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倒星光 第13章 第 13 章

云城，巫山区。

有些冷清的机场里，一行三人走出来，看着室外碧空如洗的天气赞叹。

“云城的天气也太好了吧！这可比荣城好多了，一点雾霾都没有！”

一身明黄的少女举着自拍杆，拉着旁边正低头看着导航的女孩子：“茉茉，来自拍一张留念！纪念我们第一次出外勤！”

旁边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也凑了过来：“我也拍。”

宋依依顿时有些嫌弃：“你先走开啦！先让我们两个拍一张！”

……

吵吵嚷嚷中，宁茉拉着自己和宋依依的行李，跟在两人身后赶路。

宋依依第一个发现，扭头开始责怪王墨：“来之前不是说好了你会替我们提行李吗？怎么一路都是茉茉提啊？”

王墨顿时有点汗流浃背，他没想到两个女孩子的行李箱看起来也不大，怎么能沉得像铁一样，他努力在台阶上提了半天，脸都憋红了才把行李扛下去。

但他更佩服的是宁茉，她一路拎着箱子健步如飞，仿佛她手里的不是个行李箱，而只是一个空纸盒。

他不由得想起宁茉曾经说自己力气很大，那个时候，他以为对方在和他开玩笑，现在王墨才明白，宁茉没有开玩笑，她是真的力气大。

约的车如期而至，三人上了车，径直朝着目的地出发。

云城的温度整体要比荣城温暖一些，即便荣城已经冷的要开始穿羽绒服，云城这边却依旧有不少人还只穿着薄外套。

剧组是临时筹备起来的，据说大部分是《风暴降临》拍摄时的原班人马，常年跟着陈昌拍戏，所以能在两天内筹备好所有事项。

这次补拍集中在几个取景地，距离都不远，霍妍订的酒店就在以这些取景地画圆的中心位置。

霍妍给他们三个人订了两间房，宁茉和宋依依一间，王墨自己一间，放下行李，三个人跟着霍妍直接去了剧组。

剧组有两个副导演，一个叫宫原、一个叫费书山，霍妍带他们对接的就是费书山。

费书山人如其名，看起来也文质彬彬的，他对于萧扬一个临时救场的演员带三个助理这件事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意外，看起来像是习以为常，不禁让宁茉有些好奇：普通的明星拍戏时会带几个助理？

这个问题目前是没有人能回答她了，整个剧组都十分繁忙，布景、搭轨道、装灯……每个人走路都恨不得用跑的，偶尔还会有几个人拿着对讲机指挥来指挥去。

这场景反倒有些像电影里的场景，宁茉觉得新鲜，多看了几眼，又想到之前自己对接的那个副导演助理，在片场找了找，似乎不在这里，他大概是跟着另一个副导演宫原工作的。

费书山简单介绍了一下第二天早上要拍的戏，把需要注意的事项和霍妍说了一遍，三个人连忙低头拿出手机默契的开始录音，生怕漏了什么信息。

费书山：“今天晚上要调整一下人物造型，拍定妆照，化妆团队就在酒店等着，萧扬来了就开始化妆，ok吗？”

霍妍立刻点头：“好，我这边也会通知萧扬尽快赶到酒店。”

“辛苦了，”费书山说道，“明天早上八点开始拍摄，演员七点半前需要到场。”

霍妍：“几点开始化妆？”

“六点，化妆间的房号稍后会发给你。”

“对了，剧本有一点改动，我叫人打印好送到你房间。”

“还有，电影用的是同期声，现场其他人员需要保持安静。”

“……”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事情，听得宁茉有些头晕，霍妍却神色如常，一一应下。

对接完已经到了晚上八点，霍妍带着三个人去了酒店旁的饭店，简单吃了顿便饭。

“酒店有自助餐厅，你们以后吃饭直接刷房卡挂账就好，”霍妍工作十分细致，给三个人分好了工，安排他们轮流跟组，“我只能在这里待三天，三天后我需要回荣城，到时候你们三个就要独立行动了。”

宋依依顿时有点紧张：“霍妍姐，你这么快就要走啊？”

霍妍点点头：“嗯，荣城还有很多事要忙。”

她转头看到宋依依眼巴巴看着自己，语气放轻了些：“不用担心，浦世诚也在，有问题及时和他沟通。”

“……好吧。”

宁茉慢慢吃着饭，消化着今天接收到的巨大信息量，这是一个全然陌生的领域，和她原先想象的场景完全不同，剧组就像一台运转精密的机器，而她要尽快成为其中的一员，不能卡顿、更不能掉链子。

吃饭吃到中途，霍妍出门接了个电话，宋依依放下筷子迫不及待地开口：“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紧张。”

王墨点点头：“我也有这种感觉，这二十天应该不太好过。”

宋依依看向宁茉，有点惊讶：“茉茉，你不紧张吗？”

宁茉吃了一口虾仁，想了想，如实说道：“我也有一点。”

宋依依用掌心托着下巴，轻声道：“难道以前萧扬拍戏也是这么紧张、这么繁忙吗？他晚上十一点飞机才落地，到酒店应该都十二点了，再试人物造型……天哪，这也太累了吧。”

王墨忍不住开口：“他前几天也是这样工作的，简直是个铁人。”

宋依依揉揉自己的脸：“希望我能撑住，千万不要生病！”

宁茉眉心一跳，立刻看向她：“不要说这种话。”

“茉茉你怎么这么迷信啊？”宋依依笑了一下，“那我撤回刚刚这句。”

宁茉抿了抿嘴：“这是我们老家那边的说法，你越说什么就越容易来什么。”

“知道了，知道了，那我们一起加油吧，要做萧扬最好的辅助！”

三个人对视一眼，都在心里默默地打了打气。

……

萧扬果然是在当晚十二点赶到的酒店，见到萧扬的瞬间，宁茉有些吃惊，短短两天时间，萧扬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现在的萧扬看起来竟有些清瘦，瞬间就和剧里的角色形象贴合了许多，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三个助理就站在化妆间门口，萧扬进来看到他们三个，转头看向浦世诚：“让他们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再来。”

浦世诚也笑眯眯的把三个人推出了化妆间：“化个妆又用不到你们，不用在这等了，早点休息。对了，明天早上谁跟？”

“我和王墨。”宋依依举着手。

“好，你们七点钟过来就行。”

三个人就这样回了房间。

时间太晚，加上奔波了一天，宋依依困得东倒西歪，都没时间再和宁茉聊天，洗完澡就睡了。

宁茉也洗了个澡，坐在床头将灯调到最暗，摸出了枕头下的平板。

她昨天没有和宋依依出去逛街，为的就是尽快把那两个约稿完成，宁茉担心自己外出太忙跟不上画，错过说好的交稿日期。

昨晚画了一晚上，两张画的线稿都已经画好，只需要上色了，宁茉握着笔细致地描摹，一点一点上着色。

房间里很安静，时针静静指向1点，宋依依翻了个身，有些迷糊地睁眼：“茉茉？”

宁茉放下平板看向她：“怎么了？开着灯睡不着吗？”

说着，她就要去伸手关灯。

宋依依说话带着浓重的鼻音，似乎并没有完全清醒，只是凭着一点点残存意识在问她：“你怎么还不睡啊？”

“哦，我不困，你先睡吧。”

宁茉还是关掉了床头的灯，房间彻底陷入黑暗，宋依依似乎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变得平稳，宁茉把平板放到被子里，继续画稿。

这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这声音在夜晚的房间里显得很突兀，宁茉低头去看，发现浦世诚拉了个小群，里面是他和三个助理。

[浦世诚:都睡了吗？]

没有人回答。

宁茉拿起手机回复了一句：“怎么了？”

如果不是有急事，浦世诚不会深夜打扰大家。

……

[浦世诚：宁茉，能不能麻烦你来一下化妆间？片场那边出了点问题，我现在要赶去处理]

[浦世诚：萧扬说他自己一个人也可以，但他这几天连轴转，我有点不放心]

[宁茉：好，我马上就来。]

重新打开床头灯，宁茉先朝着旁边看了一眼，宋依依睡得很香，并没有被她吵醒。

宁茉动作很轻地穿上衣服，拿上手机，悄声出了门。

酒店走廊空无一人，就连电梯也安静地停在一楼，夜晚的灯光有些昏暗，这场景看起来竟还有些吓人。

但宁茉习惯了夜晚，神色自如的走在走廊中，很快就到了化妆间所在的楼层。

这一层和别的楼层比起来格外不同，化妆间门口不停有人在走动，隔着很远都能听到里面的声音。

浦世诚就等在门口，看到她来，大步迎了过来：“抱歉啊，深夜把你吵醒了。”

“没关系，”宁茉摇摇头，又问道，“片场怎么了？”

浦世诚：“没什么大事，我去处理一下，很快就回来，这是萧扬的房卡，如果他提前结束，你就让他回房间休息。”

犹豫了一下，浦世诚还是说道：“如果到了6点我还没回来，可能还要再麻烦你6点叫他过来化妆——或者你告诉宋依依这件事，让她来提醒，你这边忙完就回去睡吧。”

宁茉细眉微皱，浦世诚竟然觉得他6点前还回不来，看来片场那边的确出了不小的问题。

她没有再细问，只是接过房卡：“我在这边需要做什么？”

“征求一下萧扬的意见，和化妆师团队再确定几套造型，等他做好妆造提醒他去隔壁的房间拍定妆照，别的没什么事了。”

“好。”宁茉一一记下。

“对了，萧扬这几天太累了，几乎也没怎么吃饭，我的包里有给他的营养冲剂，你等下提醒他喝。”

“……”宁茉一怔，难怪看着萧扬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他竟然为了贴合角色，连饭也不吃。

交代完这些，浦世诚拿上车钥匙离开了酒店。

宁茉走进化妆间，穿过繁忙的人群，径直走到了化妆镜旁。

萧扬闭着眼睛在养神，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描画，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浦世诚离开了。

剧本就放在他的手边，上面多了很多用不同颜色的笔圈画出的重点，应该是这几天萧扬背台词时画的。

宁茉没有出声，坐到他身边，隔着镜子看了一会儿萧扬。

《风暴降临》里萧扬要饰演的角色叫“阑牧”，是个遭遇过校园霸凌的辍学少年，宁茉看过剧本大纲，想诠释好这个角色，既要演出他的阴郁仇恨，又要演出他深埋在冷漠外壳下的善良，同时这个角色智商很高，可以和警察周旋，不是个一味冲动的性格。

越是复杂的人设，就越要一层层的去解析他、了解他，宁茉原本担心萧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人物，但她看着镜子里安静的萧扬，发现自己的担心似乎有些多余。

仅仅是两天不见，萧扬就已经呈现出和剧中人物高度的相似感，他的眼神比以前更冷，嘴唇紧紧地抿着，刘海也垂了下来，微微遮挡住眼睛。

他身上穿着一套校服，校服看起来很旧，袖口磨得发白，却奇异地和他融为一体，仿佛这原本就是他的衣服。

宁茉突然想到浦世诚嘲笑萧扬，说他这个年纪演高中生是装嫩，可现在的萧扬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一个明星工作室的老板。

他看起来甚至比刚出道时还要小，有种稚嫩的锋利感，像刚出窠臼的幼鹰，奋力挥动着翅膀想要震慑敌人。

宁茉看得入神，丝毫没有注意到萧扬是什么时候睁开的眼睛。

看到宁茉的瞬间，萧扬眼底闪过一丝惊愕，他看向宁茉目光所在的地方，随后就在镜子里对上了宁茉的双眼。

宁茉的样子和他平常见到的不同，似乎是已经洗漱睡下又被叫了起来，头发用一个毛茸茸的发圈松松挽着，脸上没有一点妆，就连眉毛也是淡淡的。

可她偏偏生的白皙，脸上挑不出一点瑕疵，一双眼睛清澈动人，和这样的眼睛对视时，很容易会被吸引进去。

两个人安静地对视了足足十秒，宁茉才如梦初醒般恍神，她脸上闪出一瞬间的迷茫，意识到自己竟然盯着萧扬发呆了这么久、还被对方识破后，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脸红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宁茉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顿时更觉得尴尬，慌乱地移开目光，她解释道：“浦哥……浦哥说片场那边出了一点问题，他先去处理了，让我在这里。”

“嗯。”萧扬点点头，“我这里没什么事，困的话你就回去休息。”

“我不困，”宁茉立刻摇摇头，“对了，浦哥让我把这个给你。”

她手边提着浦世诚的包，那里面是一些萧扬的常用品，宁茉翻了翻，找出营养冲剂，倒到保温杯里，又加了点热水递给萧扬。

萧扬看了她一眼，却没有伸手去接。

宁茉以为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解释道：“营养冲剂。”

“我知道，”萧扬淡淡开口，“我还用不着喝这个。”

“……”宁茉怔了一下，看着他发红的眼圈，萧扬这两天大概都没有好好睡觉，甚至可能没有睡觉，眼底有很多红血丝。

虽然知道他是为了进入角色，但宁茉还是摇摇头：“不行，要喝。”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对萧扬说不行，萧扬微怔了一下，显然也没想到宁茉会拒绝。

宁茉鼓起勇气，把保温杯举到了萧扬的面前：“要喝的……浦哥交代过的。”

他不好好吃饭，再不补充必要的营养元素，身体会被拖垮的。

萧扬微微偏头，像是认真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开口：“浦世诚说什么你都听？”

“……？”宁茉不太明白萧扬的关注点为什么在这里，她抿了抿唇，说道，“你最近太累了，需要……补充一下。”

萧扬却像是故意和她作对，挑眉说道：“倒了吧，就说我喝过了。”

“这个很贵的。”

“那你喝了，正好熬夜辛苦——补充一下。”最后四个字显然是学了宁茉的语气，说的又轻又慢。

宁茉微微睁大双眼，没想到萧扬还会说出这种话。

一直在旁没有开口的化妆师终于忍不住笑了：“小助理是为你好呢，你怎么还逗她。”

萧扬唇角微扬：“她太听话了。”

太听浦世诚的话了，看起来像浦世诚才是她老板。

宁茉：“……”

眼看劝了半天还是没让萧扬喝那杯营养冲剂，宁茉有点失落，却也没再坚持，只是拧紧了保温杯的盖子，以免它凉了。

一直到造型做完，宁茉都牢牢抱着那个保温杯，即使在选衣服的时候也没有松开过手。

萧扬换好衣服，不紧不慢地看了她一眼，在即将走出房间门的时候，终于没忍住开口：“给我吧。”

“什么？”宁茉没有反应过来，第一反应以为萧扬要房卡，慌忙解释，“你要先去隔壁房间拍定妆照。”

萧扬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怀里宝贝似的保温杯：“不是要我喝吗？”

“哦……给！”宁茉眼底一亮，立刻把保温杯递了过去。

萧扬动作很利索，拧开盖子仰头就喝，几下就喝完了那一杯冲剂，将杯子还给她：“回去睡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可是……”

宁茉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双手放到了自己肩上，随后，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转了个方向，朝向电梯的方向轻轻一推。

与此同时，萧扬带着轻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好了，敬业的小助理，你该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