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担忧
云锦阁不愧是上京城最大的布帛成衣店。
赵瑾棠领着丹桂行至云锦阁时,正值午时。
虽在秋日,但日头仍足,叫人热得慌。不过,云锦阁却依旧是门庭若市,许多夫人娘子都在挑选布缎,裁制新衣,十分热闹。
“也不知那元记坊何时能上新缎子,我前日想去店里挑些浮花锦,没曾想竟售空了。”
这头话音堪堪落下,旁边的夫人便接了话,“你说,若是那元记坊也能替人直接裁制新衣,那该多方便,也不至于叫我们多跑一趟来云锦阁。”
“胡夫人这话可就有些武断了,”又有人在旁边接了话头,轻声道,“元记坊的布缎的确是顶好,但在上京,谁人不知云锦阁的裁缝手艺才是这个,更何况掌柜的可是大邺第一绣娘,难不成元记坊有了制衣师傅,你就一定会选择直接在店里裁衣,我看呀,不见得!”
几人将声音稍稍压低,悄声说着话。
丹桂站在赵瑾棠身后,与那几位夫人离得不远,将这些话听了个七八分,她脑子灵光,只稍加思索,就明白了赵瑾棠备厚礼上门的原因。
“二娘子,奴婢好像知道您为何要来云锦阁了。”
赵瑾棠露出抹温柔笑意来,还未开口说话,云锦阁的管事娘子便迎了上来,“这位娘子可是要裁制新衣?不知可有喜欢的布匹或是样式。”
“我想见见云锦阁掌柜的,不知可方便?”赵瑾棠福身,柔声细语,那声音叫人如沐春风。
听见这话,不少人都忍不住回头看向赵瑾棠,一眼瞧过去不觉惊艳,但再瞧瞧,便会觉得眼前的娘子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一身素净织花衣裙,年岁不大,却叫人移不开眼睛。
其中几人觉着赵瑾棠似乎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上京城中的各家夫人娘子,只要来过云锦阁,管事娘子定会过目不忘。
只是,赵瑾棠入京数月,却鲜少在人前露面,多数时间均是戴着帷帽,她自然也不认得赵瑾棠,更不知上京何时来了这么一个标志美人。
她笑意盈盈,解释道:“娘子,那可真是不巧了,我家掌柜的这几日不在,至于何时回来,我也不知道,您今日要跑空了。”
管事娘子只单纯以为赵瑾棠是裁制新衣的,正打算再为店里揽新客,却只听她道:“如此,那便有劳娘子帮我转交这拜帖,若是方便,等掌柜的回来,烦请娘子使人传话与我。”
话落,赵瑾棠便让丹桂将手中的拜帖和锦盒递给了管事娘子。
丹桂行动很是迅速,她往前两步,朝着管事娘子弯腰行礼,脆生生道:“有劳娘子了。”
两人离开不久,一位年岁尚轻的夫人便反应了过来,她抬手轻轻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哎呀,我想起方才那位小娘子是何人了,那位正是元家二娘子,前日我在元记坊瞧见过。”
“元家二娘子?竟与传闻天差地别,可真是让人意外,那姿态气度,堪比世家贵女啊。”
“说来也不稀奇,毕竟元家大郎可是圣上亲点的探花郎,那般出众,其妹又怎会普通?”
管事娘子听见几人的讨论声,眼中浮现出些许疑惑,不知道赵瑾棠为何给掌柜的送拜帖,只是既然已经收下,如何处理拜帖,就只能等掌柜的回京再行定夺了。
……
没能与云锦阁掌柜的见上面,倒是没有让赵瑾棠意外。
在上京生活多年,她自然对云锦阁也十分熟悉。
云锦阁掌柜柳三娘乃是大邺第一绣娘,虽脾气古怪,但其绣工却令众人人折服,甚至之前,宫中也曾无数命人将其招揽入宫,只不过都被拒绝了。尽管如此,但若有需要,各宫妃嫔仍旧会专门差人请她入宫。
尤其是先帝四妃之一的辰妃娘娘,独爱她制的新衣。
想起辰妃娘娘,赵瑾棠便忍不住轻叹了口气,心中悲痛难忍。
当年她被接回宫中,最喜欢的便是性格温婉、待人真诚的辰妃,可没想到,肃王兄被诬谋逆,连带着辰妃娘娘最后惨死宫中,其母族也无一人幸存。
“丹桂,你去趟绿梧巷,让翠微去库房里将前几日平州新运来的绸缎样品带些回来。”
赵瑾棠见天色还早,打算支开丹桂,好去袖玉堂与师兄见上一面,徐家三娘自瑜妃娘娘生病后,便没了消息,想要通过徐家三娘探访,还需要从长计议。
而且,她身边只有丹桂和翠微,二人对她的一切都不清楚,也有诸多不便。
虽有绪风护在左右,但有些事情女子去办,才能避开些不必要的麻烦。
因此,还是需要再寻合适的人跟在身侧。
丹桂听见赵瑾棠的吩咐,下意识拒绝了:“奴婢先送二娘子回府,可不敢让二娘子独自一人。”
赵瑾棠无奈,微抬下巴,朝着远处的巷口示意道:“不用担心,绪风在呢,”说着,她又故意板着脸,“再敢反驳,我可要生气了。”
“娘子,大郎君说了,不管任何时候,我与翠微姐姐都必须有一个守在您身边,若是您出了事,郎君定会将我们赶出府去!”
这下倒是让赵瑾棠惊讶了,元则礼居然背着她下了这般强硬的命令来。
看着丹桂倔强的眼神,赵瑾棠更是无奈,她摇摇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回府罢。”
丹桂高高兴兴地将人送回了府,不过她前脚刚走,赵瑾棠后脚便从后院翻了出去。
赵瑾棠才到袖玉堂,便被人从后门迎了进去。
屋内茶香萦绕,赵瑾棠往墨澜跟前一坐,罕见地露了些孩子气,她将茶水一饮而尽,又点评了一番桌上的精致点心,惹得墨澜失笑。
“你今日来就是为了来品鉴点心?既然不好吃,那我让人重新做。”
赵瑾棠点头,煞有介事:“行啊,有劳师兄费心了。”
不过她话音才落,便瞧见墨澜如同变戏法般的拿出了另一盘点心,笑道:“知道你喜欢梨芳斋的千层酥,早就备好了。”
赵瑾棠顿时眉开眼笑,她吃着点心,又听墨澜继续道,“就算你今日不来,我也会去寻你,前两日眼线递了信,徐松石曾派人找过沈宴,只是没见上面。”
“沈宴?找他做什么?”赵瑾棠眉头微皱,将点心放下,略微思索后,她开口,“他难道想要搭上镇北王府?”
墨澜点头:“不是没这个可能,如今朝中局势不稳,徐松石应当也明白赵桓对他利用大过信任,若是等赵桓完全掌控朝堂,他恐怕只有这个下场。”
说着,墨澜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镇北王府虽远离朝堂多年,但明眼人都知道,其实力仍旧不可小觑,何况……”
他话并未说完,赵瑾棠抬眼,几乎是瞬间便明白过来,说:“师兄是觉得老王爷手中真的有那枚鱼符?”
“嗯,亦或许鱼符在沈小王爷手中,”墨澜大胆猜测,直言不讳,“我相信你比我清楚,小王爷绝对不会像明面上这么简单。”
赵瑾棠又怎么会不明白墨澜的意思,只是,她的确不想让沈家再牵扯进这些事情中。
而且,她相信沈老王爷肯定也不会再让沈家陷入危局。
为了大邺的江山,沈家已经死了太多的人。
她甚至相信老王爷手中的确有这么一块鱼符,就连赵桓也是知道些什么,否则,他瞒天过海动了北境军之时,肯定也不会放过镇北王府。
见赵瑾棠沉默,墨澜轻声道:“我知你对镇北王府不一般,不愿意再将王府拖入乱局,但师妹,我相信你比谁都清楚,王府一直在局中。”
“师兄,我不是担心王府,是担心沈宴,”赵瑾棠终于开口,她微微抬眸,对上墨澜的视线,叹道,“若真有鱼符,我敢肯定也只会在老王爷手中,如果在沈宴手中,这上京说不定早就换了天地。”
沈宴对北境军的情义绝对不亚于她,若不是被老王爷按着,沈宴怎么会在认出她以后的第一时间便提出合作,甚至不惜违背本心,说出“爱慕”自己这种话,细细想来,她的出现,不过是给沈宴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将赵桓拉下龙椅的借口。
相比沈宴口中的爱慕自己,她更相信,沈宴是为了借自己的手杀了赵桓,毕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当初镇北王战死沙场的真相。
而她与沈宴,皆是这极少数人之一。
她有时候甚至在想,沈宴,或许是恨她的。
——
临近酉时,日薄西山。
赵瑾棠回府不久,翠微便与丹桂回来了。
二人才将布帛放下,主仆三人才待不久,前院有婢女来报,大郎君公务未尽,明早才能回来。
赵瑾棠一人也吃不下多少东西,饭菜撤下不久,翠微二人便又被她打发走了。
她独自一人坐在院中,安静地盯着池面,绪风站在廊下,远远地瞧着。
直到夜色降临,暗器划过的破空声忽然响起,随即刀身碰撞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赵瑾棠回头,正好瞧见绪风闪身避开赤羽,朝着他身后趴在墙头的沈宴刺过去。
“郎君!”
“不可!”赵瑾棠及时出声,绪风迅速收刀,脚点墙壁,借力一登反身落回到了她身后。
赤羽翻上墙头,将神色未变半分的沈宴带了下来,不等他后怕,赵瑾棠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是三岁小孩吗?既然不会武,学人爬什么墙头!”
沈宴没开口,受了骂。
赤羽离得近,将沈宴眼底的笑意看得真真切切,他忍不住抖了下身体,不明白沈宴怎么被人骂都这么开心。
而且,还是一个只见过两面的元家二娘子。
要知道,若是按着沈宴往日的行事风格,恐怕早就叫他将人收拾了。
看来,老王爷分析得不错,自家郎君这回是对元家二娘子动真心了。
赵瑾棠见沈宴没吭声,呼了口气,回头对绪风开口:“去外头守着,别让人进来。”
沈宴看着消失在院门口的人,慢吞吞地问了句:“他是何人?”
赵瑾棠没搭理他,转身回到了石桌旁,赤羽见气氛不对,毅然决然丢下自家郎君,头也不回的从墙头又翻了出去。
脚步声慢慢接近,沈宴闲庭信步一般地走到了赵瑾棠身边,他个子很高,几乎挡住了从廊下投来的灯光,将人完全笼在了自己的身前。
赵瑾棠抬头,语气不太好:“做什么?”
“殿下,为何如此生气?”沈宴简直就是要气死人不偿命,说这话时语气中竟然含着笑。
赵瑾棠正欲开口,沈宴却又忽然蹲下身,甚至比坐着的赵瑾棠都还要矮了些,他微微仰头,说话时带着隐隐的欣喜,“殿下,方才是在担心我吗?”
这副模样,与赵瑾棠记忆中,犯了错被收拾又忍不住来认错反省的小沈宴重合在一起,她看着看他,忽然什么气都散了。
算了,他不过就是心中有怨,爱到处折腾而已,自己跟着置什么气?
感觉把宴宴写得有点偏执变态的是咋回事,不过还挺符合我对他人设的预期,哈哈哈。
在棠棠眼中,宴宴目前就是个爱折腾,瞎闹的弟弟
——
挖坑埋笔一时爽,填坑解谜火葬场(滑跪,点个收藏吧,亲爱的书宝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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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