱼沙遗卷》是墓碑,而且并不完整,很可能……只是其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如果我们能够得到完整的《鱼沙遗卷》,将其破译出来,或许会颠覆所有人对于‘世界’、‘时间’与‘空间’的认知。”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了一瞬。
无尽海,居然隐藏着这样的秘密?难怪《鱼沙遗卷》后来不再做展示了。
“棠棠,你听说过无尽海神明的另一个传说吗?”许久没说话的童清暖此时再次出声。
海下已经漆黑一片,海水像是胶质一般,黑沉沉的,压得人喘不上气。附近已经鲜少看得见鱼了,周围荒凉得像是一片没被生命照拂过的沙漠。
“什么传说?”夏以棠一手撑在气泡壁上,揉了揉眼睛低声问,黑暗里的强光太过刺眼,她有点受不住。
不只是她,祁欢跟眠眠状态已经开始有些倦怠了,在这无尽的黑暗里,她们渺小得不值一提。尽管她们受过许多非人的训练,但面对这片未知的黑暗,心里总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恐惧。
恐惧最消磨人心,也消磨意志与精神。
“无尽海那位神明的爱人。”童清暖清亮的声音如流水般悦耳,短暂地驱除些夏以棠内心的障碍。
“无尽海的月亮是独一无二的,它只迎接这片海域唯一的神明。某一天,神明在海浪里捡到了一只小小的篮子。”
“篮子里是神明的劫,也是对人间颇感无趣的神明第一次看向他自身即将终结的命运。”
听到这,夏以棠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说,无尽海的神,死于他的爱人?”
“不全是……那只是他自己的命运罢了。”童清暖停顿了一刻,忽地补充:“如果我是他,知道有一天被你亲手杀掉是我的命运的话,大概只会庆幸是死在你手里。”
“没必要。”夏以棠一脸嫌弃地别开脸,这女人怎么回事?说事就说事,突然煽情糊她一脸。
现在她有证据怀疑这家伙根本就是在胡编乱造,就为了调戏她这一下。
“你不信吗?”童清暖的声音听上去很受伤:“我只是觉得,你亲手了结我,会让你对我印象深刻一些。”
夏以棠被她一番话扰得心弦大乱,余光瞥向一脸精神正偏过耳朵听墙角的两人,耳朵立马爆红:“我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你?”
完了完了!大庭广众之下,她这个老大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因为没人喜欢疯子。”
夏以棠:“……”
祁欢拍了拍自己的脸,将嘲笑的嘴脸收敛起来,一本正经:“别说,确实挺癫。夏以棠,原来你喜欢这款?”
“老子喜欢哪款跟你有毛线关系?”夏以棠真恨不得顶着能把人压成纸片的压强出去踹这多嘴婆两脚:“先管管你自己这桃花绝缘体质怎么样?”
“不是,还整上人身攻击了,你没事吧你?!”祁欢被她一句话戳到痛点,当场跪倒捂心口,差点一嗓子嚎出来:“每天干不完的工作加不完的班,连买条小裙子的钱都被你克扣……天苍苍,心凉凉,命苦一生啃爹娘。”
嘶,感觉被暗地里骂了两句挺难听的。
夏以棠如是想。
童清暖选择性忽略电话里传来的悲惨故事,拿人当工具使:“到位置了,可以尝试着去感应你们要找的东西了。”
夏以棠被祁欢嚎得脑门子都大了,忙跟着附和:“别嚎了,回去买小裙子,我给你报销行了吧,感应一下斩界刀位置。”
斩界刀能量波动很强,只要离得近,异能者是能感觉到的,不过为了不浪费时间,只能由祁欢充当一个“精准探测仪”,上工三小时,耗费一条十万块的小裙子,对于夏以棠来说是再划算不过了。
祁欢并不是个不顾大局的,当然更多是为了夏以棠“国王的承诺”,当即闭了嘴,双眼紧闭,双手交握在身前,十指伸向各个方位。
一抹幽幽绿色从她眉心窜出,十分俏皮地吊在她下巴上“左顾右盼”了一阵,纵身跳进她手心,顺着手指分成十股朝着各个方向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