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白桃拉紧缰绳,马车在王府门前缓缓停下。她回头轻声唤道:“王妃,咱们到了。”
“……王妃?”
看着安静异常的马车,白桃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赶忙掀开门帘,却见时方昀正无力地靠坐在角落,两家脸颊绯红,双眉紧锁,呼吸间尽是痛苦。
白桃大惊,手脚并用地爬进去,碰了碰时方昀的额头,滚烫的温度惊的她瞬间收回手,转身掀开门帘,冲着王府大喊:
“王妃病倒啦!快来人!”
……
窗外是叽叽喳喳的鸟鸣,阳光透过窗缝洒进来,投下几点斑驳的树影。
时方昀安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从床上坐起来。
握了握拳,不仅没有了一直萦绕在身体里的无力感,甚至就连整个人的精力都是少有的充沛。隐约记得……昨日夜里好像被人灌了些味道极为奇怪的汤药,莫不是与那有关?
正想着,林嬷嬷这时刚好端着药碗进来,笑眯眯地说:“老奴一听到屋里有动静,就立马把药端来了,王妃,快趁热喝吧。”
“多谢嬷嬷……”
……没有“王妃”二字,就更多谢了。
时方昀接过药碗,放在鼻尖下闻了闻,那苦到离谱的药味直冲天灵盖,顿时让他整张脸都皱起来了。
“我记得昨日夜里好像不是这个药吧?我看它效果不错,为何不用?”
林嬷嬷面色却有些为难,解释:“昨夜用的的确是另一个药方,那位公子说了,它虽然见效快、药效强,但毒性也极大,轻易绝不能使用。公子也是在给您把完脉,又滴血验证之后,才把这副药交于老奴的。”
“那位公子”,是说凤黯吗?真不会给他下毒?
但喝都喝了……
时方昀轻捻着指尖,正思索着,突然发觉有轻微的刺痛感,仔细一看,中指的指腹处有一道细小的伤口。
他皱了下眉,再次看向手中的药碗,那缭绕在鼻尖的苦涩,实在让他不知该如何下口。
林嬷嬷见他迟迟不动,自是猜到了他的担忧,不由笑出声来,开口劝道:“放心吧王妃,昨日您说药太苦,那位公子特意为您连夜改良了,您啊,就放心喝吧。”
时方昀这才将信将疑的把药碗送到嘴边,飘出的气味依旧苦的要命。他无奈地看了林嬷嬷一眼,索性捏住鼻子,一仰头,把药全部灌了下去。
可入口的瞬间,尝到的,是与气味完全背道而驰的清甜。
他诧异地看向林嬷嬷,“这味道……是怎么做到的?”
林嬷嬷:“这老奴就不知道了。但那位公子对药理方面的确很有天赋,所以王妃尽管放心吧,坚持喝药调理,相信王妃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时方昀沉默片刻,将碗放回到托盘里。
能快点好起来固然是好的,要是能不张口闭口地叫他“王妃”就更好了。
“林嬷嬷……”时方昀捏着眉心,最后还是没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叹了口气,道:“再麻烦林嬷嬷帮我拿两件……我以前的衣裳来。”
林嬷嬷看了看一边早就准备好的,挂在木架上的天衣阁新衣,面上有些奇怪,“王妃不喜欢殿下送的衣裳吗?”
时方昀面不改色地违心道:“自然是喜欢的,只是这些衣裳穿着太过显眼,日常出门,还是穿普通的好一点。”
“嗷~那请王妃稍等片刻。”林嬷嬷信以为真,恍然地点点头,端着药碗转身离开。
时方昀走回床边,从枕头下摸出一个黑色的小短哨。
颓废了几日,也是时候办点正事了。
……
穿戴整齐,走出房门时,时方昀惊奇地发现,院子里竟然站了不少人,远处的廊下还时不时有陌生面孔的家丁和丫鬟走过。
眼看着门口的两个侍卫回身了,他赶忙退回到屋里,关门落闩,动作一气呵成。随后四下打量片刻,在一个雕花柜子里找到了摆放整齐的泥哨——也就是说,他的确是在澈王府。
时方昀重新跨出房门,见那两人再次回身行礼,询问道:“你们是新来的侍卫?何时来的府上?”
“是,我们都是昨日被管家招进府里的。”其中一个低着头恭敬答道,只是说话间,时不时会用力翻起眼皮往前偷看。
扶光将军天人之姿,他这般小人物得幸入了王府,可不得多看两眼饱饱眼福?
当然,他这一套小动作一丝不落地全落进了时方昀眼中,时方昀也只是瞥了他一眼,并未计较,转头思索起他的话来。
记得前日他才对卫不愚说过,府上少人,恐遭盗窃。没成想今日人就给补上了,看来卫不愚倒是把他的话听了去。
“管家现在何处?”
两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回道:“管家这会应该是在马厩,马厩里有一匹白马性子极烈,还特别聪明,只要是接近的人都被它整过,然后现在大家都不愿意靠近它,也就管家敢给它送食物了。”
另一人咂了咂嘴,脸上的表情很是无语,“是管家敢去吗?那是没人乐意,只能管家去了。天老爷,说实话,我真没见过那么能吃的马!”
……时白能吃倒是真的。
时方昀摸摸鼻子,视线放远,扫了一圈。总感觉,好像到处都是人……
王府虽大,但这招来的人,是不是太多了点?王府真能养得起?
“给我把平安或平乐叫来。”时方昀吩咐道,正要转身回屋时,他又补充一句:“让他来的时候把我的猫带上。”
有件事儿他倒是差点给忘了,在出去之前,还是把事情问清楚的好。
……
“大少爷,您找我?”
来的人是平乐,他一进门就笑嘻嘻地行了一礼,完全不在意自己的两手空空如也。
“猫呢?”时方昀平静问道。
平乐丝毫不慌,从善如流地回道:“猫此时正和暗棘的暗主在后院的大树下对坐,平乐见他们相处融洽,不忍打扰,就没有带来。”
时方昀皱眉,他的猫怎么……和那只乌鸦跑一起去了?
“我此次叫你来,是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你如实作答。”
平乐立马收起笑容,表情严肃地说:“平乐定知无不言!”
时方昀点点头,问道:“你之前一直在将军府,对我的弟弟时方叶,还有表姑时珠珠应该很了解。告诉我,他们平时……都结交些什么人?”
平乐眨眨眼,隐隐意识到时方昀是意有所指,但心中不确定,便压低声音询问:“大少爷的意思是……?”
时方昀:“或者说,他们分别与哪位皇子走得近?”
这么一说,平乐就明白了,直接了当地回答:“原来大少爷是在好奇这个。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平乐就直说了。小姐平日里和四皇子走得比较近,时不时会去四皇子府上小坐。至于小少爷嘛……”平乐停下来想了想措辞,才继续说:“小奴说得直白点,小少爷他……应该是太子的人。”
太子的人?的确够直白!
“知道了。”时方昀头疼地揉了揉额角,挥挥手道:“行了,下去吧。”
看来他的直觉没有错。他就说那小子怎么突然态度又变好了,原来是太子的人!想必是为了助太子拉拢将军府,这才有了昨日的种种表现。
时方昀想到此处,一时有些感慨。十年未归,将军府竟已成了如今这般光景。弟弟有心向朝堂,他自不会阻拦,只是……说不心寒,那是假的。
……罢了,去会会那只乌鸦吧。今日就是“花葬美人落金流”里,黑鸦衔信所预告的日子了。他倒是要看看,那个不人不鬼的家伙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时方昀呼出一口气,径直起身出了房门。
一路走下来,花了他不少时间。循着茂密的枝条望去,时方昀一眼就在大树的树荫下,看到一大团黑和一小团白的两个身影正默默对峙,静观片刻,甚至还能品出几分剑拔弩张的意味。
……这就是平乐所谓的相处融洽?
时方昀走上前,唤了声:“猫。”
小白猫耳朵动了动,却没有立马回头看他,而是谨慎地后退几步,待与凤黯稍微隔了些距离后,才一个转身,飞速扑向时方昀。
它的动作虽快,但凤黯必它还快。
在小白猫跃到半空,离时方昀只有一步之遥时,它整个身子忽的顿住,一只手捏着它的后颈,直接将它整个猫给拎了回去。
“喵喵喵!!”小白猫拼命扭动着身子,四只爪子一顿乱挠,却怎么都碰不到身后的那只手。
凤黯轻嗤一声,任由它挣扎,视线在时方昀身上上上下下扫了好几遍,唇角一勾,笑着说:“看来昨夜的药效果不错,少将军今日的看起来真是气色绝佳呢!”
时方昀淡淡看了他一眼,伸出手索要,“把猫给我。”
“那可不行!”凤黯想也没想直接拒绝,“别看这猫还没长大,性子可野得很!你这府上可是有不少人都被它抓伤了!少将军肤若凝脂,万一被它挠伤了该如何是好?我这虽然有能消除伤疤的药,但耐不住遭罪啊!”
凤黯的话听得时方昀眉心直跳,顿时什么多的话都懒得和他说了,只是依旧伸着手,笑眯眯地重复:“把猫给我。”
凤黯看着他的笑脸,突然感觉后背窜起了几分凉意,不由撇撇嘴,满脸幽怨地说:“少将军向来温润如玉,怎么到我这就变成笑里藏刀了?真是让人伤心……”
他一边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摇摇头。可下一刻,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再次看向时方昀时,脸上竟露出了几分羞涩,扭捏着说道:“但这不也意味着,我在阿昀这里,就是最特别的嘛?”
时方昀:“……”
“……你是不是有病?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