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冬这一觉直睡到响午。
阿箩早上带着秋翰过来都被曹大家的拦住了,说是殿下不让打扰。
这一觉他睡得极沉。李元冬一坐起来,外间侯着的侍从立马察觉到了。有的在曹大家的安排下兵分两路,一路照往常那样打扮李元冬;一路则去厨房安排小主的膳食。
男儿濑洗时总会把脸浸入盆中闭气。曹大家的从刚开始的惊异到现在早已见怪不怪了。殿下都没说什么,他自然乖觉不会再对这种如此奇怪的癖好指手画脚,自讨没趣。
洗漱完后李元冬蹙眉,奈着性子像个木偶那样任人摆弄。等曹大家的又蠢蠢欲动想给他敷粉抹面时,才撩起眼皮盯着他,那眼神让曹大家的头皮一紧,立马讪讪笑了下,放下手中的胭脂水粉。
这时外面传来声响,“兄长。”
阿箩带着秋翰过来了,他自从在北院和兄长分开后,重逢后就添了这个毛病,看不到李元冬就不踏实,怕一错眼三人又给分开了。
“爹爹。”秋翰扭头看着漂亮爹爹,桃花眼一下子亮晶晶的,像毛毛虫一样蛄蛹着身子要下来。
“吃午饭没?”李元冬难得一笑,迎上去一把提起颠颠跑过来的崽子,单手抱着他。
“翰儿饿饿。”秋翰听懂了饭这个字眼儿,那胖呼呼的小手紧紧搂住漂亮爹爹的脖颈,糯糯地回道。
“兄长…我用过了。”阿箩迟疑地看了眼曹大家的,现在不比在北院的时候,他低贱的身份怎能在众目睽睽下与兄长平起平坐用膳呢?到时触怒殿下连累兄长可怎么办。
谁知他话才落下,肚子就咕噜噜打了个空城计,以示抗议。
阿箩脸色一下子就涨得通红,拘谨得直扣衣角。
“走,吃饭去。”李元冬唇角微勾,右手抱着崽子,左手揽住阿箩的后背,带了出去。
曹大家的不动声色地瞧了眼其貌不扬的阿箩,心里暗想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来到隔间,桌上已经布清珍馐佳肴。曹大家的非常有眼力劲儿,早让人备好一把孩童专门坐的小椅子。
李元冬看了眼,把崽子放入其中。又转身按住局促不安的阿箩令让他坐下,命令道:“先吃饭。”
秋翰自个坐在小椅上,眼睛亮亮地瞅着漂亮爹爹,胖呼呼地小手攥着小勺子也跟着糯糯喊了声,“先吃饭!”
说来奇怪,这崽子由性格内向的阿箩带大,自从会说话走路就越发活泼好动,一点儿也不认生,颇有些自来熟。但有一点倒是与阿箩挺像的,说笑便笑,说哭便哭,嚎得比谁多大声。
这如此不文静矜持的性子颇让阿箩忧心,如今这世道都要求男儿性情贤良淑德,温婉可人,宜家宜室。
大家公子哥儿自懂事起便被拘束管教,学习各种礼仪,好将来带出去时个个仪态万千,温婉动人又不失大家族脸面。
刚用完膳,便听院门外传来笑声,柳焉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俯身一礼:“柳儿见过哥哥。”
他今日特意穿着一身粉色缎面直缀,腰系粉白丝绦。如此打扮越发称得面如敷粉,容色娇艳。
李元冬抬眼打量了下,算是大开了眼界。一个男人这样打扮真真貌若好女,丝亳不违和。
柳焉不着痕迹上下打量了下李元冬三人,轻篾一笑,眼底却有藏不住的妒意。
他笑意盈盈,语气又柔又媚:“哥哥能重回王府,仍是件大喜事。弟弟特意置办了一桌酒席,来给哥哥除‘尘’庆贺。”
柳焉特意加重语气,眼含讥讽。现在府中谁人不知李侍夫是被大张旗鼓从烟花柳地给迎回来的。
“再者也是刘弟弟初入府,大家正好聚聚认识一番。”
李元冬自是听懂他话语暗藏的讽讽,心里实在腻味,早就知道入了王府不得清静,但也好过自己被禁锢在媚香阁数月。
不防先陪他玩玩,看看这‘男人’要耍什么阴谋诡计。
想到这他眸光一闪,懒散道:“行了,小爷知道了。这里茶水简陋,想必你也喝不惯,退下吧。”
殿下院内的茶水简陋?开什么玩笑!曹大家的听得暗暗咂舌,这位小主真真什么话都敢说。
柳焉当即红了眼,眸中水光点点。显得委屈极了,却也没多说什么,微微一礼,“那弟弟恭侯哥哥大驾,先告辞了。”
阿箩等人出去后才担心地叫了一声,“兄长,你要去?”
“去,为什么不去。”李元冬单手抱起嗑睡的崽子,进到厢房里放到自己的榻上。
“都下去,把门带上。”他淡声吩咐,曹大家的以及侍从答应了一声便退了出去。
李元冬亲自动手把床帐放下,阿箩见状也跟着放下另一边。
“进来。”他踢掉鞋袜,褪下锦袍扔到一旁,利落地爬上床榻,把睡得深沉的崽子往床边推进去。
阿箩也跟上来,这拔步床宽大的很,并排躺个七八个人都没问题。
“兄长”阿箩满脸疑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李元冬转身跪坐下来,干脆利索同阿箩说道:“我要想办法离开王府。”
“阿!”阿箩无意识的发出声音。
“嘘!”他手指轻点阿箩嘴唇又看了眼睡得香甜的崽子,“你们要跟我走吗?”他不是问你而是你们,对李元冬来说,阿箩是和崽子绑在一起的,一直以来也是阿箩在照顾崽子。
他是不可能单独带崽子逃的,让他一个不会烧火做饭的大男人照顾孩子,其结果无非是父子俩双双饿死罢了。
“也许你们留在王府才是最好的。”他不等惊呆的阿箩反应过来又沉吟道。
“不!”阿箩总算反应过来了,双手紧紧抓住李元冬的手,“兄长到哪阿箩都要跟着!”
虽然他不明白有殿下宠爱和有子嗣的兄长为什么要逃,但这段时间他也能感知到兄长很压抑,无论殿下如何宠爱他,兄长都不欢喜。
“傻阿箩!”李元冬笑笑:“这就是我答应赴宴的原因。”他望着被紧握的双手,双手一翻用力回握,才坚决道,“无风不起浪,让水浑浊些,才能有隙可乘。”
“嗯!”阿箩不是很明白,但马上用力点头附合。
李元冬无奈一笑,用力揉揉阿箩脑袋。
“所以,我们要想办法弄到户籍契凭和卖身契!”买身为奴的良家子或侍夫都有两份文件资料分别是户籍契凭和卖身契。
原身被大管事采买进了王府后,他的户籍契凭和卖身契都应在王君身旁最得力的大管事那里。
可现在王君被贬,大管事挨了鞭笞后不知去向。
现在是楚贵侍暂领王府后宅事务,“我要想办法接近楚贵侍。”
想离开这里,必须拿回户籍契凭和卖身契。
不然大晋对于人口的管控是很严格的。律法规定如果一家有罪,其他九家必须告发,谁不告发和犯法者同罪。
所以,谁都不敢将房子租给或者卖给来历不明的人。否则一旦被邻居告发,就会吃不了兜着走。
因此,没有户籍的人,在大晋是寸步难行,城门都踏不出半步!
如果能拿回这两样东西,凭借户籍契凭和卖身契去县衙偷偷办理相关手续,就可以拥有自由身了,李元冬想到。
那时原身是四五两银子采买进来的,不是死契的奴仆可以去相关部门赎身,然后成为一个自由人。
但前提是拿得到这两样东西。不过,良籍典卖进来的可赎身,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李元冬叹口气,说道:“先歇会吧。”
*
李元冬站在凉亭外,台阶两旁怪石林立,花草丛错落点缀在石缝上。秋风微凉,在凉亭登高望远,可见天边被余霞浸染的半边轮廓以及映照下的东王府。
眼前的一切如梦似幻,而凉亭内的男儿们在晚霞的渲染下美得仿佛一幅古老的画卷跃然于眼前。
这画卷如百宝合般琴弦轻拨,余音袅袅。
“哥哥!”男儿娇媚的声音势如破竹般闯入画卷中,把如梦似幻的美撕得粉碎,露出被掩盖下的肮脏与算计。
柳焉看到独自拾级而上的李侍夫,脸上立刻绽放出笑靥如花的表情,起身从软垫下来迎了上去。
“快进来!”他挽住李元冬的手臂,神态亲昵无比把人往亭内带边说道:“楚哥哥、赵哥哥、张哥哥,邱哥哥,刘弟弟都等着你呢。”
李元冬甫一露面,亭内所有男儿便都看过来。此时余霞已尽,侍从早把灯笼高挂,如繁星点缀在四周。
众人眼中的男儿眉眼如画,不点朱唇。锦衣未掩盖住的肌肤在亮堂堂的灯笼下莹莹发光,如雪凝脂。
两人比肩而立,硬是把精心妆办的柳焉给比了下去。
楚贵侍多看了几眼便与那双清凌凌的眼对上,记忆中不期然浮起一抹怯懦的人影来。那人生得极美却总是躬着身子低垂着眼帘,寡言少语的,泯没于王府众多美人中并不惹人注意。
男儿身姿挺拔如兰,挂着抹淡然的笑与众人相互见了礼,便入了座。
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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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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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