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来楚南的路上, 赵行便已经对朱朝天动过手了,只是那时朱朝天早有戒备,让他逃过一命。
没成想到了楚南之后, 朱朝天以为自己能狠狠钳制住赵行, 也就在他面前愈发的胆大妄为起来,让赵行处处忍让。
以至于到现在,朱朝天竟然动了徐家的旧部,还上书赵行在楚南的动静准备呈上晋京城, 妄图以此来威胁赵行。
赵行这才又动了杀心。
说到底, 还是朱朝天太过自负, 完全没有料想到赵行究竟在楚南布置了多大的网,要图谋多大的事, 他在其中,不过是瓮中之鳖, 至于死活, 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昨夜里,徐林等人正好是抄了朱家,救出了被困的徐家旧部, 也找到了还未送去晋京城的书信。
一见到赵行, 徐林便将昨夜里的事情尽数禀告上来:“朱家人尽数伏诛,共救出徐家旧部一百三十二人, 除此之外, 朱家私牢里还找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赵行眼眸一动, 睨眼向徐林看来,“何人?”
徐林走前一步,替赵行推开书房的大门,一边回答:“秦明乾。”
跨入房中的赵行顿时止步, 眉眼一沉,回过头来,“秦明乾?!”他抿了抿薄唇,阴鸷戾气从身上渐渐显露出来。
就如同没有遇见纪枝瑶时一样,阴冷莫测,无人可近。
徐林心中一骇,早就有所预料,垂下头应了一声:“是,徐庶去认过人了,的确是秦明乾。”
赵行眉头一蹙,负手而立,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事。
没过一会儿,赵行才说:“当初徐家谋逆一事后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想到,会再次出现在楚南。”他冷冷哼了一声,“原来,朱朝天急着要回京,并非是为徐家旧部,而是因为秦明乾。”
徐林点了点头:“想来是如此,毕竟当初谋逆一事,秦明乾其中的牵扯甚是蹊跷,想必是后面的人有些坐不住,怕事情败露了。”
赵行阴沉沉的垂下眼帘来,看着今日格外阴冷的天色,冷声吩咐:“将秦明乾看好,我随后问话。”
“是。”徐林知道秦明乾这个人重要至极,事关当年徐家谋逆一事的真相,不能耽搁。
秦明乾可谓是当年徐家谋逆事中的关键之人,只是那件事后,徐家伏诛,珠妃溺亡,徐知意暴毙,而秦明乾也彻底消失在了所有人视线之中。
后来赵行还猜测,秦明乾或许是被幕后之人灭了口,所以才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明乾是徐家的外亲,也就是珠妃的远房表哥,因着秦明乾那一脉遭遇不测,只有秦明乾一人活了下来,所以才投奔了徐家。
与珠妃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后来珠妃溺毙莲花池,听闻也是在与秦明乾私会的过程之中,所以陛下一直都不愿提及这件事,也扼令后宫不再提起珠妃此人。
也因为秦明乾,陛下迁怒徐家,下令彻查,没想到竟然查出了一批新打造的兵器和徐家练着私兵,由此牵扯出了谋逆大罪来。
徐家尽数伏诛,珠妃香消玉殒,秦明乾彻底消失了。
但是今日,秦明乾竟然再次出现在了楚南。
赵行怎么可能不震惊。
至今为止,他也不相信母亲会与别的男人私通,也不信徐家会谋逆。
若是能从秦明乾嘴里得知当年究竟是如何的,说不定能窥得其中一角,就能得知,这件事是否与刘妃和赵立是否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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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阴沉沉从窗外透露进来,落在地上,惶然得紧。
纪枝瑶身边的余温都已经褪尽,她才懒洋洋起身来了。起身后看了眼平坦无比的小腹,微微叹了口气。
她什么时候才能开枝散叶啊。
起了之后,赵行与徐林商议去了,久久没有回来,加上今日天色不好,别的事情也不大好做,于是纪枝瑶便差使着王府里的人将整个府邸洒扫一遍。
从廊桥走过,下面的湖已经被填平了,这些日子正让永寿去买了梅花回来,还未种上。
继续往前走,就是种着羌桐的院子,里面闲置着更容易发霉生灰。
那是珠妃娘娘还未进宫时住的,纪枝瑶不敢懈怠,左右无事,也就打算着自己亲自去整理一下,免得破落下去。
让清溪打了盆热水过来,纪枝瑶将门窗都给擦拭一遍,这样以后,身子也热和了起来。
房中还存放着一架床,床上没有铺上被褥,生了一层薄薄的灰,纪枝瑶用帕子擦了擦。
擦过的床板之间有一条缝隙,纪枝瑶“咦”了一声,小手一动,将床板掀开了些许,沾满了灰尘的床板下竟然放着一个匣子。
匣子旁边放了一把钥匙,想必就是这个匣子的钥匙了。
纪枝瑶无声一笑,没想到她与珠妃娘娘藏东西,都喜欢藏在这里。
不过这是珠妃娘娘藏的,纪枝瑶没有打算去拿。
她将床板放下,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枝枝。”身后传来男人沉沉的一声唤,纪枝瑶吓得一个激灵,床板险些就砸到了手。
她转过身,赵行颀长身影快步走来,面如冠玉,英姿勃发,儿郎煞是好看。
纪枝瑶叉着腰,委屈地撇了撇嘴,“殿下进来怎么都没有脚步声,吓了我一跳。”
赵行目光柔和下来,“是你看得太过入神。”他看向她方才看的地方,“在看什么?”
纪枝瑶一屁股坐在了床边上,仰起头来,咧开嘴朝着他甜甜一笑,“只是偶然发现了珠妃娘娘藏在这里的东西,与我一样,喜欢藏在床板下面。”
赵行看向床板下,很快又收回目光来,脖颈上佩戴着的玉坠在冬日里散发着暖意,他说:“是,我们一对的玉坠,你也是藏在下面。”
纪枝瑶笑意更深。
那还是在晋京的事情了,如今想来,明明就没有过多久,却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赵行望着她的笑,他已经派人去查了碧微玉的来历,只是曾有过碧微玉的,各个都是厉害的角色,想要追查下去,他还得再往高处走一点才能触及。
想到这里,赵行伸手拉住了纪枝瑶的小手,暖暖的软软的,“枝枝,你可知晓岳母是从哪里来的?”赵行垂眼捏了捏她的小手。
若是知晓,赵行就能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了。
纪枝瑶眨了眨眼睛,很久才反应过来,赵行说的是曲姨娘。
她偷偷抿嘴笑了一下,摇头说:“不记得了,就连与阿娘关系极好的周姑姑,也没有听说过阿娘从哪儿来的,只是知道阿娘不是晋京人,是从外地逃荒来的。”
纪枝瑶向着赵行笑了笑,将小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殿下是想要替我找亲生的父亲吗?”
“什么都瞒不过你。”赵行说,屋外阴沉沉的日光都落入目光里,反而泛着温柔的微光,赵行只觉得此刻真的安静又缱绻,温柔又烟火,与她在一起的所有时光,都不再冰冷,也不再孤僻,他知道,无论何处,他的妻子都会与他在一处。
纪枝瑶的眼睛亮了亮,很快又恢复到了平常时候的模样。
她瘪了瘪嘴。
“怎么?不想?”赵行看到她的神情,不禁一问。
“也并非是不想。”她小手指不安分,在赵行的手心里打着圈儿,“若是亲生的父亲疼惜我与阿娘,也不会放任我与阿娘流浪在外。”
“若是阿娘觉得亲生父亲好,也不会进了侯府给纪侯爷做妾了。”
即便是说着让人不快的事情,纪枝瑶声音也是软软糯糯的,听不出一点的愤恨。
温柔可爱的眼底一如既往。
“这件事,便顺其自然吧。”赵行顺着她的话来说。
“好。”纪枝瑶笑着,脑袋又在赵行的肩头蹭了蹭,找了个更加舒服的位置靠着,“但是殿下这样为我着想,我很是欢喜。”
“你欢喜就好。”赵行薄唇抿了抿,终究是没有说出别的事情来,纪枝瑶又与他说了好一些在侯府中的事儿,日暮西垂时,清溪才来叫两个人去用饭。
用过饭后,赵行又得去忙秦明乾的事情。
纪枝瑶还得去看账本,两个人抱了抱对方后,这才分开。
永寿看了,打了一个哆嗦,啧啧两声,对清溪说:“这两个人处起来真的是要腻歪死人了!”
清溪翻了一个白眼,跟上了纪枝瑶。
秦明乾被徐林关在了地牢里,此时的地牢中正冷,阴冷袭人,给赵行身上更添几分冷冽。
脚踩在干草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来。
侍卫们听到主子来了,立马点亮了整个阴沉的地牢,锁链的声音滑动响起。
徐庶站在里面,赵行走过去问:“秦明乾呢?”
“殿下随我来。”徐庶走在前面带路,空荡荡并无几人的地牢里回荡着脚步声,看起来很是骇人。
未几,就到了最里面的牢房前。
赵行一身玄色大氅,在昏沉灯光中愈发的阴沉,也衬得格外挺拔。
他站在加了三道锁的牢房门口,深深打量了一番其中的男人,头发散乱,面色有些青黄。
“秦明乾。”赵行冷声叫了他一声。
男人却是没有动作,很久才阴阳怪气冷哼了一声:“谁是秦明乾,你们认错人了。”
“你,秦明乾。”赵行冷厉笃定。
秦明乾没了声,摇摇头,将脑袋垂着,发出嘀嘀咕咕的声音来。
赵行眯了眯眼,开门见山:“徐庶徐忠都已经认过人了。本王不会杀你,但你得告诉我,十年前你与珠妃私通,她溺毙莲花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条密辛换一条命。”
听到这里的秦明乾手上抖了抖,牵动硕大的锁链微微作响,这时候秦明乾才抬起头来,看了眼身姿挺拔如松的男人。
立在牢房之外,神色冷漠,眼神阴沉,与这阴冷的地牢,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