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倒沙盒 第63章 第 63 章

404 Not found?

网页访问失败时常见的文字,错误状态返回状态码。是巧合？还是提示？

于声试着转动大门的把手，发现门已上锁，即便用力推拉也纹丝不动。而他自己此刻亦不在状态，似乎异常虚弱无力，所谓的用力推拉其实并没能使出多大的劲。

我是怎么了？

这是密室逃脱？

“嗯？”

于声诧异自己对现状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心遭到绑架，也不认为自己卷入案件，而是直觉把这当成一个游戏？

有意思。他深知直觉往往来自于经验积累下的无意识反应，而他的第一直觉是游戏，莫非自己不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医生，而是个重度游戏玩家？

思索之余，于声在控制面板找到电话功能，多次尝试与外界取得联系，均以失败告终。

他在房间里绕了一圈，发现几处值得在意的点。比如，屋内的摄像头有遭人为损坏的痕迹，地上现在还散落着零星的设备碎片，无人打扫；又比如，柜子上方的通风口很小，容不下成人通过；再比如，空气中既没有浓郁的消毒水味，也没有刺鼻的血腥味。

他像是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不夹杂丝毫个人情绪，只据实做出推断：看来自己除了头部的外伤，没有动过身体手术的迹象。

挺好，不过也无所谓。

无所谓？

于声自嘲失笑：“这屋子里看起来最不正常的……好像是我自己？”

他在医院冰冷的手术台上醒来，记忆缺失，受了伤流着血，屋内光线晦暗，顶灯闪烁，风声呜咽，墙面的控制面板显示出诡异的数字，电话不能使用，与外界通讯完全切断，且整间屋子自始至终都充斥着凉飕飕的冷意……所有的线索都营造出危险的氛围，试图以此给他施加压力，而他，从睁眼到现在，没有任何感觉。恐惧，惊讶，困惑，悲伤，担忧……一概没有。他毫无负担的接受了现实，镇定得完全不合理。

于声自问：是记忆障碍导致我对异常的现状乃至自身处境这般冷漠，还是我生性如此？

冷。

是目前唯一清晰的感觉。

冷？

于声后知后觉地想起，手术服的设计服务于手术的便利性，易脱易穿，款式应当是一件宽敞的长袍，只能用来遮挡……

“……”

他思索片刻，心凉了半截。

果然，他穿着一件十分宽松的手术服，从上到下，全身不过一条长袍。

于声默然无语半晌，往后靠了靠，躺回了手术台。

穿成这样，他不是很有玩密室逃脱的**。

他侧过头观察周围的景象，角落那盏垂死的顶灯灭了又亮，微弱的光打在堆满器具的推车上，照出一道锋芒，于声定睛一看，反射冷光的是一把手术刀。

武器？

手术刀寒光闪闪，像是在向他招手，说着：带上我，用我来保护自己的安全。

应对危机的本能让于声重新起身，走下手术台径直来到锋利的刀具面前。

他身上的手术服与普通的略有不同，胸前多缝制了个结结实实的口袋，正好能用来藏东西。

而口袋的周围覆盖大团黑色的污渍。

原先光线明明暗暗看不真切，污渍瞧着仿佛只是一处不见光的寻常阴影，如今被光一照，才照出不对劲来。

于声分辨不出颜色，只能曲指用指甲刮下一块污渍，凑到鼻尖嗅了嗅。

是血。

干涸的血迹。

达到了致死量的干涸血迹。

而且应该不是自己的血。

他蹭了蹭手指上的血迹，把手指探入胸前的口袋，并指夹出一件东西。

口袋里大大咧咧躺着的是一张弯折的纸片，可从纸面辨识出“ID”与“症状”等字眼，于声判断这是一张印刷了病人信息的ID卡。只可惜，其余部分文字由于纸片向内折叠暂不可见，且经过血液的浸泡，折叠部分已经粘连在一起，如果强行撕开恐怕会损毁纸面。

好在他手边恰有趁手的工具——手术刀。

刀尖轻薄而锋利，准确无误地切入纸张粘连部分，于声动作轻而稳，折叠的纸面在他一双巧手之下彻底分离。

他翻开纸，注视着纸面显示的文字，微微蹙起了眉头。眼角余光扫过显示时间的数字屏，仍旧是不变的4点04分。

404 Not Found,如果不是404呢？

他转头走上前去，按动数字时钟侧面的按钮，手动将时间往后调了一分钟。

4：05。

滴答一声，门开了。

于声收好纸片，临了又看了一眼自己沾血的手，最终没有带上可用于自保的锋利手术刀，赤手空拳走出房间。

……

走廊上密密麻麻聚着一群人，所有人都穿着统一的手术服。这些人看似比于声幸运一些，没有负伤。

当门扉突然开启，站在附近的一部分人吓了一跳，忙不迭退开一段距离，警惕的观察门后的动静。当于声踏进走廊，一身染血的手术服瞬间成为众人眼中的焦点，原先故作镇定的另一部分人也吓了一跳，慌忙退后。若不是走廊前后各有一位分别身着红白两色工作服的铁皮人一夫当关挡住去路，怕不是早就逃得不见踪影。

几乎是在于声踏入走廊的同时，被惊动的人群中有人指着他扬声高呼：“凶手！凶手一定是他！我不是凶手，他才是凶手，你们看他身上都是血！”

不光是身上，头上，手上，也都有血。

他不是凶手谁是凶手？

“……”

于声没有辩解，他目光平静的扫视人群，视线最终落向声音的源头。

将他指认为凶手的是一名身量不高的中年男子，他脸上蓄着稀稀拉拉的胡子，汗涔涔的头发粘在油光锃亮的额头，由于被身着白衣的工作人员反手按倒在地，此时他姿态扭曲，表情痛苦。

身着深红制服的铁皮工作人员面无表情注视着于声半晌，当众宣布：“你没有藏刀，你不是凶手。”随后低头指着咆哮的男子，以及他身边三三两两早被打趴在地的人，说：“你，你，你，你们身上藏有凶器，你们都是犯人。”

男子脸有淤青，仍在拼命挣扎：“我不是凶手！刀是我拿来自卫的，谁知道……谁知道这鬼地方会发生什么！”

他说话虽是感情充沛，音量却不大，显然是已经挨过一轮揍，失了原先的气势。

于声问男子：“你藏了手术刀？”

男子似乎没料到于声会心平气和主动与他搭话，愣了愣，随后小心翼翼的打量于声，愣是半天没答话。

“行了，你不必说我也知道了。”

是手术刀。

难道所有人都同自己一样？

从手术室独自醒来，身旁还摆放着可作为武器使用的手术刀？

于声又观察工作人员脚下的一片狼藉——东倒西歪倒着三两生死不明的人，他们身侧无一例外都有一把手术刀。

看来谁拿了房间里的手术刀，出门就会迎来制服工作人员的无情铁拳。

只不过手术刀摆放的位置刻意又明显，仿佛是故意引诱人将它带走。

何况，会在陌生环境下顺走刀具随身携带的人，不光是自身攻击性较强的暴徒，也会有警惕性高且懂得在危机中反抗自保的人。

仅凭随身藏刀就下结论认定凶手，未免过于武断。

不过，在于声眼里，现场的荒诞程度早就超出武断不武断的范围了。

这些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没有脸，脸的位置上覆盖一张银白色的金属铁皮，不声不响时看不见五官，只有开口时，那张光滑的金属面皮才会临时凹凸出五官的模样。

铁皮员工扫视全场，确认没有任何藏匿了手术刀的漏网之鱼后，深红制服的铁皮人不再逗留，拖拽着“凶手”们就要离开。

它粗暴拖人时，于声注意到被压在“凶手”身下的新鲜血迹，也听到了有人含着满嘴的血沫子，口齿不清的祈求。那人在说：救命。

“……”

下一刻，于声不由自主上前一步，拦住了正准备拐弯的深红制服铁皮人。出于已经记不清的职业习惯，他抓住铁皮人的肩膀，试图阻止他离开，但又自觉穿着清凉，实在不太想现在跟人动手。

踟蹰间，身后无尽的走廊传来咚咚咚的沉稳脚步声，于声闻声回头，见一人衣冠楚楚，侧身站在光暗的交汇处，白衣铁皮人挡住了那人半个身子。因此，从于声的位置望去，只能看到对方高举的双手笼罩在光里，瞧不见面容。

而那双摊开的手，已经足够瞩目——修长的五指夹了四把手术刀，两手就是整整八把，明晃晃的手术刀在他的手中发出凌冽寒光。

如果说藏刀等于凶手，那这人手上有八把尖刀，他一定是凶手无疑。

“你们是在找这个吗？”轻快的声音突兀的落入气氛沉闷的走廊，显得十分不合时宜。

持刀人探出头，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他歪头望向走廊的另一头，在目光对上于声的瞬间，于一片死寂沉沉中蹦出句欢脱非常的声音。

“我的天呐。”

声音的主人没有就此收声，他远远望着于声，好看的眉头皱成一团，眨巴着眼无比真诚的提出建议， “室内温度低，这位病人请您穿条裤子吧。”