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月一夜玩得尽兴,每逢佳节,便没有了宵禁。若不是考虑到许知潔第二日还要上朝,她甚至可以玩一个通宵。
回到家时已是将近子时,许知月随随便便洗漱了一番便上床睡了,许久没有如此尽兴过,她倒在床上,很快便睡了过去。第二日天才刚亮,便被毫无人性的容嬷嬷从被窝里捞了起来,美其名曰学规矩。
昨夜逛的开心,此刻身体也是真的疲惫,光是用早膳的这一点时间,她就已经打了七个哈欠了,看得容杜两位嬷嬷直摇头。更别提后面练习敬茶时不断出错时,容嬷嬷那整个发黑的脸庞了。
而此时,皇宫金銮殿上,即将上演一场大戏。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早朝基本的礼行完之后,皇帝身边的李公公便扯着嗓子喊道,他声音尖锐且刺耳。同时也让那些还没怎么睡醒的大臣,瞬间清醒了不少。
“臣,有本启奏。”刑部侍郎苏茂则出列秉奏道。
见是刑部的人出来,众人不免有些惊讶,左顾右看的想知道别人是否知道这事儿。
犯了事的,难免有些心虚,即便面上没有显露出来,心里早已冷汗直流。没犯事的,也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人又犯事儿了?
自古这刑部之人在早朝上提出来的案子,那必定是非同小可,这犯事之人,更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除了心虚与好奇的,还有几位也是神色各异。比如始终淡定自若的许靖远父子,又比如几位心思各异的王爷,其中豫王赵毅完全是一副看戏的姿态,宁王赵陵则神色有些微妙,显然心情不大美妙。而魏王赵筠则一如往昔那般,仍旧眉眼含笑,嘴角始终挂着三分笑意,看起来就是一副温文如玉,谦谦君子的样子。
当今皇帝子嗣不丰,仅有六子三女,且四子与五子早夭,大皇子也于六年前坠马身亡,只留下一子赵沛廷。三个女儿中,次女同样也没能长大成人。如今剩下的也就二皇子魏王,三皇子宁王,以及六皇子豫王。其中宁王为皇后所出,乃是嫡出。魏王为贤妃所出,母族并不算显赫,而豫王乃是已故的皇贵妃说出,皇贵妃虽出身名门白氏,但却远在江南。而长公主与三公主也都早已嫁人。
“启奏皇上,一个半月以前刑部曾接到报案,说有人私占良田,强抢民女。下官派人前去调查,发现确有此事。可还未等定案,原告却又突然改了口供,说那良田是被卖出去的,自家妹子也是自愿做小妾的。此事虽有蹊跷,但既然原告自己改了口供,下官也不便再插手,遂也就没有再追究。只是没成想这还不到半个月,那一家子却是全都死于非命,下官本想亲自去查个清楚,可下官的顶头上司欧尚书却是百般阻挠,说是既然无人报案,便没有必要再费那些人力物力。”
“你胡说,陛下,绝无此事,微臣一向秉公执法,从未玩忽职守,还请陛下明鉴。”刑部尚书欧杉是个年俞六十却大腹便便的胖老头,还未等苏茂则说完,他便迫不及待的站出来反驳,随着他下跪喊冤的动作,脸上的肥肉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当今皇帝已是五十有三,保养得当的脸看起来也不过四十出头的样子。在位多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在,皇帝沉默半晌不语,待欧杉那张满是肥膘的脸上已是汗如雨下之时,皇帝才开口道,“苏爱卿继续。”
闻言,欧杉不禁瘫软在地,不断的用袖子抹着脸上的虚汗。而一旁的宁王虽勉强维持这镇定,但略微瞪大的双眼,还是显露了他的不安。赵毅见此,很是不屑的轻呲一声。又看了一眼仍旧没有任何表情变化的许知潔一眼,有几分期待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是,一个月前,微臣得知被告一家全部死于非命,本想前往调查,却遭到欧尚书的百般阻拦,无奈之下,下官只能找到大理寺,请大理寺卿张大人帮忙调查,又鉴于此事总有人从中阻挠,张大人不好直接出面,便派了少卿许大人助微臣查案,历时一个月,总算叫微臣查了个清楚,只是这其中牵连甚广,微臣不敢擅作决断,还请陛下圣断。”苏茂则举着手中的笏板,义愤填膺的说道。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不快如实报来?”皇帝的语气平缓无波,不怒自威的眼神扫过殿下众人的神色,心中已有几分计较。
“事情是这样的,一个月前,京郊牛家村的牛万前来报案,说是宁远侯府世子李双看中了他家的田地非要据为己有,牛万家不肯,便将其暴打了一顿,后有看上了牛万的妹子牛芳,牛芳不肯,便将其强纳回府做妾,父母也因为不肯而被打至卧床不起,走投无路,牛万只能前来报案,可微臣才不过派人去了半天,牛家就忽然改了口供,撤回了状纸。微臣怕他乃是受人胁迫,便悄悄派人前去查看,哪知这事被欧尚书察觉,却是不让微臣继续追查,还寻了个由头将下官问责暂免职责。无奈,微臣也只能作罢,可是没想到,前后不过才半个月,牛家一家四口,除了被抬进宁远候府做小妾的牛芳逃过一劫,其余人全都被人杀人灭口,死状凄惨。由于欧尚书不让微臣插手此事。不得已,微臣只能找许少卿帮忙,这才叫微臣发现了这一桩简直丧心病狂的案件。”
“你胡说,我没有。”欧尚书早已被吓得双腿发软,但却还是仰着脖子拼命的为自己辩解。
而同样被吓得瘫软险些站不住的还有一人,那就是宁远侯爷李旸。
“呵”苏茂则轻笑一声不做理会,继续说道,“据微臣查探得知,宁远候世子李双不仅仅只是侵占良田,强抢民女这般简单。据查,李双并非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李双好色成性,却又喜新厌旧,遇到稍合心意的便要想方设法的弄回家,女子不肯,便以其家人做要挟,待得玩腻之后又将其卖入青楼供人玩乐。良家女子,哪怕是被迫为妾,又有谁肯入青楼为娼。那些女子不服,李双便以汤药喂之,待其成瘾。再胁迫其为娼。而这些被逼为娼的女子,所得收入和赏赐又尽数被宁远候据为己有,这些女子反抗不得,逃不得。就只能如牲口一般,供人玩乐,被人压榨。”
“天哪,竟是这般丧尽天良,毫无人性。”
“如此惨无人道,这宁远侯府着实令人作呕。”
“难怪宁远候府这么有钱,没想到竟是这样得来的,实在恶心的紧。”
朝中众人闻言俱是十分不耻,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着。
“宁远候,你可有话说?”皇帝语气依旧平淡,可谁都知道这平淡里,夹杂着几丝山雨欲来的压迫。
“皇上,不,不是。不是这样的。”宁远候被吓得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头上的官帽也因这剧烈的动作而歪了几分。
“什么不是这样的,是你儿子没有强抢民女,还是你儿子没有逼良为娼?”此时,已经明显能听出皇帝语气压抑的怒火。胆小的人早已开始瑟瑟发抖,而胆大的则低着头故作严肃,实则正满心好奇。
“皇上,微臣还有话说。”不等宁远候辩解,苏茂则继续说道。
“还有?”皇帝握了握拳,忍下心中的怒火,他倒要看看这宁远候府还犯了多少事。
“是,一个月前,微臣发现牛家一家全部死于非命,这事却不仅仅是因为李双的逼良为娼,乃是因为牛万看到了他不该看的东西。”苏茂则仍举着朝笏义正言辞,丝毫不给宁远候辩驳的机会。
“牛万被迫改了供词之后,良心不安,偷偷跑来京城看望自家妹子,却被告知她因不守规矩被卖到了青楼,牛万气愤不已,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只身前往青楼看望自家妹子,由于他穿着打扮实在粗陋,那青楼的老鸨子便死活不让他进去,牛万无奈只能另寻他法,他找了个狗洞悄悄钻了进去,也正是因此,牛万见到了被囚禁的敏君王殿下。”
“你说什么?被囚禁的廷儿?”皇帝声音骤然拔高,显然是吃惊不小。
在大皇子逝去后,其唯一的儿子,年仅十二岁的赵沛廷便承袭了其爵位,封为敏郡王。六年来,他就如同一个可有可无的透明人一般,在朝着完全不显眼。皇帝对这些孙子孙女向来不怎么上心,但这绝不代表别人可以随意欺负。
“正是敏郡王殿下,牛万见到了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敏郡王殿下,受敏郡王所托,牛万悄悄跑了出了递信,怎料还是被人发现了,也因此牛王一家全部死于非命。”
“那如今廷儿呢,廷儿怎么样了?”在朝堂从不喜形于色的皇帝,此刻也露出了几分担忧的神色。
赵毅对此却是有些不屑,早干嘛去了,现在来装什么爷孙情深。若不是他留在京中的人发现不对劲,只怕廷儿的命早就没了。
“敏郡王殿下,已于三日前获救,只是伤势过重,至今仍在昏迷。”苏茂则不禁有些感慨,堂堂敏郡王,已故大殿下的独子,陛下的长孙,本该锦衣玉食,恣意快活,却是小小年纪便得承受这些本不该他受的苦。只愿我的选择是正确的,苏茂则瞥了眼豫王的方向,心中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