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城一连下了好几日的大雪。
玻璃片似的雪花被隐在墨一般的黑夜里。白日里受惯了追捧,柳眉轻蹙便能惹得好些人一阵心肝乱颤儿的冷美人,此刻也像是被卖给了富商作私宅的清朝王府的卧房里,挂着的那副前主人家费了好大劲儿才寻来做收藏,却因走得匆忙而未能带走的已然落了灰的唐朝仕女图般失了光彩。
不过饶是这样,它那融进骨子里的傲气倒是丝毫未减。一旦让它挨上露在外面被冻得通红的皮肤,便能被它刺啦啦地划开一道血淋淋的长口。
管家打着把伞走在前头。
足上那双彰显着大户人家派头的皮鞋,钉子似的,一下一下稳稳当当地被他的双足锤在鹅卵石上。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能走得这样有尊严的时刻。
没了主子在前面风风光光,他也难得地直起那矮了小半辈子的腰背。看上去是要比平日年轻挺拔了不少。
纪屏山迈着小步子跟着他身后。
他年纪小,不太能够举得住比他小不了多少的伞。
出自巧匠之手的做工精巧的定制小伞齐齐排在他跟前,下面的人点头哈腰低声下气地陪着他选的日子已成为了过去。
不过好在管家还算好心地给在他脑袋上戴了个棉线帽子,看他那双小小的手被冻得又僵又红,脆弱的好像轻轻一碰便要碎掉,又皱巴着脸,看上去不情不愿地往他手上套了双棉线拢指手套。
那帽子实在有些大了,纵使往上卷了几圈还是要往下掉,纪屏山稍稍一动便要被它遮盖住视线。
他只能一边提心吊胆地注意着脚下,防着自己打滑摔跤,一边伸着被手套困住的不太灵便的手,别扭地揪着帽顶上随着他的步子一摇一晃的棉线团,把滑下来的帽子往上捞。
他这一路都走得磕磕绊绊。
为了不至于让自己摔倒,他只能佝偻弯曲着腰。看上去像个干干巴巴的小老头。
这也是他作下人的本分。
他记得清楚,被棍棒敲打进皮肉的清楚。
这大概是他在被主人家从牙子手里买下来后,所学会的第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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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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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